【导读】
太和山即武当山，为道教名山，亦以传授武当派拳术著称。在今湖北十堰丹江口。山中殿宇规模宏大，现保留有太和、南岩、紫霄、遇真、玉虚、五龙、复真、元和等宫观。作者下笔之初，即对太和山（武当山）地区的行政区划予以记叙，并对其风物景色给予了令人赏心悦目的描绘：“自此连逾山岭，桃李缤纷，山花夹道，幽艳异常。”显然，徐霞客对武当山的印象颇佳。从“第一山”之米芾书法写起，寻紫霄宫，摩展旗峰，对山中异品榔梅亦有所记载。山峰接踵而至，笔下生花，至天柱峰，则尽力描摹峰高险绝，继而对金顶之幽绝赞不绝口。描写滴水、仙侣二岩时，已是游踪将止，但其意兴之浓，不逊于前。武当乃道教名山，徐霞客笔下的仙观玉宇也处处透出道教风味，对各祠、殿的描绘也精练纯粹。更有结尾处对杏花美景、桃雨烟柳的再现，显示出一种对名山仙道的美好情感。
十一日 登仙猿岭。十余里，有枯溪小桥，为郧县1境，乃河南、湖广界。东五里，有池一泓，曰青泉，上源不见所自来，而下流淙淙，地又属淅川。盖二县界址相错，依山溪曲折，路经其间故也。五里，越一小岭，仍为郧县境。岭下有玉皇观、龙潭寺。一溪滔滔自西南走东北，盖自郧中来者。渡溪，南上九里冈，经其脊而下，为蟠桃岭，溯溪行坞中十里，为葛九沟。又十里，登土地岭，岭南则均州境。自此连逾山岭，桃李缤纷，山花夹道，幽艳异常。山坞之中，居庐相望，沿流稻畦2，高下鳞次，不似山、陕间矣。但途中蹊径狭，行人稀，且闻虎暴3，日方下舂4，竟止坞中曹家店。
【注释】
1郧（yún）县：今郧阳区，隶属于湖北省十堰市。
2畦（qí）：田园中分成的小区，古代称田五十亩为一畦。
3虎暴：指老虎损伤人畜的灾害。
4下舂（chōnɡ）：指日落之时。
【译文】
十一日 攀登仙猿岭。走了十多里，干枯的小溪上有座小桥，属于郧县境内，是河南、湖广布政司的分界处。往东行五里，有一片澄澈的池水，名青泉，不见水源从哪里流来，却见下游淙淙流淌。此地又属于淅川县了。因为郧县、淅川两县边界互相交错，依照山势和溪流曲折划分，所以道路在两县之间穿行。行五里，翻过一道小岭，仍然属于郧县辖境。岭下有玉皇观、龙潭寺。一股溪水滔滔不绝地从西南往东北奔流，大概是从郧县中部流过来的。渡过溪水，往南登九里冈，越过冈脊往下走，是蟠桃岭。溯溪水沿山坞行十里，为葛九沟。又走十里，攀登土地岭，岭南面是均州境内。从这里接连不断地翻山越岭，沿途桃李缤纷，山花盛开在道路两旁，景色异常幽雅艳丽。山坞中间，居民房屋相望，溪流两岸的一块块稻田，高高低低，鳞次栉比，不同于山西、陕西一带的稻田风光。只是途中所走的小路很狭窄，行人稀少，而且听说有老虎暴虐，太阳缓缓西下，于是就在山坞中的曹家店停宿。
十二日 行五里，上火龙岭。下岭随流出峡，四十里，下行头冈。十五里，抵红粉渡，汉水汪然西来，涯下苍壁悬空，清流绕面。循汉东行，抵均州1。静乐宫当州之中，踞城之半，规制宏整。停行李于南城外，定计明晨登山。
【注释】
1均州：隶襄阳府，即今湖北省丹江口市。
【译文】
十二日 行五里，登上火龙岭。下岭后顺着水流走出峡谷，行走四十里后，下到行头冈。又走十五里，抵达红粉渡，汉水水势浩瀚地从西边流来，岸边苍壁悬空，清流环绕。沿汉水往东走，抵达均州。静乐宫位于州城正中，占据了半座城，规模宏大、肃穆庄严。把行李放在南城外，决计明天早晨登山。
十三日 骑而南趋，石道平敞。三十里，越一石梁，有溪自西东注，即太和下流入汉者。越桥为迎恩宫1，西向。前有碑大书“第一山”三字，乃米襄阳2笔，书法飞动，当亦第一。又十里，过草店，襄阳来道，亦至此合。路渐西向，过遇真宫3，越两隘下，入坞中。从此西行数里，为趋玉虚4道；南跻上岭，则走紫霄间道也。登岭。自草店至此，共十里，为回龙观。望岳顶青紫插天，然相去尚五十里。满山乔木夹道，密布上下，如行绿幕中。
【注释】
1迎恩宫：位于今武当山北麓石板滩大石桥南。
2米襄阳：即米芾，字元章，祖籍太原，后迁湖北襄阳，后又定居润州（今江苏镇江）。北宋著名的画家、书法家、书画理论家，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合称“宋四家”。曾任校书郎、书画博士、礼部员外郎等职。
3遇真宫：位于武当山镇东四公里处，属武当山九宫之一。它背依凤凰山，面对九龙山，左为望仙台，右为黑虎洞，有“黄土城”之称。明代初期张三丰在此修炼，永乐年间皇帝命令在此地敕建遇真宫。
4玉虚：玉虚宫是武当山建筑群中较大的宫殿之一。
【译文】
十三日 骑马向南疾行，石道平坦宽敞。前行三十里，越过一座石桥，桥下的溪水从西向东流淌，就是从太和山向下流入汉水的溪流。过桥后是迎恩宫，面向西。前面有一块书写着“第一山”三个大字的石碑，是襄阳人米芾的手笔，书法飞舞灵动，应当也是天下第一。又走十里，经过草店，从襄阳来的路也在此会合。道路渐渐朝西走，经过遇真宫，越过两处险要的隘口往下走，进入山坞中。从这里向西行数里，是前往玉虚宫的路；往南向上攀登山岭，则是去紫霄宫的小道了。登上山岭，从草店到这里，共有十里路，是回龙观。遥望山顶，一片青紫色直插云天，但相距还有五十里。满山都是高大的树木，排列在道路两旁，密布在山的上上下下，如同行走在绿色的幕布中。
从此沿山行，下而复上，共二十里，过太子坡。又下入坞中，有石梁跨溪，是为九渡涧下流。上为平台十八盘，即走紫霄登太和大道；左入溪，即溯九渡涧，向琼台观及八仙、罗公院诸路也。峻登十里，则紫霄宫1在焉。紫霄前临禹迹池，背倚展旗峰，层台杰殿，高敞特异。入殿瞻谒。由殿右上跻，直造2展旗峰之西。峰畔有太子洞、七星岩，俱不暇问。共五里，过南岩之南天门。舍之西，度岭，谒榔仙祠。祠与南岩对峙，前有榔树特大，无寸肤，赤干耸立，纤芽未发。旁多榔梅树，亦高耸，花色深浅如桃杏，蒂垂丝作海棠状。梅与榔本山中两种，相传玄帝插梅寄榔，成此异种云。
【注释】
1紫霄宫：又名“太元紫霄宫”，因周围山峦天然形成一把宝椅，明永乐皇帝封之为“紫霄福地”。
2造：到，往。
【译文】
从这里沿山前行，下了又上，一共二十里，经过太子坡。又下到坞中，有座石桥横跨于溪流之上，这便是九渡涧的下游。往上为平台十八盘，就是去紫霄宫攀登太和山的大道；往左边顺溪水往里走，就是溯九渡涧通向琼台观和八仙、罗公院等处的路了。攀登了十里陡峻的山路，就到紫霄宫所在地。紫霄宫前面正对禹迹池，背后傍靠展旗峰，平台层叠，殿宇非凡，高大宽敞，奇异非常。进入大殿中瞻仰拜祭。从殿右往上攀，直接来到展旗峰的西面。山峰附近有太子洞、七星岩，都来不及观赏。一共走了五里，经过南岩的南天门。放弃游南天门而往西走，越过山岭，拜谒榔仙祠。榔仙祠和南岩对峙，祠前有棵特别高大的榔树，没有一点儿树皮，树干光滑地耸立着，没有发出一丝嫩芽。旁边有许多榔梅树，也都高高耸立，榔梅花的花色深浅像桃花和杏花，花蒂下垂的丝状花蕊像海棠的样子。梅树和榔树本来是山中的两种树，相传是真武帝折梅花寄生在榔树上，形成了榔梅这奇异的树种。
共五里，过虎头岩。又三里，抵斜桥。突峰悬崖，屡屡而是，径多循峰隙上。五里，至三天门1，过朝天宫，皆石级曲折上跻，两旁以铁柱悬索。由三天门而二天门、一天门，率2取径峰坳间，悬级直上。路虽陡峻，而石级既整，栏索钩连，不似华山悬空飞度也。太和宫在三天门内。日将晡3，竭力造金顶，所谓天柱峰也。山顶众峰，皆如覆钟峙鼎，离离4攒立；天柱中悬，独出众峰之表，四旁崭绝。峰顶平处，纵横止及寻丈。金殿峙其上，中奉玄帝及四将，炉案俱具，悉以金为之。督以一千户5、一提点，需索香金，不啻6御夺。余入叩匆匆，而门已阖，遂下宿太和宫。
【注释】
1三天门：此处当作“一天门”，或为徐霞客行文错误导致，包括将“过朝天宫”记于“三天门”之后；下文“由三天门而二天门、一天门”一句，亦当作“由一天门而二天门、三天门”。攀登天柱峰金顶古神道从下至上应为朝天宫、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
2率：一概，都。
3晡（bū）：指申时，即下午三时至五时。通常指黄昏。
4离离：盛多貌。
5千户：明代卫所兵制设千户所，千户为一所之长官。驻重要府州，统兵一千一百二十人，分为十个百户所。
6不啻（chì）：无异于。(www.xing528.com)
【译文】
共走五里，经过虎头岩。又前行三里，抵达斜桥。山峰突立，石崖高悬，比比皆是，小径大多沿着峰崖之间的缝隙而上。行五里，经过朝天宫，来到一天门，都是沿着石阶路曲折地往上登，两旁用铁柱悬挂着铁链。从一天门到二天门，再到三天门，路一概都是取道山峰间的坳地，沿着悬垂的石阶路一直向上攀登。道路虽然陡峻，但石阶很整齐，又有栏索牵引，不像登华山那样悬空飞越。太和宫在三天门内。接近黄昏时，竭尽全力登上了金顶，就是所谓的天柱峰。在山顶上俯瞰众多山峰，都如同钟倒置、鼎峙立一般，成行成列地攒聚矗立着；天柱峰高高悬立在正中央，独自超出群峰之外，四周崭然险绝。峰顶上有块平地，长宽都只有八尺到一丈。金殿峙立在平地上，殿中供奉真武大帝及其四员天将，香炉几案都很齐全，全部用金铸造。朝廷设一个千户、一个提点在此监督，索取香金，这无异于巧取豪夺。我匆匆忙忙进殿叩拜了一下，但殿门就已经关上了，于是下到太和宫住宿。
十四日 更衣上金顶。瞻叩毕，天宇澄朗，下瞰诸峰，近者鹄峙1，远者罗列，诚天真奥区2也！遂从三天门之右小径下峡中。此径无级无索，乱峰离立，路穿其间，迥觉幽胜。三里余，抵蜡烛峰右，泉涓涓溢出路旁，下为蜡烛涧。循涧右行三里余，峰随山转，下见平丘中开，为上琼台观。其旁榔梅数株，大皆合抱，花色浮空映山，绚烂岩际。地既幽绝，景复殊异。余求榔梅实，观中道士噤不敢答。既而曰：“此系禁物。前有人携出三四枚，道流株连破家者数人。”余不信，求之益力，出数枚畀3余，皆已黝烂，且订无令人知。及趋中琼台，余复求之，主观仍辞谢弗有。因念由下琼台而出，可往玉虚岩，便失南岩、紫霄，奈何得一失二；不若仍由旧径上，至路旁泉溢处，左越蜡烛峰，去南岩应较近。
忽后有追呼者，则中琼台小黄冠4以师命促余返。观主握手曰：“公渴求珍植，幸得两枚，少慰公怀。但一泄于人，罪立至矣。”出而视之，形侔5金橘，漉6以蜂液，金相玉质，非凡品也。珍谢别去。复上三里余，直造蜡烛峰坳中。峰参差廉利7，人影中度，兀兀8欲动。既度，循崖宛转，连越数重。峰头土石，往往随地异色。既而闻梵颂声，则仰见峰顶遥遥上悬，已出朝天宫右矣。仍上八里，造南岩之南天门，趋谒正殿，右转入殿后，崇崖嵌空，如悬廊复道，蜿蜒山半，下临无际，是名南岩，亦名紫霄岩，为三十六岩之最，天柱峰正当其面。自岩还至殿左，历级坞中，数抱松杉，连阴挺秀。层台孤悬，高峰四眺，是名飞升台。暮返宫，贿其小徒，复得榔梅六枚。明日再索之，不可得矣。
【注释】
1鹄（hú）峙：形容周围诸峰如天鹅引颈屹立。鹄，天鹅。
2奥区：腹地，靠近中心的地区。
3畀（bì）：给予，付出。
4小黄冠：小道士。黄冠，道士之冠，古代常常借指道士。
5侔（móu）：相同，齐等。
6漉（lù）：渗。
7廉利：棱角锋利。
8兀兀：摇晃貌。
【译文】
十四日 换衣服登金顶。瞻仰叩拜完毕时，天空澄碧晴朗，往下俯瞰众峰，近处的好似天鹅引颈屹立，远处的层层排列，实在是大自然幽深玄妙的中心。于是沿三天门右边的小径下到峡谷中。这条小路没有石阶，也没有栏索，山峰散乱无序地各自耸立着，道路在山峰中穿行，令人觉得特别幽静秀美。走了三里多，来到蜡烛峰右侧，涓涓泉水从小路旁溢出，流下去成为蜡烛涧。沿着山涧右岸前行三里多，峰随山转，走下来见到一座平缓的山丘从中间断开，是上琼台观。道观旁边的几株榔梅，都有一人围抱那么粗大，满树榔梅花竞相开放，花色映照山冈，使山岩边缘绚丽灿烂。这地方幽雅到了极致，景物又特别不同寻常。我求要榔梅的果实，观中的道士闭口不敢答应。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禁物。从前有人带出去三四枚，有数名道士因此受株连而破家。”我不相信，索求得更起劲，道士取出几枚送我，都已变黑腐坏，而且叮嘱不要让人知道。等走到中琼台观时，我又索要榔梅果实，观主仍然推辞说没有。因为考虑到从下琼台观走出去，能去玉虚岩，便错失了南岩、紫霄宫，为什么要得一失二呢？不如仍然从原来的小径上去，走到路旁泉水溢出的地方，往左翻越蜡烛峰，距离南岩应当比较近。
忽然后面有人追赶呼叫，原来是中琼台观的小道士奉师命，催我返回去。观主握着我的手说：“您渴求的珍贵树种，幸好我有两枚，可以稍稍满足您的愿望。只是一旦泄露出去，罪责马上就降临了。”拿出来后仔细观看，形状和金橘相同，渗出蜂蜜一样的液汁，金的外表、玉的质地，不是一般的品种。我真诚地道谢然后离去。又往上前行三里多，径直来到蜡烛峰山坳中。山峰高低不齐，棱角锋利，人的影子在山峰间穿过，影影绰绰，仿佛山峰在晃动。穿越蜡烛峰后，沿着山崖曲折行走，接连越过数重山崖。峰顶上的土石，处处随地势变换颜色。继而听到教徒诵经的声音，抬头就看见峰顶悬立在远远的上空，已经出到朝天宫右侧了。仍旧往上走八里，到达南岩的南天门，赶忙去正殿祭拜。往右转到正殿背后，高峻的崖石镶嵌在空中，如同长廊悬空、阁道凌空，弯弯曲曲地延伸在山腰，下临无底的深壑，这就是南岩，也叫紫霄岩，是武当山三十六岩中最美的一座山峰，天柱峰正好屹立在对面。从南岩返回到正殿左侧，顺着石阶在坞中走，几人围抱粗的松树和杉树，枝叶遮天蔽日，挺拔秀丽。一座平台孤悬而立，可眺望四周高峰，这是飞升台。傍晚回到宫中。贿赂宫中的小道士，又得到六枚榔梅。第二天再去索要，没能要到。
十五日 从南天门宫左趋雷公洞。洞在悬崖间。余欲返紫霄，由太子岩历不二庵，抵五龙。舆者1谓迂曲不便，不若由南岩下竹笆桥，可览滴水岩、仙侣岩诸胜。乃从北天门下，一径阴森，滴水、仙侣二岩，俱在路左，飞崖上突，泉滴沥于中，中可容室，皆祠真武2。至竹笆桥，始有流泉声，然不随涧行。乃依山越岭，一路多突石危岩，间错于乱蒨3丛翠中，时时放榔梅花，映耀远近。
【注释】
1舆者：轿夫。
2真武：原称玄武，是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北方之神，形象为龟或龟蛇合体。武当山信奉的主神就是真武大帝，道经中称他为“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简称“真武帝君”。
3蒨（qiàn）：茜草，一种植物，其根可做红色染料。
【译文】
十五日 从南天门宫殿往左直奔雷公洞。雷公洞在悬崖上。我想返回紫霄岩，由太子岩经过不二庵，到达五龙宫。轿夫说迂回绕路不方便，不如从南岩下竹笆桥，可以观赏滴水岩、仙侣岩等胜景。于是从北天门往下走，一条阴森的小路，滴水岩、仙侣岩两景都在小路左侧，飞空的石崖向上突起，泉水滴沥崖中，悬崖中能容下小室，供奉的都是真武大帝。下到竹笆桥，开始听到泉水流淌的声音，但路不顺山涧行。于是靠着山走，翻越山岭，一路上多是突立的岩石和高险的石崖，间杂错落在杂乱葱翠的草木丛中，不时有开放的榔梅花，绚丽的色彩映照远近。
过白云、仙龟诸岩，共二十余里，循级直下涧底，则青羊桥也。涧即竹笆桥下流，两崖蓊1葱蔽日，清流延回，桥跨其上，不知流之所云。仰视碧落2，宛若瓮口。度桥，直上攒天岭。五里，抵五龙宫，规制与紫霄、南岩相伯仲。殿后登山里许，转入坞中，得自然庵。已还至殿右，折下坞中，二里，得凌虚岩。岩倚重峦，临绝壑，面对桃源洞诸山，嘉木尤深密，紫翠之色互映如图画，为希夷3习静处。前有传经台，孤瞰壑中，可与飞升作匹。还过殿左，登榔梅台，即下山至草店。
【注释】
1蓊（wěnɡ）：形容草木茂盛。
2碧落：道教语，指天空，青天。
3希夷：即陈抟，字图南，唐末举进士不第，隐居于武当山。
【译文】
经过白云岩、仙龟岩等处，一共走了二十多里，顺石阶一直下到涧底，便是青羊桥了。山涧中的溪水就是竹笆桥水的下游，两岸山崖草木繁盛，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清澈的溪流蜿蜒回绕，青阳桥横跨在溪流上面，不知道涧水流到什么地方。抬头仰望天空，形状如同瓮口一般。过了桥，径直登上攒天岭。前行五里，抵达五龙宫，宫殿的规制与紫霄、南岩相仿。从宫殿背后登山，走一里多，转进山坞，到自然庵。不久返回五龙宫殿右面，转下坞中，走二里，到凌虚岩。凌虚岩背靠重重山峦，面临极深的沟壑，正对桃源洞众山峰，满山嘉树幽深茂密，紫色翠色互相辉映，犹如图画，是希夷先生陈抟静心修炼的地方。前面有传经台，孤零零地俯瞰着深壑，可以和飞升台相媲美。返回时经过五龙宫殿左面，攀登榔梅台，随即下山到达草店。
华山四面皆石壁，故峰麓无乔枝异干；直至峰顶，则松柏多合三人围者；松悉五鬣，实大如莲，间有未堕者，采食之，鲜香殊绝。太和则四山环抱，百里内密树森罗，蔽日参天；至近山数十里内，则异杉老柏合三人抱者，连络山坞，盖国禁也。嵩、少之间，平麓上至绝顶，樵伐无遗，独三将军树巍然杰出耳。山谷川原，候同气异。余出嵩、少，始见麦畦青；至陕州，杏始花，柳色依依向人；入潼关，则驿路既平，垂杨夹道，梨李参差矣；及转入泓峪，而层冰积雪，犹满涧谷，真春风所不度也。过坞底岔，复见杏花；出龙驹寨，桃雨柳烟，所在都有。忽忆日已清明，不胜景物悴1情。遂自草店，越二十四日，浴佛后一日2抵家。以太和榔梅为老母寿。
【注释】
1悴（cuì）：忧伤。
2浴佛后一日：即农历四月初九日。相传四月初八日为释迦牟尼生日，佛寺常在此日设会诵经，并用香水洗浴佛像，故称这一天为浴佛节。
【译文】
华山四周都是石壁，所以山麓没有高大奇特的树木；一直上到峰顶，则松柏大多有三人围抱粗；松树全是五鬣松，松子和莲子一般大，间或遇到还没有掉落的松果，采下来吃，味道特别鲜嫩清新。太和山则是四面群山环抱，方圆百里之内，浓密的树木森然罗列，遮天蔽日，高耸入云；靠近太和山的数十里范围内，三人围抱粗的奇异杉树和老柏树，连续不断地覆盖在山坞中，大概是因为国家禁止砍伐吧。嵩山、少室山之间，从平缓的山麓上到绝顶，树木被砍伐得所剩无几，只有三棵将军树巍然耸立。山峦、峡谷、河川、平原各种地势，季节相同而天气物象不一。我从嵩山、少室山出来时，才看到田里麦苗青青；到了陕州，杏树刚刚开花，嫩绿的柳枝随风摇摆，十分动人；进入潼关，就见驿道平坦，高大的杨树立在道路两旁，梨树、李树参差不一；等转到泓峪，积雪还遍布在山涧流经的山谷中，真是春风不度的地方啊。经过坞底岔时，又看到杏花开放；从龙驹寨出去，烟雨中的桃柳，所到之处随处可见。忽然想起已到清明时节，面对景物不由得生出忧伤之情。于是从草店启程，经过二十四天，在浴佛节第二天到达家中。用太和山的榔梅为老母亲祝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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