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教育思想在无锡胡氏和湖州汤有祥的教育理念中的传承与创新

无锡胡氏，这里主要是指胡壹修、胡雨人兄弟及其子侄胡氏三杰等人，他们是有着同一家族背景的近代教育家群体。虽然近代以来传统家族制度正趋于瓦解，但血缘和人文的联结仍然会对相关家族成员产生影响，特别是从业于同一领域者，会更自然地相互提携、相互激发。无锡胡氏几位杰出人物的教育理念因此而具有某种相同的特征。而同时他们又处于中国的早期现代化阶段，胡氏教育家中的很多人曾留学海外，因而其理念具有特定年代、特定社会背景的形态风貌。湖州汤有祥作为上墅教育集团的创始人、带头人，在办学实践中积累经验，又从实际出发加以概括提炼，形成富于鲜明个性特征的教育理念。与此同时，他的办学也得到各级领导和周围群众的支持，教学实践中依靠来自各方面的老师，形成一个推动民办教育事业发展的具有广泛性的社会群体，这又赋予他的教育理念以时代的内涵。据此进行对比研究，也许能够引出若干新的认识。

首先是有教无类、成才为本。这本是中国传统教育的基本理念之一，但在教育现代化的推展中它依然有着被传承的重要意义。教育必须面向全社会成员，并以培养社会需要的有用人才为目的，同时也赋予其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现代含义。无锡胡氏举办胡氏公学虽然有其家族背景，但学生并不限于胡氏子弟，而是吸收所有有愿学习的村民孩子。只是规定本村胡姓全免学费，外村胡姓半免，而沾亲带故的异姓也酌情减免。以后在各图（自然村）建办小学，在无锡乃至苏南各地协助兴办中学，更是面向社会各方面各阶层。胡壹修对于办学兴教及其他公益事业的基本态度是，只要“有裨于世道人心”者，便要力行，成败非所计，“吾耻见义不为也”。而胡雨人为村前图书馆确立的宗旨是：民享（面向全民免费开放）、民智（开发民智、促进成才）、民助（民众共同参与建设、管理），这也可以看作是胡氏办学的基本理念。汤有祥创办上墅私立高中，乃是为了打破所谓“黑色七月”的魔咒，让没有机会考上更高一等学校的农村孩子也能上学受教育，并且是受到良好的教育，能通过学习摆脱贫困、改变命运。而正是这一点，顺应山村农民的需要，符合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要求。汤有祥归纳自己最基本的两条教育理念，其中一条就是“不求人人升学，但求人人成才”。他将这称为自己的战略原则，即通过高中阶段的学习，不必一定考上大学，但必须成为能立足社会、服务社会的有用人才。他的分班教学、分层次教学，也不是为了冲刺升学率，而恰恰是要培养不同方向、不同层次的应用型人才。这种不歧视出身、不计较智力程度、不遗弃较低考分者的做法，正好体现了现代教育的公平本质。

其次是传道授业、全面发展。在学校教学中促进学生全面发展，是作育人才的必然要求。所谓全面发展，一是总体上的德育、智育、体育、美育的上进，二是知识传授中多学科的平衡和兼顾，以及知识和能力的协调并进。胡敦复主持大同大学，从课程设置到教学方法都十分重视学生的综合发展。民国初年国内大学普遍实行学年制，学生在修业期限内修满规定的全部课程就能毕业。这一学制不利于教师因材施教，也不利于学生发挥特长、学有专长。大同大学从一开始起就采用国外高校普遍采用的选科制和学分制，学生可以在规定范围内选修自己有兴趣、能学好的课程，取得规定学分便可毕业。学生可以转专业，也可以在假期里选修学习，还可以提前或延迟毕业，这有利于激发学生的学习主动性，发挥其特长，增强教学效果。与此同时，大同还在课程设计中安排了很多交叉的必修科目。理学院学生除本身主副课外，还必须修习文科的历史学、政治学、心理学等课程；文学院、商学院学生则在主课之外，尚需修习高等数学、化学概论、生物学等课程。于光远、恽逸群后来的回忆，都对大同大学培养学生综合素质有着深刻的印象，说：这样的文理兼修“既有专业深度，又有广度”，学生知识面广，“能适应将来深造”。在安吉上墅私高，汤有祥提出四个“学会”，即学会做人、读书、办事、健身，把这一条作为学校的校训。学校在编班中根据学生的不同选择和各自强项，分成大、小文科班、理科班，即升学班、就业班、出国留学班等，相关课程安排有主有次、有分有合，重视学科教学的兼顾，既使学生明确努力方向，更好发挥各人的个性特长和兴趣爱好，又注重全面提升学生的综合素质，以培养高素质复合型人才。除课堂知识传授外，上墅还抓好学生的德育教育。学校每周一次在乡政府礼堂举行报告会，联系实际开展思想教育，有针对性地帮助学生端正思想认识。其体育教育也别开生面，每次县教育运动会上，无论是团体总分还是单项比赛，上墅私高都取得骄人成绩，领先全县中学。汤有祥把这归纳为“三合一”培养模式，即学会做人、掌握现代技能、提升文化知识有机结合。“不求人人升学，但求人人成才”，为上墅私高树立起一块闪光的品牌。(www.xing528.com)

其三是发挥潜质、提升素养。学校教学中，学生是学习的主体。为了鼓励学生潜心向学，也为了提升学生整体素质，大同大学设立多种形式的奖（助）学金制度。如设立立达学员，为学校最高奖项，每年4名，文、理、商、教每科各一人；明德学员，也是每年4名，每科各一人，如果商、教科缺额，得以文、理科学生递补；馨德学员和厚德学员，分别侧重于奖励优秀的女学生和商科学生。此外还设立特待生，兼具奖学和酬劳双重性质，享受待遇者主要是家境贫寒但学业优秀者，其条件是必须对学校尽有一定义务（主要是服务劳动），每学期评选一次，并设有候选候补制度。大同大学以这种激励措施，激发学生内心向上向善的动力。从奖学的项目名称也可以看出，大同大学对学生的道德伦理教育相当重视，它曾立志要纠正官立学校“以外粉饰而以内敷衍”和“偏重智育而置德育于不问”的弊端。1933年国民政府教育部曾对上海的复旦、大夏、暨南等6所大学进行视察，作出综合评价。其中对大同大学的若干特点给予高度肯定，包括“教职员刻苦耐劳，和衷共济，精神颇为贯注”；学生“服装朴素，学风淳良”，没有浪费情形；总的评价是，“办学精神极为贯注者，为大同、沪江二校”。安吉上墅私高初创时主要招收中考落榜学生，被农村人称为“六类苗”。汤有祥根据自己多年教学实践的经验，针对生源基础相对较差的实际情况，提出要注重开发学生的“非智力因素”，即通过学生情感、意志、毅力、自信心的培养，激发其发愤学习、努力成才的内在动力。通过“苦教苦学”和人性化的教学方式，针对学生不同的学习基础情况，利用早晚自修和课余时间悉心辅导，绝大部分学生的学习主动性得到发挥，学习成绩不同程度得到跃升。正是在注重非智力因素开发理念的指导下，上墅私高的教育质量不断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全面增强，无论是高考成绩，还是毕业学生服务社会的综合能力，都显著提高。1998年，上墅私高还在国内率先取消“三好学生”评比，着眼点就在于推进素质教育。学校同时部署开展“四自”“四员”创建活动，即道德自尊、学习自强、生活自理、纪律自管和校风监督员、宣传报道员、学习咨询员、支援服务员评比。在“文明与我同行”活动引领下，让学生参与学校教学管理，树立身边榜样，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勇于创新、自我激励、自我约束的精神。活动持续至今已20多年，促进了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全校上下形成一种正直质朴、奋发向上的良好风气。

其四是强化师资，教学相长。大同大学创办之初与其他民办学校一样，面临着师资匮乏的困窘。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还在于办学资金不足，无力承担聘请优秀教师的薪酬。大同大学解开这一难题的办法是，不增聘或少聘教师，“多请兼任教师而少请专任教师”。为此，创办大同大学的立达学社的11位同仁，都志愿到大同大学兼课，并承担全部管理事务，完全是不取报酬的义务服务，有的人还把自己在其他学校任教的薪俸捐给大同。学校缺乏理化仪器，他们也从任职的机构、学校借过来，借不到就自己动手制作。这些立达同人都是当时中国杰出的科学家，这使大同大学的师资呈现出“少而精”的鲜明特点。大同大学全部教职员工与学生人数之比，大部分时间里均为1∶10左右，但在胡敦复的带领和示范下，所有教师以加倍努力投入学校的教学和管理之中，形成“数量上少，业务上精，心中有爱，和衷共济”的优良教风。其中胡氏三杰本身都是优秀教师，在多学科任教中，他们以渊博的知识、活泼的方式、平易近人的态度，与学生双向互动，留下了教学相长的不少生动事例。上墅私高创办之初同样面临师资来源问题，在省领导支持下，汤有祥一次一次登门拜访请求，终于从杭州等地聘请到28名退休高级教师，为上墅私高的开办奠定了师资的基础。这些退休教师具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工作踏实，乐于奉献，以母爱之慈和父爱之严，帮助基础相对较差的学生树立“我能成功”的信心，循循善诱地为他们传授文化知识。在师资队伍的建设上，汤有祥一是坚持用最好的老师来教相对较差的学生，无论是延聘还是招录或者柔性交流合作，都把优秀教师放在优先地位；二是加强对教师的激励，全校所有教职员工一律实行聘任制，教师按课时工资制给予报酬，打破大锅饭，不讲人情关系，只论教学质量，从根本上调动全体教师的工作积极性；三是开展评教活动，让学生以无记名投票的方式对专任教师的教学质量进行评价，作为改进教学的依据。学校还恢复了家访等形式，密切学校、教师、学生、家庭的联系，多方合力提升教学效果。上墅私高的实践，在新的历史时期丰富了因材施教、教学相长的教育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