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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改写中国历史的关键主张

时间:2023-10-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而这封诏书,也是写得大有讲究,虽只下达到丞相、御史等诸大臣的级别,但嬴政却让它发挥出了告全帝国子民书的作用。嬴政的第二拳,废除流传已久的谥法制度,则充分显示出了他睥睨千古的自负和狂妄。李斯的一个主张,改写了中国历史,并为后世诸多王朝继承遵守。

李斯:改写中国历史的关键主张

1.“皇帝”的由来

曾经,子路问孔子,“卫国国君要您去治理国家,您打算先从哪些事情做起呢?”孔子答道,“名分不正道理就说不通,道理说不通事情就做不成,事情做不成则礼仪等级就不能维持,礼仪等级不能维持则刑罚就不公平,刑罚不公平则百姓就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嬴政的想法,正与孔子暗合。他的第一拳,便是要为自己正名——我既已取得了神话般的伟大功绩,超过了古往今来的所有君王,那么,一切旧有的君王称号都已经不能匹配于我,必须另拟新的帝号,使之配得上这空前的帝国,配得上这空前的我。

于是,嬴政颁下诏书,征求新的帝号。而这封诏书,也是写得大有讲究,虽只下达到丞相、御史等诸大臣的级别,但嬴政却让它发挥出了告全帝国子民书的作用。

诏书大意如下:“从前韩王交出土地献上印玺,请求做守卫边境的臣子,不久又背弃誓约,与赵国魏国联合反叛秦国,所以派兵去讨伐他们,俘虏了韩国的国王。寡人认为这很好,因为这样或许就可以停止战争了。赵王派他的相国李牧来订立盟约,所以归还了他们抵押在这里的质子。不久他们就违背了盟约,在太原反抗我们,所以派兵去讨伐他们,俘获了赵国的国王。赵公子嘉竟然自立为代王,所以就派兵去灭了赵国。魏王起初已约定归服于秦,不久却与韩国、赵国合谋袭击秦国,秦国官兵前去讨伐,终于打败了他们。楚王献出青阳以西的地盘,不久也背弃誓约,袭击我南郡,所以派兵去讨伐,俘获了楚国的国王,终于平定了楚地。燕王昏乱糊涂,他的太子丹竟然暗中派荆轲来做刺客,秦国官兵前去讨伐,灭掉了他的国家。齐王采用后胜的计策,继绝了与秦国的使臣来往,想要作乱,秦国官兵前去讨伐,俘虏了齐国国王,平定了齐地。”

此为罗列六国罪状(除燕国之外,其余皆有强加之嫌),封天下之口,强调秦灭六国的正义性,而六国的灭亡,则纯属咎由自取——寡人何尝想灭六国,寡人是无辜的,寡人是被逼的。

如此之后,方才步入正题,道,“寡人凭着这个渺小之身,兴兵诛讨暴乱,靠的是祖宗的神灵,六国国王都依他们的罪过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天下安定了。现在如果不更改名号,就无法显扬我的功业,传给后代。请商议帝号。”

群臣接诏,自然不敢怠慢。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等人商议良久,然后联名上书作答。

这封书,同样写得大有讲究,开篇的大意是这样的,“从前五帝的土地纵横各千里,外面还划分有侯服、夷服等地区,诸侯有的朝见,有的不朝见,天子不能控制,现在您兴正义之师,讨伐四方残贼之人,平定了天下,在全国设置郡县,法令归于一统,这是亘古不曾有,五帝也比不上的。”

言内之意,自是褒赞嬴政无比的丰功伟绩。言外之意,则肯定了嬴政重拟帝号的要求,是及时的,是必须的,不仅为了嬴政一人的尊贵,同时也有利于鼓舞全民士气,增进帝国自豪感。

接下来才道,“我们恭谨地跟博士们商议说:‘古代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尊贵。’我们这些臣子冒死罪献上尊号,王称为‘泰皇’。发教令称为‘制书’,下命令称为‘诏书’,天子自称为‘朕’。”

泰皇二字,饶是李斯等人集体智慧的结晶,已将嬴政与神相提并论,却仍未能让嬴政满意。嬴政大笔一挥,去掉“泰”字,加上“帝”字,自号“皇帝”,其他则如李斯等人之建议,不再更改。

嬴政的第二拳,废除流传已久的谥法制度,则充分显示出了他睥睨千古的自负和狂妄。在历代帝王之中,此举非但空前,而且绝后,但嬴政自有其充足的理由,他对大臣们说道:“朕听说上古有号而没有谥,中古有号,死后根据生前品行事迹给个谥号。这样做,就是儿子议论父亲,臣子议论君主了,非常没有意义,朕要废止这种做法。从今以后,废除谥法。我就叫做始皇帝,后代就从我这儿开始,称二世、三世直到万世,永远相传,没有穷尽。”

在嬴政看来,皇帝就该走自己的路,而且还不许任何人说。至于要让大秦江山“至于万世,传之无穷”,或许只是嬴政的一时豪言,自个也未必真信,但参考前三朝夏(约前2205—前1766年)、商(约前1766—前1122年)、周(约前1122—前256)的统治时间,嬴政应该是信心满满:纵不能传承万世,维持千八百年总当不在话下吧?

2.废封建、行郡县

此时秦帝国的疆域,东至大海,包括朝鲜在内;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乡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领土如此辽阔,如何才能进行有效的管理?

对此,丞相王绾等人主张效仿周朝的办法,在燕、齐、楚等僻远之地,分封皇子,以便震慑,上奏道,“诸侯刚刚被打败,燕国、齐国、楚国地处偏远,不给它们设王,就无法镇抚那里。请封立各位皇子为王,希望皇上恩准。”

嬴政接奏,没有表态,而是下发群臣议论。群臣一致公认:这主意不错。

只有李斯逆潮流而动,力排众议,发表意见道,“周文王、周武王分封子弟和同姓亲属很多,可是他们的后代逐渐疏远了,互相攻击,就像仇人一样,诸侯之间彼此征战,周天子也无法阻止。现在天下靠您的神灵之威获得统一,都划分成了郡县,对于皇子功臣,用公家的赋税重重赏赐,这样就很容易控制了。要让天下人没有邪异之心,这才是使天下安宁的好办法啊。设置诸侯没有好处。”

嬴政回复道,“以前,天下人都苦于连年战争无止无休,就是因为有那些诸侯王。现在朕依仗祖宗的神灵,天下刚刚安定如果又设立诸侯国,这等于是又挑起战争想要求得安宁太平,岂不困难吗?廷尉说得对。”

于是,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大致为:三川、河东、南阳、南郡、九江、鄣郡、会稽、颍川、砀郡、泗水、薛郡、东郡、琅邪、齐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代郡、钜鹿、邯郸、上党、太原、云中、九原、雁门、上郡、陇西、北地、汉中、巴郡、蜀郡、黔中、长沙、内史。每一郡则仿效中央政府的三公制度,置守、尉、监进行管理。郡守掌民政,郡尉掌兵事、郡监掌监察。终秦之世,无尺土之封,不立子弟为王,不立功臣为诸侯。

其实,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除了有过少数几个封国(譬如吕不韦、嫪毒)之外,实行的便已是郡县式的垂直管理。但是,将郡县制度推广到全天下所有的土地之上,确实堪称石破天惊的创举。

匹夫而为百代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李斯的一个主张,改写了中国历史,并为后世诸多王朝继承遵守。从此,中国告别了封建社会封建制度虽在日后有过几次复辟,但都未能长久)。君主集权的郡县制度,成了中国政体的主流典范,历经两千多年,演变至今,便成了现在的省市县制度。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笔者认为,推行郡县制之时,李斯当时所受的压力必然很大,有两个例子可供参照。

东汉光武皇帝刘秀,在称帝之前,部下多次劝进,什么说辞都试过,刘秀却皆坚辞不受。后来耿纯劝道,“天下士大夫抛弃亲属背井离乡,跟着大王冲杀在刀箭之间,他们的打算本来就是希望攀龙附凤,来实现自己的志向罢了。现在功业即将告成,天象人事相应,而大王拖延时间,违背众人心意,不登帝位,我担心士大夫们绝望,打算落空,就产生离去的思想,认为不必久留而自讨苦吃,大众一散,很难再聚。时机不可延误,众人的意愿不可违背啊!”刘秀一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才同意。

同为刘氏后人的刘备,也是部下多次劝他称帝,皆推辞谦让。诸葛亮举出耿纯之例,道,“士大夫们长期追随大王,历经艰辛困苦,也是希望像耿纯所说的那样能建下尺寸之功啊!”刘备闻言,顿时醒悟,于是乖乖称帝。

这两个例子说明什么?说明打江山的都想坐江山。不让坐江山,咱就一拍两散,另起炉灶,重新再打江山。刘秀和刘备,便是扛不住这种压力,也不敢冒这种风险。他俩要是不称帝,那部下们怎么办?只有称帝,部下们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想要的封赏,在江山中分取一杯羹。

回到李斯当时。帝国刚刚统一,且不说皇子,单说那些打天下的功臣们,也无不想分得帝国的一杯羹。所以王绾分封的建议一出,立即满朝响应。皇子分封了,功臣宿将们岂能不封?

分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独立的国中之国,令由己出,土地赋税皆归己有,子孙世袭,长享富贵。这样的美梦,一旦破灭,谁能不急?

按理说,李斯也是统一天下的大功臣,假如分封的话,绝对少不了他的份。要是他只看重个人私利的话,则当王绾提出分封之时,他完全可以附和,至少也可以保持沉默。那么,他将得到一块不小的封地,而且其爵位土地,可以由子孙世袭,何乐而不为呢?犯得着断了那么多功臣同事的念想,损人又不利己吗?而且得罪了那么多嗷嗷待封的皇子皇孙,又是何苦呢?

因此,平心而论,李斯废封建,行郡县,展示了他作为一个优秀政治家的宽阔胸襟和高瞻远瞩。以嬴政的聪明睿智,终其一生,对李斯信任有加,也正说明他认可了李斯先公后私的政治忠诚。

后人不加深思考,总喜欢把李斯视为贪恋富贵之徒,以为他一生都在追求作一只仓鼠,那就大错特错了。正所谓,“驽蹇之窥天骥,老鸱之吓鹓鶵,又复可笑也”。

3.其他政策

议帝号、废谥法、从水德、立郡县等等政策,是在统一之后才提上日程的。而以下政策,早在统一之前便已酝酿成熟,只等统一即成事实,立即付诸实施。

这些政策有着相同的关键词:统一。

首先,统一度量衡,帝国上下采用统一的计量标准。为此,中央政府向各郡县颁发统一制作的标准量器,并在上面刻上皇帝的诏书全文(有少数量器,幸运地流传至今)。同时,在法律上也加以规定,凡是度量不准,比如短斤少两,或者大斗进、小斗出的,都将受到相应的惩罚,以确保此一政策之执行。秦统一之前,中国的度量衡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各国诸侯按照自己的喜好,制定了不同的计算单位和不同的计算进制。这种原始状态复杂多样的度量衡只适应于政治割据社会的需要。大一统的秦王朝建立后,为了不使其影响王朝的经济交流和发展,李斯上奏皇帝,建议废除六国旧制,把度量衡从混乱不清的状况下明确统一起来,得到了秦始皇的允许。于是,在李斯的亲自指挥下,把度制以寸、尺、丈引为单位,采用十进制计数;量制则以合、升、斗、桶为单位,也采用十进制计算;衡制则以铢、两、斤、钧、石为单位,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一石固定下来。为了有效地统一制式、器具,李斯又从制度上和法律上采取措施,以保证度量衡的精确实施。这是秦王统一中国,李斯位居丞相之后的又一惊世之作。而它的影响不言而喻。几千年来,无论朝代更迭,这种计量方法从无更改。甚至时至今日,我们的生活当中依然还有它的身影。

其次,统一货币。“中一国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名,为上币;铜钱识曰半两,重如其文,为下币。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货币铸造权则全部收归国家掌控,严禁私人铸钱。国家铸造之钱,即便质量不佳,或者磨损过度,任何单位和个人也不得以任何理由拒收。需要加以说明的是,统一货币是在公元前210年,即秦始皇三十七年,在秦始皇最后一次出游,也就是命丧沙丘之前,李斯向秦始皇上了最后一道重要的奏折:废除原来秦以外通行的六国货币,在全国范围内统一货币。这一行动被司马迁的《史记》称作“始皇三十七年,复行钱”。此举虽然对秦王朝的经济发展已无大用,但对后世的影响可谓大矣。当初,秦统一中国后虽大部改头换面,天下一统,但惟独货币依然沿袭过去的形式。市面上使用的货币包括布币、刀币、贝钱和圆钱等形式,使用起来十分不便。因此,统一货币及结算制度、统一货币铸造便成了当务之急。在李斯的主持下,货币规定了以黄金为上币,以镒为单位,每镒重二十四两,以铜半两钱为下币,一万铜钱折合一镒黄金。并严令珠玉、龟、贝、银、锡之类作为装饰品和宝藏,不得当作货币流通。李斯此举被后人认为是经济史上的一个创举。而当初他所主持铸造的圆形方孔的半两钱(俗称秦半两)因其造型设计合理、使用携带方便,一直使用到清朝末年。

其三,统一车辆轨距,即车同轨。公元前220年,统一中国一年有余的秦始皇渐感隐忧,庞大的中央集权要想在辽阔的疆域上政令畅通,物资交流便利,就必须改变以往的交通条件。更深层次的原因更怕是来自军事角度。今人口号云:要想富,先修路。嬴政之修路,却并非单纯出于经济上的考量,而是首在军事用途,以利于帝国的长远统治。清朝末年,李鸿章出使欧洲,问军事于德国铁血首相俾斯麦。俾斯麦说:整军经武有一件事必须明了,一国的军队的驻扎不宜过分分散,应该集中驻扎,扼守战略要地,无论何时何地,如果有兵力需要,命令下达就可以马上开拔。因此行军道路的建设,应当作为首先考虑的要素。俾斯麦此种军事思想,中国早在秦朝之时,便已产生并予以实践。此时,深谙皇上心思的李斯又立刻建议让全国的车轨统一,并在全国范围内修筑驰道。就这样,一场大规模的统一车轨、修筑驰道的运动在全国展开。李斯以京师咸阳为中心,陆续修建了两条驰道,一条向东通到过去的燕、齐地区(今河北、山东一带),一条向南,直达吴楚旧地(今湖北、湖南、江苏、浙江等地)。这种驰道路基坚固,宽50步,道旁每隔三丈种青松一株。后又修筑“直道”,由九原郡直达咸阳,全长1800余里。又在今云南、贵州地区修筑“五尺道”,以便利中原和西南地区的交通。在湖南、江西一带,修筑攀越五岭的“新道”,便利通向两个地区的交通。就这样,一个以咸阳为中心的四通八达的交通网把全国各地联系在一起。有了驰道和直道,帝国便不必四方驻兵,而是放心将军队主力集结在秦国本部,进而遥控全中国局势。地方上一有叛乱,中央军便可以借助驰道和直道,迅速赶到现场,及时平定。而在平时,地方上只需备少量兵卒,维持日常治安即可。同时,为与道路配套,李斯还规定车轨的统一宽度为六尺,以此保证车辆的畅行无阻。成语闭门造车,比喻只凭主观办事,不问是否符合客观实际,结果造出来的车,根本就不适合在路上跑。车既然造出来了,怎么就不能在路上跑呢?要理解这一点,对现代人可能有一点难度。但在古时候,并没有混凝土浇注的公路,连柏油马路也没有,大部分都是土路,而那时的车,又没有配置轮胎,对道路的压力可想而知。因此,在某些路段,由于土质松软,风雨侵蚀,加上马车的来回奔驰,路上就会出现两条深深的印辙,轨距宽度不符合的车辆,很难在这样的路上行驶。车同轨之后,对驾驶员自然是好消息,对造车者来说,同样也是好消息,从此可以放心地闭门造车,出门自然合辙。

其四,统一文字。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接受李斯“书同文字”的建议,命令全国禁用各诸侯国留下的古文字,一律以秦篆为统一书体。在此之前,中国的文字从新石器时代彩陶刻画文字的萌芽,经过商代的甲骨文和周代的金文,成长到春秋战国时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演变和发展过程。战国时代由于群雄割据,“诸侯力政,不统于王,恶礼乐之害己而皆去其典籍”,因而出现了“言语异声,文字异形”的现象,使这一时期的汉字形体产生了地域性的差异。原本只有一种写法的字,到了这时,往往齐秦有异,燕赵不同。因此,统一后的中国急需一种统一的官方文字。李斯便奉秦始皇之命制作这种标准字样,这便是小篆。而关于小篆的由来,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说:李斯等人在奉秦始皇之命制作标准字样时,“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而小篆的名称也是为了尊崇大篆而卑称其“小”的。紧接着,为了推广统一的文字,李斯作《仓颉篇》七章,赵高作《爰历篇》六章,胡毋敬作《博学篇》七章,作为官定的标准字书,颁布于世,一面供教授学童,一面供民众查阅。上述文章每四字为句,作为学习课本,供人临摹。不久,李斯又采用秦代一个叫程邈的小官吏创造的一种书体,打破了篆书曲屈回环的形体结构,形成新的书体———隶书。从此,隶书便作为官方正式书体,始于秦,盛于汉,直到魏晋楷书流行才渐被取而代之。但作为书法艺术,篆书、隶书因其独具一格,深受后人喜爱。中国书法四大书体真、草、隶、篆,隶、篆占其半壁江山。中国能够长久统一,而不是分裂为一个个独立的小国,秦之统一文字,几乎肯定是最有影响的因素。参照欧洲可知,如果任由各国的文字自行演化下去,今日之中国,又将是怎样的一幅面貌。

此后,又分别有销兵和建设新咸阳两事。

战国两百余年,苦于兵革。思想界如墨家,便力倡兼爱非攻之说。至于民间,也是厌兵已久。于是秦始皇下令收天下兵器,聚集在咸阳,销以为锺鐻,金人十二,各重二十四万斤,置于宫中,向天下昭示永不再战。这十二个金人,汉朝犹在,汉末大乱,董卓财迷,毁坏了其中十个,用以铸钱,幸存的两个,也在两晋时被苻坚销毁。可惜,假使十二金人能有一个存留到今天,斯芬克斯像、维纳斯像又岂能在雕塑史上专美?

咸阳既已成为天下之都城,自当有首善之都的格局和气宇,以集天下视听,感召民众。早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秦每灭一国,便参照该国的宫室设计,在咸阳北阪上予以原样复制。等到统一之后,咸阳自雍门以东至泾、渭,东西八百里,已是离宫别馆相望属,穷年忘归,犹不能遍也。又将所得诸侯美人锺鼓,充入之。

再将天下豪富十二万户迁徙至咸阳,也就是所谓的强干弱枝之计。此类豪富,雄霸一方,深得民望,都是是统一国家的大敌,帝国的不安定因素。将他们迁离故居,则其势力自消,置于咸阳,在中央政府的眼皮底下,监控起来,自然也就不足为患。而在昔日六国的疆域之内,豪富即去,地方势力不复存在,郡县制也就能够得到顺利推行。

到了秦始皇二十八年,李斯随秦始皇东巡,登临峄山,并在山上立下第一块记功碑,碑文由丞相李斯以小篆撰写,史称秦峄山碑共222字:“皇帝立国,惟初在昔,嗣世称王。讨伐乱逆,威动四极,武义直方。戎臣奉诏,经时不久,灭六暴强。廿有六年,上荐高号,孝道显明。既献泰成,乃降专惠,亲巡远方。登于峄山,群臣从者,咸思攸长。追念乱世,分土建邦,以开争理。功战日作,流血于野。自泰古始,世无万数,他及五帝,莫能禁止。乃今皇帝,一家天下。兵不复起,灾害灭除。黔首康定,利泽长久。群臣诵略,刻此乐石,以著经纪。”

同年李斯在随秦始皇东巡泰山时所刻的《公德铭》,共144字,为李斯所书的小篆。今琅琊台最珍贵的文物是秦朝刻石,刻石496字,记述了秦始皇统一宇内的功绩,碑文出臼李斯之手。内容是颂扬秦始皇的功德。此刻石为四面环刻,三面为始皇诏,为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所刻,共144字;一面二世诏,为秦二世胡亥即位第一年(前209)刻制,共78字。刻石四面广狭不等,刻字22行,每行12字,共222字。《泰山刻石》矗立于泰山之巅碧霞祠西侧。经过两千多年的风雨沧桑,屡遭劫难,极富传奇色彩。汉代至隋唐罕有人提起,至宋代开始引起注意。宋真宗封禅泰山时,兖州太守献出40余字拓本。欧阳修好友江邻几任奉符县令时,亲临岱顶寻访此碑,尚存数十字。

北宋刘跂是历史上最早对《泰山刻石》进行详细考察的第一人,他两次登临泰山,弄清了刻石的石材、形制情况,最大发现是弄清了刻石四面刻字,除了秦始皇刻辞,还有二世刻辞。他亲自墨拓,得146字,在《泰山秦篆谱序》中作了详尽的记载,为研究秦始皇刻石提供了宝贵资料。欧阳修《集古录》、赵明诚《金石录》都有著录。元拓本存50余字,明代嘉靖年间刻石被毁,仅存二世诏书29字,移置碧霞祠东庑,现流传29字“臣斯臣去疾御史夫臣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金石刻因明白矣臣昧死请”拓本即出于此。清乾隆五年(1740)碧霞祠毁于火,此石遂失。嘉庆二十年(1815)在岱顶整修时被发现,仅余残石两块,存10字“臣斯臣去疾昧死请矣臣”,嵌于大观峰前东岳庙墙外侧之“读碑亭”内。道光十二年(1832)读碑亭倒塌,泰安县令徐宗干“索残石于瓦砾中”,移至山下岱庙中保存。光绪十六年(1890)残石被盗,县令毛蜀云大索十日,得石于泰城北关桥下。1901年罗正均作亭护之,时已仅存现在的9字(有说9字半,又说10字:“臣去疾臣请矣臣”七字完整,“斯昧死”三字残)。宣统二年(1910)五月,泰安知县俞庆澜在岱庙环咏亭附近专门建亭置放。1928年迁于岱庙东御座,修筑一座门式碑龛,将残石垒砌其中。

新中国成立后,在碑龛正面镶装玻璃保护,列为国家一级文物,使游客能一睹李斯小篆风采。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到了嬴政三十四年,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自统一天下迄今,已过了八年,庞大的秦帝国,如同一台上紧发条的机器,稳定而高速地运转着,一刻也不曾停息。(www.xing528.com)

当然,帝国在修路的同时,也不忘修路障。将燕赵北界长城,与秦国旧有的西北长城对接连通,大加修葺,成就了著名的“万里长城”,以阻止北边游牧民族的南下入侵。

再有疆土之继续开拓。

在北边,蒙恬率三十万大军,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设立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匈奴不堪秦军之威锋,退却七百余里,以求自保。从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在南方,屠睢率五十万大军,征伐百越,所向无敌,尽定其地,分别置为桂林(约为今广西省)、象郡(约为今越南中北部)、南海(约为今广东省)三郡。

4.李斯家宴

这一年的李斯,已是六十四岁的老翁。遥想三十四年前,他初到咸阳,向自己郑重许下誓言:出仕不为丞相,此生虚度。如今,他兑现了自己的誓言,就在这一年,他终于抵达仕途之巅,成为大秦帝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丞相,成为除嬴政之外帝国最有权势的人。

此时的帝国中央政府,权力主要由以下几个政治集团瓜分。

最大的份额,当然是由功臣集团及其子弟所占据。功臣集团的核心,则是三大家族——李氏、蒙氏、王氏。

先看李氏家族。李斯位居丞相,自不必多说。其长子李由,现为三川郡守。三川郡,治荥阳,领洛阳、开封等县,为咸阳之门户,郡守之地位自是非同小可。其余诸子则皆娶秦皇室的公主,诸女则悉嫁秦宗室诸位公子,是名符其实的秦国政坛第一家族。

蒙氏家族的火炬,业已传到了少壮派的蒙氏兄弟手上。蒙恬手握重兵,坐镇北方。蒙毅位至上卿,出则参乘,入则御前。

王氏家族,以军功见重,父子皆封列侯,王翦为武城侯,王贲为通武侯。

第二个政治集团,则是嬴政身边的近臣,以中车府令赵高为代表。

再有六国降臣集团。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秦对待六国降臣以拉拢为主,但在拉拢之余,却又保有戒心,不使其介入要害部门。

在降臣集团中,博士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秦统一之后,效仿当年齐国的稷下学宫,在中央设立了博士制度,博士之定额,也正好与当年的稷下先生相同,共计七十人。这七十人中,大体以六国学者为主,其职责为“掌通古今,教习弟子,国有疑事,常承问对”。

通过创立博士制度,帝国有效地囊括了当时所有已知学科的精英。对这些精英知识分子,嬴政也是倚重有加。博士食禄虽仅四百石,而且也无实权,但却可以和丞相分庭抗礼,一同议政议礼。在国家大事上,博士的发言权不容小觑。

其他方面,随着郡县制的推行,宗室集团的势力已经式微。而在日后中国历史上祸害不断的后宫妇人及外戚集团,则在嬴政的强力之下,被有效地杜绝在权力体系之外。

在这些集团之间,以功臣集团和降臣集团的矛盾最为尖锐。在权力的围城中,里面的功臣不肯出来,外面的降臣却又想冲进去。在帝国的融合过程中,谁都知道,这样的矛盾不可能自动消除,只能通过激烈的冲突得到最终的解决。

且说这一日,李由回咸阳探亲,李斯摆酒,为儿子接风。如果放在寻常人家,也就是父子在一起安耽地吃上一餐饭,静享天伦之乐可以。然而,李斯的地位摆在那里,他注定不能得到这种平静。朝中上下,文武百官,闻讯无不前来祝贺,门庭车骑,数以千计。一场普通的家宴,硬是演变成了政坛上的一桩盛事。

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言谈有权贵,举目尽高朋。筵席之上,李斯兴致极佳,不觉大醉,酒后真情流露,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他自知已到达人生的顶峰,取得成就的极致,来日漫漫,其吉凶止泊将在何处?于是喟然而叹,道:“唉呀!我曾听荀子老先生说过‘事情不要搞得过了头’。我李斯原是上蔡的平民,街巷里的百姓,皇帝不了解我才能低下,才把我提拔到这样高的地位。现如今做臣子的没有人比我职位更高,可以说是富贵荣华到了极点。然而事物发展的极点就要开始衰落,我还不知道归宿在何方啊!”

一人向隅,满座不欢,更何况李斯乃是今日筵席的主人,忽作此悲凉之语,众人莫不失色,不敢接话,惟有善祷善祝而已。

常言道,知足常乐。细究之下,这话却未必确切。人一旦知足,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一道永恒的难题:接下来,何以遣有生之涯?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富家女黛西用她那充满金钱的声音说道,“我们今天下午做什么好呢?还有明天,还有今后三十年?”

咄咄逼人的道路,将吞噬怎样的脚步?颠覆何等的性灵?

李斯应该算得上是知足之人,知足之后,烦恼不生。好在,自寻烦恼的人,总是能够制造烦恼。这不,李斯的烦恼,很快便已降临。

5.博士发难

且说李斯的家宴过后不久,又有嬴政做东,在咸阳宫置酒,大宴群臣。

群臣轮流举觞,歌功颂德。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群臣久在官场浸淫,当然都是个中高手。于是乎,酒连酒,话赶话,人比人,给嬴政戴的帽子越来越高。然而,等到仆射周青臣一开口,群臣莫不心如死灰,知道这场高帽比赛的冠军已经产生,好你个周青臣,高,实在是高。

周青臣的祝寿词是这样的:“曾几何时我们秦国地不过千里,全都是仰赖陛下的神灵明圣,英武绝伦才能平定海内,在四方驱逐蛮夷,日月所照,普天之下莫不宾服于陛下。陛下以诸侯国为郡县,人人安居乐园,从此再无无战争之隐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不曾有人有陛下之威德。”

嬴政大悦,心想,周青臣这人没别的缺点,就是喜欢实话实说。

嬴政这一高兴,群臣自然加倍欢乐。偏在这时,有人不知好歹,站起身来,厉声斥责周青臣道,“周青臣,你面谀陛下,究竟是何居心?”

群臣大惊失色,循声望去,乃是博士齐人淳于越。

周青臣大为窘迫,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嬴政闻言,脸色也难看起来,沉声问道,“博士何出此言?”

淳于越知道,他方才的话也把嬴政得罪在内,他却并不惧怕,高声说道,“我听说殷商和周朝统治达一千多年,分封子弟及功臣做为膀臂辅翼。而现在陛下您虽统一天下,但子弟却还是平民百姓,若一旦出现了田常、六卿夺权篡位的祸患,在朝中又没有强有力的辅佐之臣,靠谁来相救呢?办事不学习古代经验而长期统治的朝代,我还没有听说过。现在周青臣等人又当面阿谀奉承以加重您的错误,不是忠臣。”说完,意犹未尽地补上一句,“我这人没别的缺点,就是喜欢实话实说。”

经过淳于越这一番激烈言辞,咸阳宫内的酒香飘飘变成了硝烟弥漫。嬴政沉吟片刻,目视李斯,道,“博士所言,丞相回去好好考虑下。”

李斯本欲当场反驳淳于越,但嬴政既然命他好好想想,他便也不好立即表态。回到府中,李斯依然愤愤不平,恨不能像后世刘邦一般,解淳于越之冠,溲溺其中。竖儒!何足以与论国之大道!

愤怒过后,李斯冷静下来,开始认真考虑应对。

废封建、立郡县,是李斯在政治上的得意之作,意在立法百代,流芳千古。如今,淳于越高唱反调,力主效法殷周,重树封建,全面推翻李斯当年的决策。淳于越意在何为?

淳于越之欲封建诸侯,和当年王绾之欲封建诸侯,事同而心异。王绾倡封建,是为了镇守新得的六国土地,以维护帝国的稳定统一,是基于现实的功利。淳于越倡封建,则是在借古代以说事,拿先王来压人。

圣人见微而知萌,见端而知末。李斯之所以能在秦国数十年屹立不倒,正得益于他非凡的洞察力。淳于越的“险恶”用心,又岂能瞒过目光如炬的李斯。

对于淳于越的突然发难,李斯的第一反应是,功臣集团和降臣集团间的矛盾终于爆发。然而,再深入一想,李斯却眉头紧皱,淳于越他,竟是要托古改制!

李斯冷笑起来。淳于越,你们这些儒生,成天都在描述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时代已经变了,这些腐儒食古不化,搬出殷周先例来,言之凿凿,以为道理大过天,岂不可笑?

远如尧、舜,孔子、墨子皆自谓真尧舜。而彼此言辞大为不同,尧舜不能复生,孰真孰假谁人能定?近如殷周之治,无人亲见,加以史籍缺乏,世人又何以知之?不过是儒生想当然以欺世盗名之手段罢了!

小平同志认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儒生们假托圣人之言,臆想先世之治,挟古以自重,贵古而贱今。其意不问可知,昭然若揭:借复古之名,行改今之实。

姑且不论先古之事儒生们是否真的知晓,就算先古真如儒生之所言,那又如何?古人何足贵,前代何足法?今日之帝国,乃三王五帝不曾有。今日之天下,乃千古未有之变局。嬴政和我李斯,斩辟出个新天地,锻造出个新宇宙。即便尧舜复活,也当在嬴政面前俯首。即便周公再世,也当在我李斯面前低头。

孟子主张法先王,荀子主张法后王。俱往矣,今日之世,只可法今王,法皇帝嬴政,法我李斯。

尔等碌碌,见识短浅,不足以谋大事。帝国之舰,一往无前,直至万世。尔等要么顺从,要么走开!

当年帝国废封建、立郡县,乃是李斯一手操办。如今淳于越旧事重提,公然反对李斯的既定策略,要求重启封建之制。照理,这事不该交由李斯计议,李斯应该避嫌才是。然而,嬴政仍然选择将此事交到李斯手里,这也从一个侧面表明了嬴政的态度:他仍然站在李斯这一边。

于是,李斯发起了他标志性的强硬反击。他没有就事论事,而是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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