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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灵山: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韬光养晦的道路

时间:2023-10-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从地形图上看,地壳上隆起的灵山如同一轮削得薄薄的新月,又有人说像侧躺入睡的美人。位于这两者之间的灵山也不例外,属于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我与张小蜂同行,从南昌坐火车抵达上饶,再换乘中巴车,来到了灵山脚下的清水乡。刚出清水乡,就看到拔地而起的灵山。我心中满是失望,看来灵山也不灵啊。灵山是道家福地,道家讲究韬光养晦,需先经历一些挫折,之后才能顺风顺水,看来最后一次野外工作亦是如此。

福地灵山: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韬光养晦的道路

通过几个夏天的野外工作,加上朋友帮忙,我收集的肥螈种群已经基本覆盖了华东南大部分地区,剩下的工作就是查漏补缺。在拿到安徽黄山的肥螈后,我注意到,黄山所在的山脉自东北向西南延伸,由安徽进入江西境内。江西有名的三清山就在这条山脉上。我推断,既然黄山有肥螈分布,那么江西也应该有。斟酌之后,我选择了上饶县的灵山作为最后一个野外工作地点。

从地形图上看,地壳上隆起的灵山如同一轮削得薄薄的新月,又有人说像侧躺入睡的美人。在江西,似乎山峰都与宗教多少有关系,比如道教仙都三清山和道教仙境龙虎山。位于这两者之间的灵山也不例外,属于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希望我的野外工作有个漂亮的收尾吧。我与张小蜂同行,从南昌坐火车抵达上饶,再换乘中巴车,来到了灵山脚下的清水乡。五月底的太阳已经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在医疗站买了瓶高浓度酒精后,我和张小蜂一人坐一辆摩托车,往山上的村子驶去。刚出清水乡,就看到拔地而起的灵山。

梯田里会有蝾螈吗?

摩托车师傅把我们带到山上的小村子,正好碰上一个扛锄头挎背篓的老大爷。我拿出肥螈照片问他,老大爷表示没在小溪里见过,但梯田里有一种模样差不多的动物,也有四条腿和扁扁的尾巴,只是没我比画的那么大,约有一个指头长。老大爷补充道:“我们这儿管这种东西叫‘水壁虎’,犁田的时候最容易见到。”我顿时反应过来,虽然浙江有的地方称肥螈为“水壁虎”,但老大爷描述的肯定不是肥螈,倒很像是蝾螈属的物种。在有尾目动物中,蝾螈既可以泛指所有蝾螈科的动物,如肥螈、瘰螈、疣螈,也可以具体指蝾螈科中的蝾螈属,如东方蝾螈、蓝尾蝾螈和已经灭绝的滇池蝾螈。根据蝾螈属的地理分布,在江西有分布的很可能是东方蝾螈。

犁田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求老大爷带我们去他家的梯田看看。他开始有点儿犹豫,担心耽搁他的时间,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正好他要犁田,也就是他说的最容易碰到蝾螈的时候。目前田里只有杂草与水藻,要等泥土全部翻过以后,才会插秧。我满怀期望地在田埂上跑来跑去,希望能在水底看见缓慢爬行的蝾螈。然而我仔仔细细从水田一头找到另一头,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老大爷做完了准备工作,把黄牛从灌木丛背后牵了出来。黄牛自觉走到田里,安静地让套犁的木棒搭在脖子后面。它似乎只使了三分力气,犁铧便四平八稳地在它身后翻出浅色的淤泥。黄牛前进的速度很快,使平静的水面上扬起小小的波浪。我顾不得水里是否有蚂蟥,也跳进田里,紧跟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浑浊的泥水,幻想着一个灰黑色的小身影随着泥水翻出来。突然,泥里当真窜出个什么东西,我稍微一愣神,它就摇着尾巴向田埂边游去了。我兴奋地大跨步追上去,与张小蜂一阵围追堵截后,终于逮住了这个家伙。仔细一看,不过是条比筷子还细的黄鳝。

浑水摸蝾螈

失望之余,脑子反而清醒了许多。蝾螈很少会像泥鳅、黄鳝那样全身钻到泥里,如果犁地前没发现,现在也不会有。老大爷之所以认为犁地时容易见到,无非是因为他不会在别的时间专门去留意梯田里的蝾螈罢了。老大爷停下脚下的犁铧,指了指身后,说坡上有条小路,你们可以顺着上去,山上的水塘里说不定也有你们要找的“水壁虎”。我琢磨着,在这儿待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上山撞撞运气,找蝾螈与肥螈。

尽管只是初夏,但没走多久,我俩的脸上就开始冒出汗珠,呼吸与小腿都变得沉重起来。凹凸不平的山道上,到处都是露出半截的岩石。大的石头可以绕边或者跨过去,就怕碰到半大不小的,正好硌在脚窝里,一不留神就可能把脚崴了。走了近一个钟头,连水潭与小溪的影子都没看到。山路似乎到了尽头,变得无迹可寻。我用衣服擦了擦眼镜上被体温烘出来的蒸汽,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些早点,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幸好书包里还有些零食与矿泉水。我们没办法判断是否走岔了道,也不知道水塘到底还有多远。鉴于前方已经分辨不出山路在哪儿,我们只好按原路返回。毕竟找不到水塘事小,在山上迷路事大。我心中满是失望,看来灵山也不灵啊。

山路上遍布露出一小截的岩石

回程时脚下生风,我们一口气走回到了中午遇见老大爷的地方。碰巧有几个村民路过,我不死心,又向他们询问是否见过“水壁虎”。众人纷纷摇头,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最初对灵山有肥螈的推断,或许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没想到最后一趟野外工作并不顺利。我蹲在路边的田埂上,盯着刚刚犁过的梯田发呆,心想或许应该转移阵地,打电话叫乡里的摩托车师傅上山来接我们。张小蜂也在一旁蹲下来,捡了根树枝,无聊地拨拉着田里的水藻。

一个浑厚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中年大叔,背着手,带了个小男孩,站在我们身后。我无精打采地随口答道:“我们在找‘水壁虎’。”大叔干咳一声:“这田里哪儿有什么‘水壁虎’,那东西要天黑了到山上的溪沟里去找!”短短两句话,在我听来如同晴空中响个惊雷。天黑,山上,溪沟,这不正是肥螈的生活习性吗?原来当地人管蝾螈与肥螈都叫“水壁虎”。毫无疑问,大叔是见过肥螈的。灵山果然有肥螈!我手忙脚乱掏出照片,大叔表示肯定,就是这个东西。希望之火本已燃尽,只剩斑驳的火星,现在被风一吹,火焰腾地重新蹿了起来。我激动地问大叔能不能带我们去捉肥螈。他摇头,要在家里带孙子,没空。不过大叔话音一转,说有个亲戚小伙经常上山捉石蛙,说不定可以帮忙。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方答应今晚就上山去找找。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叔的家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原来我们刚才蹲的就是他家的梯田。大叔搞不清我俩搞什么名堂,不放心,才带着孙子过来瞧一眼,没想到让我们歪打正着。灵山是道家福地,道家讲究韬光养晦,需先经历一些挫折,之后才能顺风顺水,看来最后一次野外工作亦是如此。何去何从,今晚揭晓。

吃过晚饭,我们帮着大娘把碗筷收拾好,便逗着家里的孙子孙女。这些举动既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能消磨因等待而变得漫长的时间。在齐云山脚下,张小蜂就表现出了与小朋友互动的能力,所以今晚他又是主力,拿着电蚊拍,带着小孙子到处拍蚊子。我则跟随大叔去瞧瞧过夜的地方。屋后不远处有一栋三层的砖楼,大门紧锁,我们从外墙的楼梯直接上到三楼。这里曾经是村里施工队的办公室,后来闲置了,村民便把家具瓜分了,只在三楼的墙角留了张木床和几条板凳,供人值班用。不过床上的被褥还比较新,我和张小蜂挤一挤,凑合过今晚不是问题。

柳暗花明

从野外工作的第二年起,我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对村民家的床铺过敏。无论被褥新旧,只要睡一晚,背上和腰部就会出现红疹,奇痒无比,而且越挠越痒,皮肤上全是挠出来的血印子,惨不忍睹。我一度以为是被臭虫跳蚤之类的小虫子咬了,但中医说是湿气所致,给我开了湿毒清胶囊。我知道明天难逃一痒,提前把背包里的湿毒清胶囊翻了出来。不过只要能采集到肥螈,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

初夏,山村的夜很静,鸣虫尚未登场。只有偶尔一两声犬吠,才让我觉得时间没有静止。张小蜂已经睡熟了,我还睁眼望着屋里的一盏电灯。床太挤,怎么睡都不舒服。失眠的真正原因是担心能否找到肥螈,如果今晚失利,明天就要离开这里,重新制定路线。我心里不断盘算着各种可能性,脑子始终静不下来。时近午夜,外面的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夜里听得十分清楚。啪啪啪,有人拍门。我急忙跳下床,趿拉着胶鞋,打开门,果然是大叔和他家亲戚。我往楼下望了望,漆黑的院子里停着辆摩托车,车灯还亮着。大叔亲戚从身后拎出个塑料口袋,袋子里沉甸甸的,显然有东西。(www.xing528.com)

最后一次处理肥螈

我咽了口唾沫,从对方手中接过塑料口袋,打开一看,是挤在一起的五条肥螈。我长吁一口气,总算捉到了。它们的外形与浙江的类群接近,不过个头更大一点儿,体色接近深巧克力色。这些肥螈的腹部没有整块的色斑,全是小碎花。其中几条雄性的尾巴上有一连串白色的斑点,个别的还连成了短条纹。这个特征在浙江、福建与粤北等地的肥螈中已经多次见到。《中国动物志》本来把黄山附近的种群归到无斑肥螈里面,然而就在这一年,日本人将其另立为独立物种,改名叫费氏肥螈(Pachytriton feii)。因此我推断,今天捉到的肥螈也应该属于后者。想到它们将是我读博期间处理的最后几条肥螈,心情就有些五味杂陈。

跟随大婶寻找蝾螈

第二天,我的背和腰不出意料地开始发痒。根据以往的经验,瘙痒很快会演变成一浪高过一浪的巨痒,吓得我赶紧找大叔要了开水服药。我们正准备收拾背包下山,邻居大婶忽然敲门。她听说有两个学生专程从外地来村里寻找“水壁虎”,今天上午她碰巧在田埂边看到了,便特地过来通知我们。大婶口中的“水壁虎”肯定不会是肥螈,倒可能与昨天老大爷描述的是同一个东西。刚收获了肥螈,蝾螈又自己送上门来了。灵山果然是块福地!

田边的蝾螈唾手可得

蝾螈悠闲地在水底漫步

给蝾螈拍生态照片

我们跟着大婶在层层梯田之间绕来绕去,最终来到一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水田边。我以为要在田里浑浊的泥水中寻找,邻居大婶却指向了夹在水田与山坡之间一条微不足道的小水沟。水沟宽度大约30厘米,深度不足10厘米,周围杂草丛生。如果没有村民指点,我们绝对不会注意到水沟的存在。我本以为需要穷尽目力,才能发现“水壁虎”,没想到刚弯下腰,心中咯噔一下,它就已经闯入了我的视野。不出所料,果然是蝾螈属的物种。我稍稍挪动视线,又发现好几条,有的大大方方趴在水底,有的在水底缓慢地爬行,还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只从水草中探出个小脑袋。粗略估计,这条三米长的水沟里起码聚集了五六十条蝾螈。相比只生活在溪流上游的肥螈而言,蝾螈更偏好静水环境,比如水草丰富的沼泽、浅水塘或稻田附近。由于我们没有惊动它们,张小蜂可以尽情地拍摄蝾螈在原生环境中的状态。这份轻松的心情与捉肥螈时大不相同,不用担心它们嗖地钻进溪底的石缝中,竹篮打水一场空。

根据蝾螈属的地理分布,只有东方蝾螈生活在江西。东方蝾螈是宠物市场上的常客,也是我们最容易见到的有尾类动物,大多被摆在金鱼摊的旁边。与肥螈不同,蝾螈的四肢更细长,方便它们在陆地上爬行,以应对水塘干涸的风险,必要时可以寻找新的水塘。同时由于不需要在激流中游动,蝾螈的尾巴远不如肥螈粗壮,但相应地也减少了爬行时的负担。东方蝾螈大多数背面为黑色,伴有蜡质光泽,腹面橘红色,散布着黑色斑块。个别地方的种群背面会出现深浅不一的斑纹。灵山的蝾螈就是如此,几乎个个都长着明显的黑斑,背部中央还有一条清晰的暗红色脊线。我曾怀疑黑斑的出现与生长环境有关,因此带了几条回家,在清澈的鱼缸里养一年多后,色斑并没有消退。后来的DNA数据表明,灵山的蝾螈与宠物市场的东方蝾螈并没有太大区别,的确属于同一物种。

饲养一年后,蝾螈的黑斑依然清晰

从灵山回来,我们找到在南昌工作的小莫。时隔三年,三人又聚在一起。要不是当年他在湖南莽山做生态调查,我们肯定进不了保护区,也就没有了后来的黄斑肥螈。华灯初上,我们在赣江边散步,重温当年跋山涉水的乐趣。有聚终有别。第二天,小莫照常上班,我结束了全部的野外工作回家,张小蜂则坐上西去长沙的列车,三人各奔前程。

读博期间的野外工作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学业剩下的时间用来准备论文与毕业答辩。从2007年到2011年的五个夏天里,我在很多城市、乡镇、山村中留下足迹。这份独特的经历,成为我一辈子受用不尽的财富。

野外工作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如果目标不能达成,浪费的不仅是经费,还有宝贵的时间,因此必须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并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一条路走不通,就得立刻调整,以寻找完成目标的最佳途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我的另一个感悟是与人打交道并不简单。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获取对方的信任,是能不能捉到肥螈的关键。每个人感兴趣的话题千差万别,如何不让聊天冷场,乃至把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导到捉肥螈上,都是技巧活儿。

一路走来,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帮忙。若没有他们与我同行,或许每一次旅行都将空手而归,整个课题都可能变成纸上谈兵。固然有的人会成为一辈子的挚友,而有的人挥手告别后,可能再没有见面的机会。我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这些时光凝聚成美好的回忆,点缀在这条翻山越岭的路上。

野外工作不仅是培养综合能力的好机会,更是一种人生历练。它充满了挑战,同时也富于馈赠。其实每个人的工作何尝不是如此。平凡或简单的表象下隐藏着高山与深涧。只有竭尽全力,才能抓住苦苦追寻的东西,可能是滑溜溜的蝾螈,也可能是稍纵即逝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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