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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天子王阳明全传-王阳明全传

时间:2023-10-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大明武宗,讳厚照,乃孝宗朱祐樘长子,其母为孝康敬皇后,弘治五年被立为太子,性聪颖,好骑射。武宗朱厚照,性格顽劣,贪享乐,好犬马,登基未至一年,满朝文武多有微词。武宗睡意蒙眬之中,迷迷糊糊进入一片摩天峡谷。而武宗自己则如肉泥般瘫倒在榻上,汗水淋漓。两个侍女一个叫婵儿,一个叫嫣儿,是孪生姊妹。瑾性尤狡狠,尽投武宗所好,帝大乐,遂对其深信不疑。

浪荡天子王阳明全传-王阳明全传

京城一位满腹文韬的髯翁临终遗下警句,云:“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岂不见鲜活生灵朝来夕往,如雨如风,如云如雾,急匆匆来,又急匆匆去,肉骨归于土,留下了善恶的空壳,自伊甸至今,真个周而复始无穷尽也。”

大明武宗,讳厚照,乃孝宗朱祐樘长子,其母为孝康敬皇后,弘治五年被立为太子,性聪颖,好骑射。弘治十八年五月,孝宗崩,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正德元年,八月立皇后夏氏。

武宗朱厚照,性格顽劣,贪享乐,好犬马,登基未至一年,满朝文武多有微词。这日散朝,大臣不满之启奏声萦绕于耳,回到后宫,斜倚在翡翠玉榻之下,拿起先皇和皇太后生前酷爱的九龙镂空琥珀宝瓶,抱在怀里把玩。少顷,他目光恍惚,顿觉困意袭上头来。此时,他摇摇晃晃,似乎轻飘飘离开卧榻,一白衣使者在前,两耳但闻嗖嗖之声,山川河流田野等如闪电般向后甩去。

武宗睡意蒙眬之中,迷迷糊糊进入一片摩天峡谷。举目一望,峰峦叠嶂,岑岩入云,离天三尺三。站在谷底的武宗,顿时吓得汗水淋漓、魂魄离身!向上仰望顿感身如虫蚁,即使微风吹来,势必扶摇直上,翻着筋斗,打着旋儿,不知身在何方。此时看来,人之卿卿性命何足为道。

正当他惊魂落魄、胡思乱想之际,从身后跳出一只似牛非牛、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鹿非鹿、嘴大似盆、狼牙利齿、头上生角、尾粗如棒的怪兽。此等四不像的奇特凶猛怪兽奔来之时,山摇地动,尘土飞扬,好不威猛!怪兽奔到武宗面前,双眼大如铜铃,寒光四射,扬起头颅怒吼三声,刹那间飞沙走石,天地为之变色。它张开血盆大口,舞动着利爪,向武宗直面扑来……

武宗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手一抡,把放在榻侧的九龙镂空琥珀宝瓶碰倒了。顿时,宝瓶摔得粉碎。而武宗自己则如肉泥般瘫倒在榻上,汗水淋漓。两个侍女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武宗初在翡翠玉榻上斜倚时,太监刘瑾曾侍奉在一侧,见武宗昏昏睡去,遂把他怀中的九龙镂空琥珀宝瓶轻轻拿起来放在一侧,看了看两个侍女便悄悄退了下去。但万万没有想到,先皇和先皇后非常珍爱的九龙镂空琥珀宝瓶却被摔了个粉碎!

两个侍女一个叫婵儿,一个叫嫣儿,是孪生姊妹。而那个叫嫣儿的侍女最是机灵,也最受武宗的宠爱。在后宫中凡有封号的嫔妃,包括皇后在内,都另眼高看这个嫣儿。

婵儿见出此大祸,急切地向嫣儿问道:“姐,这如何是好?待圣皇醒了,如何……”

嫣儿柳眉微蹙,点头说道:“婵儿,别怕,咱……”

噩梦毕,吓出一身冷汗的武宗顿时睁开了眼。嫣儿和婵儿见状,俯伏在地,就在这一刹那,机灵的嫣儿突然发现地上粉碎的琥珀瓶片中,有一个密密缝制的拳头大小的黄色锦缎包儿。她伸手拿起来……

武宗看到九龙镂空琥珀宝瓶摔碎了,又见侍女嫣儿和婵儿俯伏在地上,遂怒道:“嫣儿,朕的九龙镂空琥珀宝瓶为何摔碎了?”

嫣儿跪伏于地施礼道:“启奏陛下,奴婢即使斗胆也不敢直言,请陛下……”

武宗马上想起了方才噩梦,遂挥手道:“嫣儿、婵儿,你们无罪,是朕方才噩梦中挥手打碎的。朕不能怪你们,你们起来吧!”

嫣儿和婵儿叩头道:“谢陛下!”

嫣儿起身上前,向坐在翡翠玉榻上的武宗说道:“陛下,九龙镂空琥珀宝瓶虽然摔坏了,可奴婢捡到一个锦缎心形包儿!”

武宗接过之后心里一惊,此包儿是皇太后生前用金丝线亲手缝制的,他慢慢拆开一看,竟是父皇亲笔写下的四句诀词:

会稽山下生奇才

余姚紫气滚滚来;

怀胎十四五岁言,

保尔社稷稳如泰。

武宗大惊道:“嫣儿、婵儿,此乃先皇亲笔所书诀词。至关朕的江山社稷,汝等绝不可外泄!”

嫣儿微皱眉头说道:“陛下,恕奴婢多嘴,不可外泄包括对皇后和刘公公吗?”武宗点头道:“对!包括皇后和刘瑾,此乃天机,泄露者诛九族!”

嫣儿和婵儿伏地施礼道:“是,陛下!”

武宗伸手拉起嫣儿,说道:“嫣儿,朕知道你心思缜密,多有心机,你明白先皇这四句诀词的用意吗?”

嫣儿点头笑道:“陛下,奴婢明白!”

武宗拿起写有四句诀词的黄锦缎,在燃烧的灯烛上烧了,向嫣儿说道:“嫣儿,虽然朕没有册封你,没有给你名号,但朕把你和你妹婵儿,看得比皇后都重要,都知心,都更值得信任!所以,朕想请你帮朕暗中查找此人。”

嫣儿点头道:“陛下,此事至关陛下的江山社稷,奴婢一个柔弱女子,怎能担当此等重任?请陛下……”

“不!嫣儿,你别推脱。朕给你写一个手谕,明天你就出宫查找此人如何?”武宗做皇帝,是因为他是先皇的长子,长子继位在历朝历代名正言顺,但他对做皇帝心里没底,加上他天性好享乐,喜欢声色犬马,感谢上天和先皇给他遗下四句诀词。一旦找到这个会稽山奇才,他的江山社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嫣儿和婵儿是孪生姐妹,二人长相难辨彼此,所以派嫣儿私下查找此人,既不显山又不露水,还可以迷惑他人。

嫣儿点头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嫣儿,嫣儿定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武宗说道:“以嫣儿看,此人当在会稽,还是在朝中或是在州、府、县为朕供职?”

嫣儿笑道:“启奏陛下,此事奴婢不敢妄断,唯有调查之后才知分晓。”

早朝前,武宗在皇后夏氏百般劝说下,方才让嫔妃为他梳洗打扮。武宗站起来喝道:“快,传刘瑾入宫,朕有话说!”

刘瑾,何许人也?史书记载:他本谈氏之子,孝宗时,天下凡依附中官刘姓者,皆可鸡犬升天,遂冒称刘姓,进入宫中做侍奉太监,坐法当死,然得免,阴差阳错,得侍当时太子朱厚照于东宫。后朱厚照即位,让刘瑾领掌钟鼓司,与马永成、高风、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均以旧恩得幸,人称“八虎”。瑾性尤狡狠,尽投武宗所好,帝大乐,遂对其深信不疑。进内宫监,总督团营,扶摇直上,几乎尽揽内廷大权。

刘瑾闻圣上急召,慢腾腾地坐起来,接过侍者奉上的清肠茶,吮了一口,却直到把这盏茶喝毕,才在侍者的扶持下,从床上起来。梳洗打扮穿戴完毕,这才走出来。几个太监不敢怠慢,搀扶着他上了武宗派来的肩舆。

魏彬从一侧走来,见刘瑾上了肩舆,揖礼道:“大哥,有何急事,怎么这么早?”

刘瑾抬头一看是老五魏彬,笑着还礼道:“五弟,没办法,你大哥干的就这差事,圣上急召,岂敢怠慢?”

直到魏彬离去,刘瑾才向抬着肩舆的太监说道:“走吧,圣上等急了!”

四个太监听到吩咐,飞也似的急奔武宗的寝宫。肩舆刚落地,刘瑾急忙走出来,直奔到武宗面前,尚未行礼,武宗就上前搀起道:“瑾儿,免礼!瑾儿,免礼!”

刘瑾喝退众人,直言道:“陛下,急召奴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武宗把昨夜梦中四不像怪兽之事说了一遍,惊问道:“瑾儿,此乃何兆?”

刘瑾微微一笑道:“陛下,此乃天意!天意!”

武宗自从登基后,把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刘瑾视为可信之人,常当人以“瑾儿”呼之。见刘瑾如此说,惊问道:“瑾儿,何谓天意?”

刘瑾皱眉道:“陛下,奴才以为,陛下自登基继大统之后,皇恩浩荡!莫说民心,就是天上的飞鸟、地上的爬虫,都被陛下的皇恩笼罩。他们每天沐浴陛下的皇恩,恕奴才直言,陛下恰恰缺乏圣皇之威!”

“是吗?”武宗心里乐不可支,点头道。

刘瑾见武宗高兴,心中突生一个念想:我何不借此天赐良机,用昔日赵高指鹿为马之事试陛下,看他可否听从我的摆布。刘瑾便接着说道:“陛下,自古凡成大器的君王,当立威在前,加恩于后。上天让天下臣民见到陛下,如鼠儿畏猫,羊儿怯狼,诚惶诚恐。稍微给他们点恩泽,他们都会感谢涕零,高兴得手舞足蹈,对圣上顶礼膜拜!此四不像怪兽出现,就是警示陛下,说白了,老虎总不发怒发威,臣民会以为陛下是病猫。陛下,这是上天赐予的一个上佳之梦!”

武宗大喜道:“瑾儿,太好了!”

刘瑾心里在笑:好个傻大小子,果然听凭我的摆布!

这天早晨,身为朝廷少詹事的王华在步入朝门的路上,恰与五官监侯杨源相遇。待叙礼毕,王华问道:“侯爷,今日为何紧锁眉头,有何不快之事?”王华,字德辉,号实庵,余姚人氏,明成化十七年状元。

杨源点头道:“是啊,今日本侯入朝,必向当今圣上奏本!”

王华叹道:“侯爷,下官深知侯爷为人,但眼下时势变幻,切莫快一时直谏,而重蹈下官的后尘。”

王华言外之意,即前两天,他因力谏当今圣上,受到廷杖之责。虽然朝臣们都明白,王华是在为当今社稷安危进言,但却忤逆了圣上之意,故而当众遭受廷杖之责!

杨源拍着王华肩头说道:“德辉兄弟,朝中文武百官皆知你的人品,大家都在为你鸣不平!今日老夫不怕,老夫曾侍奉三朝圣皇,心如明镜,不贪、不占、不私、不枉,一心为当今社稷,心中有本必奏,我看陛下如何!”

“侯爷,请三思!”王华大声道。

武宗把刘瑾当作他的主心骨,按临朝之法,作为后宫的太监,尽管刘瑾当时已权倾后宫,朝中文武百官都知道他的奸诈和歹毒,但他无论如何是不能在金銮殿参政议事的。武宗却偏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在百官面前,特允他侍坐一侧,这比昔日皇太后垂帘听政,更让人觉得可敬可怕!

今日武宗临朝,非同以往,文武百官朝拜,当他说罢“众卿平身”之后,便收敛以往的笑脸,双目炯炯,大声说道:“众卿,朕昨夜做了一梦,一只四不像的怪兽张牙舞爪向朕扑来,此乃何意?”

文武百官听后先是一惊,继而皆缄口不语。独户部尚书韩文施礼奏道:“启奏陛下,依臣之见,此乃江山社稷之凶兆,陛下当警醒!”

武宗怒道:“韩文,何谓凶兆?你须仔仔细细说来,否则,朕决不饶你!”

枪打出头鸟!这正是今日武宗所要的皇威。但韩文及文武百官哪知道武宗的心思。韩文皱着眉头说道:“启奏陛下,依下臣之见,世上万事万物的安排和决定,皆由上天来定。陛下位在九五之尊,故而称天之子!既然陛下受命于上天,那么,上天的安排和决定,必然会通过梦境、异象等诸多方式警醒于陛下,此皆常理!”

武宗把手一挥道:“韩文,你别东扯葫芦西扯瓢,直言何谓江山社稷的凶兆?”

文武百官皆摇头相叹,大明江山社稷,偏由武宗这样一个怪人执掌!碰上他既是众人的福祸运道,也是众人无法躲避的缘分,谁又能跳出事外?

韩文索性奏道:“陛下,四不像本乃凶煞恶兽!它之所以张牙舞爪,向陛下直面扑来,其寓意在于,从此之后,陛下的江山社稷,将慢慢陷入劫难层出不穷之地!”

武宗拍案大怒道:“韩文,你信口雌黄,蛊惑百官,意在忤逆朕!”

韩文大声道:“陛下,下臣真心相告,岂有他心?乞请圣明陛下明鉴!”

此时,坐在一侧的刘瑾把双手攥成拳,向武宗传递一个暗示:陛下,对此等藐视天子、胡言乱语之人,必重罚!

武宗怒道:“来呀!韩文大逆不道,廷杖三十,去其爵位,打入天牢!”

杨源从文班中出,施礼道:“陛下,且慢,杨源有本奏!”

武宗一看,阶下施礼者,乃当朝顾命大臣,且是侍奉三朝圣皇的元老,五官监侯杨源。他换了一种口气说道:“杨爱卿,你有何本要奏,莫不是与大逆不道的韩文有关吧?”

杨源环顾文武百官微微一笑道:“陛下,老臣正是此意!”

武宗一时哑然,长叹一声,向奔上殿来的锦衣卫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杨源开口道:“陛下,昨夜子时,下臣焚香更衣,站在观星台上夜观天象,果有异象现矣。”

武宗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脸上的怒气一扫而光,遂笑道:“杨爱卿,上天现何异象,快说给朕听!”

“陛下,正值子辰,天狼凶星时现时隐,继而星云涌动,让老臣甚是惊诧!此乃老臣观星象三十余年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异象,恰与陛下夜中所梦四不像之怪兽,张牙舞爪向陛下扑来,如出一辙。故而,老臣深信,此乃上天警示,陛下不可不察,不可不信!”

听到五官监侯杨源的话,武宗顿时心慌意乱,惊问道:“杨爱卿,今朕之江山风调雨顺,万民乐业,边陲无战事,文武百官各司其职,莫不是杨爱卿老眼昏花,指鹿为马,谬说天象吧!”

杨源厉声道:“陛下,自古‘君前无戏言’。臣自当忠贞不贰!况且下臣曾侍奉三朝圣皇,岂敢在陛下和文武百官面前戏说天象?老臣今忠言逆耳,良药苦口,陛下当三思,何故疑惑老臣之奏?”

武宗见杨源一改昔日慈眉善目,大声质问他,心中想道,倘正如杨源老匹夫所说,此是罕见天象,确实令人担心!杨源在朝中素有贤名,两朝先皇都曾亲临他的府宅,登门向他问安,为他祝寿。他是大明根基之重臣,难道朕和瑾儿早晨商议的皇威之事,在杨源老匹夫奏本之下,皆成了过耳之风和过眼之流云吗?

武宗把目光转移到坐在下首一侧的刘瑾身上。此时的刘瑾,正怒火攻心。他想,虽然朝中文武百官皆知五官监侯杨源素以夜观星象见长,两朝先皇都曾多次主动向他询问星象,且此人刚正不阿,以直谏闻名于朝。但今日谁让他偏撞在枪口上,我正巧借傻大小子的大炮,铺就我的坦荡大道,遂提笔匆匆写了几个字,示意身边的侍者奉于武宗。

武宗正愁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对付元老之臣杨源,当他看罢刘瑾写来的字条,双目怒瞪,拍案大怒道:“杨源老匹夫,你今日别倚老卖老,今之天下乃朕之天下,朕岂能容你在此蛊惑朝臣、指手画脚,杨源老匹夫,你知罪否?”(www.xing528.com)

杨源听了武宗的话,顿时如五雷轰顶,怒发冲冠,怒道:“好个荒唐至极的糊涂皇帝!老夫尽吐肺腑之言,一腔忠心赤胆,偏遇到你这个皇帝好坏不分,是非不明,黑白颠倒,正邪不清!可怜、可悲、可怒、可气,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武宗欲树皇威,高喝道:“殿前左右御史何在?”

两个威风凛凛、虎背熊腰的披甲之士快步趋前,说道:“启奏陛下,下官在!”

武宗从金銮宝殿的九龙座椅上下来,奔到杨源面前,指着他的脸怒道:“老匹夫,昔日殷纣王一怒之下,曾取亚相比干之心!朕是个文明之君、斯文之君,操刀剜心这种血淋淋的事朕不干!这样,今日朕要换一种惩罚方法。杨源老匹夫,朕赐你廷杖三十,籍没你五官监侯、麒麟大学士之职,然后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见武宗如此,王华奔出班列,施礼高声道:“启奏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武宗一看是当年给先皇侍讲的近侍王华,立时又想起他曾讲过的唐朝李辅国与张皇后表里用事的典故。正是由于王华向先皇讲了这个故事,导致先皇大怒,当众责罚了正在嬉戏的他与太监刘瑾,害他在东宫足足养了一个月。后来,刘瑾添枝加叶,有意中伤王华,使仇恨的种子在武宗心里牢固扎了根。武宗心想,朕正愁找不到惩罚王华的借口,今他反倒主动找上门来,便冷笑着质问道:“好个刁钻、能言善辩的王华!朕记得,当年你做先皇侍讲之时,你借口那个唐朝李辅国和张皇后表里用事进言。就为这件和朕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先皇廷杖朕三十!三十棒啊!朕把它牢牢记在心里!”

王华说道:“陛下,自古以古为镜,可以正人心、明得失,可以借鉴以往而知今日之事,下臣错在何处?陛下总不能失天下之心,用欲加之罪,又要廷杖下臣三十吧?”

“哼,四海之内,率土之滨,唯朕称九五之尊。凡忤逆朕者,朕岂会轻易放过?”武宗说到此处,刘瑾又煽风点火让近侍递上一张字条,只见上面写道:“陛下,王华乃朝中难得的尤物,自古慢火炙鱼,最是上策!今日赏他三十廷杖,来日让他欲死不能、求生不得,做个活靶子,煞是好玩。”

武宗笑道:“王华,朕乃大明之主,方才只不过戏言尔,你是否要为杨源求情?”

王华说道:“陛下,公道天理在上,但为人臣者,岂能不为之?下臣当然要为三朝元老杨大人鸣不平,难道不应该吗?”

“好!王华不愧吾朝忠贞之士!这样,今朕借此问文武百官,何人心意如王华,请班列一侧,让朕看看!”武宗笑眉笑眼说道。

文武百官见圣上如此,以为他暴戾之心已经收敛,众人压在心口的重石顿时消失殆尽,都长长舒了口气,金銮殿的氛围轻松了许多。有臣竟高声道:“天运使然,我朝有望啊!”

武宗听不得满朝文武乱哄哄地你言我语,高声道:“朕方才说了,何人心意如王华,请单列一侧,让朕看看!”

话音一落,文武百官哑然互视,自有奋勇者皆匆匆班列在王华之后。但其中有一些老谋深算的老臣,也有一些和后宫有关联的文武官员,他们深知武宗在太监刘瑾怂恿之下,不但越发贪玩、享乐,而且心机重重,又岂是奸诈二字可表。他们原地不动,各自强沉下心来,想着一会儿倘武宗问起罪来的应对办法。

坐在一侧的刘瑾心花怒放,没想到陛下心机如此大进,比自己更胜了一筹。他连连向武宗点头,两眼喜悦之光陡生,高声说道:“陛下啊,奴才高山仰止!”

武宗见文武百官中,有的人还在犹豫不决,又大声问道:“你们中间有人还犹豫什么,当断则断嘛!”

过了片刻,泾渭分明,在王华身后站了将近半数的文武官员,当王华侧目看时,和他深交的都察院右佥副都御史孙燧以及首辅大臣杨廷和二人却站在原地不动。此时,杨廷和的目光恰与王华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杨廷和轻轻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王华和他相视一笑。

武宗见状,转脸怒道:“来呀!廷杖王华三十,将王华身后的文武官员登记在册!”

杨廷和,字介夫,新都人,现为先帝顾命辅政大臣、首辅大臣。他深知武宗自乱朝纲,且有太监刘瑾为虎作伥,遂高声喝道:“陛下!你好糊涂啊,你这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陛下不能自毁江山社稷吧?”

在杨廷和走出班列的同时,另外三个辅佐大臣相继走出来,与杨廷和齐刷刷跪伏在大殿上。

这种场面是武宗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有道是立皇威,要抓住理,让文武百官从内心折服。现在武宗和刘瑾的想法是鸡蛋里挑骨头,甚至是无理显摆皇威,这样的做法会让文武百官和天下苍生寒心的!虽是大明的皇帝,是万尊之躯,但他有些胆小,有些惧怕,万万不可引发众怒,一旦失信于文武百官,那大明的江山社稷会很快土崩瓦解的!

武宗有些慌乱地说:“杨爱卿、刘爱卿等免礼免礼,平身!”

杨廷和站起来说:“陛下,今日之事,陛下有失公允!但是下臣等作为先皇的顾命大臣,受命辅佐陛下,如陛下的船偏离了航线,下臣等再打一把舵,让船回归到大明江山社稷所要的航线。请陛下收回口谕,赦免韩大人、杨大人、王大人等之罪,非如此,不足以使文武百官折服,请陛下三思!”

立皇威这件事到了这种地步,武宗已经无话可说,他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刘瑾,叹道:“众卿,昨夜朕醉酒深厚,今差点铸成憾事,幸亏杨爱卿、刘爱卿等力挽狂澜!好,朕赦免杨爱卿、王爱卿等人之罪,过去先帝曾降罪己诏,今朕口谕收回……”

武宗回到后宫,向刘瑾怒道:“瑾儿,依朕看,这皇威之事以后再说吧!若朕失信于文武百官,朕的大明江山就彻底完了,朕不能再做这样的荒诞之事了!”

刘瑾见武宗发怒,急切地俯伏于地,叩头道:“陛下,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瑾儿,起来!起来!你也不必如此。朕明白你的一番良苦用心,你也是为了朕的江山社稷,皇威之事,依朕看,不做也罢!”

刘瑾站起来后,先给武宗斟了杯热茶,笑着趋近他的身边,正色道:“陛下,不,皇威之事,陛下必须做!不过,陛下当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场合才好行事!”

待刘瑾等退下,武宗向近侍婵儿问道:“婵儿,你姐没回来吗?”

婵儿摇头道:“没有,陛下。”

散朝后,杨廷和、孙燧在门外和王华见了面,三个至交想起金銮殿之事,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杨廷和向王华说道:“老兄,你别光顾高兴,工部不是派贤侄到河南浚县督造威宁伯王越墓吗?他这一走几天不见,还真有点想他呢!他有消息吗?”

“是啊,王兄,方才我也有此意。看来阳明这孩子挺招人待见,几日不见,我也想他呢!”孙燧,字德成,和王华同为余姚人,现为右佥副都御使。他接过杨廷和的话,笑着向王华说道。

王华点头道:“二位仁兄,实不相瞒,前日犬子来信,说近一两日回京。”

就在三人站在朝门口闲聊时,一个七品官的县令向他们走来。只见他头戴珠翠五翟冠,身穿大红纻丝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褂子,青罗金绣孔雀霞帔,抹金银坠头。身后跟着两个县衙的差役,其中一个牵着一头长着五条腿、三只耳朵的大青驴。或许是异驴奇观,很多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和见证这头怪异的五腿三耳驴。大街上竟有人高喊:“快来看啊,青县的五腿三耳朵怪驴来啦!”

大街上,青县知县牵着怪驴向朝中进献,而此时后宫内玉成大殿前,武宗在嫔妃的拥簇下,正兴高采烈地观看相扑。其实如同市井间的两个男人摔跤,只不过后宫搭了个大木台,有擂鼓鸣锣助阵,甚至还找来些卖冰糖葫芦和捏泥人的,把整个后宫搞得如同市井一样热闹。武宗坐在台下,刘瑾媚笑地向武宗说着什么。看到动情处,武宗有时大喊大叫,有时笑得前仰后合。

又过了一阵,或许看腻了相扑,武宗突然向刘瑾说道:“瑾儿,这相扑有何好看的,两个汉子相抵,比的是力量和技巧而已,你还有没有新花样,让朕彻底放松放松!”

刘瑾叹道:“陛下,这世间大凡能玩的、能乐的、够刺激的,奴才都已给陛下呈现过。如今,奴才真的再拿不出什么新玩意儿来逗陛下欢心了,请陛下恕罪!”

武宗突发奇想道:“瑾儿,朕想看看男人和女人摔跤,这件事你万不能想到吧?”

刘瑾哭丧着脸叹道:“陛下,这件事奴才委实想过!奴才担心摔跤汉子粗野莽撞,万一失手摔伤了宫内嫔妃,奴才担当不起呀!故而,奴才早有其想,但一直没有说出来。”

两个摔跤的汉子正如两只斗鸡,都摔红了眼,实在难分高下。他们都有一种不把对方摔倒不罢休的想法,因为武宗皇帝有言在先,获胜者立赏十两白银,为了十两白银,两人势同水火,摔得难分难解。

武宗说道:“瑾儿,你知道的,后宫的妃子们不是在为侍寝明争暗斗吗?这样,一个皇妃出三个宫女,让三个宫女和一个汉子摔,哪个妃子的宫女摔倒了汉子,朕就让哪个妃子侍寝。若如此,这摔跤的场面啊肯定不同以往,瑾儿,你看如何?”

刘瑾拊掌点头道:“陛下,如此最好!”

两个汗流浃背的摔跤汉子停了手,刘瑾向他二人说着什么,末了,按武宗口谕,每个皇妃挑选出属下身强力壮的三个宫女,用刘瑾的办法,摔跤男子用黑布遮面,然后,任三个宫女上前抱之而摔。

武宗吮了口茶,又如同数年之前做东宫太子时一样,一手拥着娇美的皇妃,一手持汤盏,说道:“摔吧,朕看高兴了自然立赏。”

正当武宗目睹三个宫女与一蒙面汉子摔跤时,礼部右侍郎,现已升为吏部尚书的焦芳匆匆入后宫,与刘瑾相见。

焦芳,泌阳人,他与刘瑾亲近,将其视为密友。他向刘瑾施礼道:“千岁爷,下官按千岁所示,这王华之子王阳明真的与众不同,着实让下官费了心思。”

原来,刘瑾倚仗武宗权倾天下之后,他的八虎之友向他密告,说首辅大臣杨廷和与孙燧、王华两人关系最好,三人时常在一起议论朝政,且三人素日来往密切,如同异姓兄弟一般。刘瑾心想,今武宗当政,欲成大事,只要抓住杨廷和、王华、孙燧,包括他们的家人一点儿把柄,他就能为三人罗织罪名,而后一举斩断王华和孙燧,让这个首辅大臣杨廷和失去左膀右臂,故而他把监视王华的事交给焦芳,而孙燧则由他的另外一个密友张彩监视。

今焦芳的下属入京,向他禀报,王阳明入仕后,按刘瑾之意,由工部派遣其到河南浚县为威宁伯王越修建陵墓。这是一份苦差事,不仅劳心费神,弄不好会受到朝廷的责罚。但王华和王阳明,包括杨廷和和孙燧,哪里知道其中的这些关联。

刘瑾还礼笑道:“芳兄弟,怎么样,王阳明这小子有什么表现吗?”

焦芳说道:“千岁爷,有啊!有啊!”

刘瑾把手一挥道:“芳兄弟,别介,鸡零狗碎的破事儿,爷看不到眼里,要说就说顶要紧的!”

刘瑾这句话打乱了焦芳的思绪,他想了想说道:“对,王阳明按职责所在,应当一心一意修坟,可他却让那些修坟的民工,大白天张旗明号、列队、操刀、射箭、格斗,这哪里是修坟呢?分明是训练民工,试图造反啊!”

此话正是刘瑾所要听的。刘瑾喜道:“好啊,这个情报很重要!这样,芳兄弟,你作为吏部尚书,好好跟踪王阳明,把他的每日活动都记录下来。记住,先不要惊动他,更不能打草惊蛇,咱让王阳明尽情做!直到他做足了,够分量了,到那时候咱连他老子王华,还有那个软硬不吃的孙燧一窝端。咱只要把杨廷和的左膀右臂斩断,仅剩一棵独木,那这个先帝遗命的首辅大臣,势必徒有虚名。咱再轻轻一推,他就彻底了账,玩完!”

焦芳瞪着一双奸诈的眼睛,连茶也顾不得喝,直盯着刘瑾,他怕漏听了一句话!他又献媚地说道:“王阳明今日当回京,下官一直派人盯着他,一旦有情报,下官定当第一时间禀告千岁爷!”

“好!”出于昔日仇恨之故,刘瑾说到这儿,突然皱起眉头,站起来在焦芳面前徘徊。在刘瑾面前,焦芳岂敢再坐,他也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刘瑾。千岁爷到底在想什么呢?

刘瑾转身说道:“芳兄弟,八年前,这你知道的,王华做经筵侍讲,他向先皇讲述唐朝李辅国和张皇后表里用事、祸乱后宫之事,恰此时,爷陪着当今陛下逗鸡斗狗,先皇当众杖打陛下,责罚爷三十杖,这个仇恨爷铭刻在心里!现在好了,陛下登上九五之尊,这王华,包括他的杂种儿子成了爷砧板上的鱼肉!”

“千岁爷,咱动刀吗?”

“不!你近前,爷自有妙策!”刘瑾诡秘地一笑,示意媚笑的焦芳到他身边来。

王阳明,初名云,由一云游的道士异人为之起名为守仁。他自幼聪慧超人,五岁开口说话,以后能吟咏祖父读过的诗文。父亲王华中状元后的第二年,王守仁随父入京,途经镇江游金山寺时,在席间即兴赋诗《金山寺》:

金山一点大如拳,

打破维扬水底天;

醉倚妙高台上月,

玉箫吹彻洞龙眠。

王守仁十七岁时回余姚,后赴江西南昌与诸氏完婚。时任江西布政使司参议诸让,字养和,余姚人,因是王华相契的至交好友,故很早便把女儿托付于王华家。后来,王守仁偕夫人诸氏回余姚,途中拜访名扬天下的理学家娄谅,请教程朱理学,自建阳明洞,招收学生讲学,从此守仁更名阳明。直至弘治十二年,王阳明二十八岁时中进士入仕,在工部观政。

从河南浚县骑马归来的王阳明,进入京城的大门,越发有些激动。王阳明入仕受命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曾经威震北虏的大将军王越修建威宁伯墓。现在王越墓即将完工,按王越家人之意,他须回朝中,当面请示几件事。两个仆人也乘马紧随其后,入得京城大门,他向仆人说道:“到了!咱总算到家了!”

这时,有两个放荡娇艳的女子,不知如何竟在他的马前跌了一跤。王阳明急切飞身下马,上前搀扶倒地的女子,他刚搀扶一女子的胳臂,此女子的衣袍顿开,不仅露出女人的红肚兜,还裸露出半个白皙皙的嫩乳房来!

这女子急切地抓住王阳明,大呼大叫道:“天啊!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猥亵本姑娘,今后让本姑娘如何见人啊!”

另一个女子,急切地上前死死抓住王阳明,也大呼大叫起来……

此时巡城的官兵没来,但早已埋伏在四周的七八个打手,不约而同、呼啦啦拥上来。

作为一个男人,在此场合下终是百口难辩。

王阳明一边推搡两个死死抓住他的女子,一边大声喝道:“天地良心,我王阳明绝无亵渎两位姑娘之意,我的两个仆人可以为证!”

王阳明见众汉子持刀舞棒奔来,他快速想到在正常情况下,岂有一搀扶就扯开姑娘衣袍之理?呃,他明白了,这分明是有人陷害他!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围上来的七八个汉子分明是有备而来,这两个女子,不过是诱饵!看着他们持刀舞棒的气势,今要置王阳明于死地啊!即使今天死了,还要背上个骂名!

王阳明见两女子死缠烂打,他用尽全力大吼道:“汝等分明要陷害我!”随之两个女子倒在地上。他见两个仆人被人围住厮打,就势一滚,奔到马前,取下长剑。但是来者有备而来,个个会武功。

王阳明胆大心细,待他看清了来者的套路,先向为首者卖个破绽,继而娴熟地飞出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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