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帕姆岭下来后，村里的人都说村后的山沟沟里鸟儿多。于是我和陈哥把行李放在白马扎西家门口的长凳上，带上鸟类图鉴、望远镜和相机就继续出发。村后有条小河，河岸的坡很陡，除了几株枝条新绿随风轻摆的柳树，都被绿茵茵的矮草占满了；少不了星星点点的花儿，都是小小的，却有着艳媚的紫、娇美的黄和欢快的红。如此春意让我们不禁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依旧白茫茫的帕姆岭山顶，忽然间就明白了林徽因当初为什么要写：“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四月天！”
我走在前，而陈哥被他担心不已的妻子的电话拖在后面。接连两天没有音信，他忍不住要向老婆“撒娇卖萌”、绘声绘色地描绘我们被困的场景。就这么点功夫，我已经被眼前一片平地上七跳八窜的红尾鸲们搞得头晕脑涨—太多了，而且都是不同种。北红尾鸲、白喉红尾鸲、黑喉红尾鸲、赭红尾鸲竟然一种都不少，外加棕胸岩鹨抢镜头，更有我不认识的一只柳莺。一块10平方米不到、稀稀拉拉地长着几丛小灌木的平地上，这些漂亮的小不点们走亲戚似的，忙忙碌碌地相逢又匆匆分别，而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让我想到旧时那些笑声可以绕过好几个胡同、边嗑瓜子边八卦的女人们。小河里的红尾水鸲忍不住了，飞上来凑个热闹。我招呼着陈哥赶紧过来看盛况，可等他煲完电话粥后，已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其实不必为他惋惜，因为在那后面的山沟里，这些鸟儿根本就在你眼前随便飞，还多了大个头的白顶溪鸲和艳如妖姬的蓝额红尾鸲。它俩一个头顶白雪，一个戴着蓝丝绒的头巾，醒目着呢！还有蓝眉林鸲，它原本被划分为红胁蓝尾鸲的西南亚种，却因为异常闪亮的羽色被重新定义为独立的鸟种。蓝眉林鸲两道亮眉嵌在海一样深蓝的羽毛上，仿佛凭空出现的闪电。
沟底有一条小溪，两侧的松树挺拔伟岸。裂开的峡谷尽头端坐着一座山，山顶皑皑白雪，正是帕姆岭。潺潺溪水想必源自融雪，摸一下，果然透心地凉。
山坡上的冷杉林很密，林下却没有什么草。地面上窸窸窣窣地有鸫类在跳跃，仔细一看竟然是罕见的长尾地鸫。它的脸上有一道黑色的小月牙，胸口如波似浪的黑色纹路颇有波希米亚风格。至于我们是否喜欢，你觉得它会在乎么？那只跳来跳去的小松鼠几乎快到我们眼前了，但我们都不觉有什么赶紧闪开的必要。倒是忽然间飞来的一只雀鹰追得白鹡鸰那叫一个落荒而逃，竟然还有不怕死的蓝额红尾鸲在后面跟飞看热闹。这只雀鹰可能年纪尚小，抓捕的技巧还欠火候，不过在空中折身返林的收翅动作却已经相当干净利索。等它站回到松枝上，回眸一视，已然霸气隐现。(www.xing528.com)
我喜欢这样的山林，少有人烟，一切都那么自然地在这里呈现，无需任何掩饰，真真切切。
蓝额红尾鸲（林子大了 摄）
不知道这条沟究竟有多长，从帕姆岭下来的我们并无多少力气和时间去探个究竟。也就走了不到500米，林林总总地就看到了30多种鸟儿。只是除了在沟口一只不认识的柳莺之外，我并没有新的目击鸟种收获。谈不上沮丧，但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等我们沿着小溪的另一侧往回走，在即将结束此行的时候，对面坡上一个略显黝黑的小身影跳了一下，瞬间便锁住了我的目光：黑背黑胸黑尾巴、白眉白腹白侧尾翼，还有着血色的喉咙！三种纯粹的颜色界限分明又相得益彰，不是黑胸歌鸲是什么？！收获有此，那山谷上方本是阴沉的天空在我眼底瞬间如盛开的桃花一般明朗起来。至于那只不认识的柳莺，幸亏它距离近到我短镜头也可以记录在案，后经当地鸟友鉴定为棕眉柳莺，亦是我的个人新纪录。
白马扎西帮我们在路边拦了一辆农用车，我们就这样告别了帕姆岭。这里的318国道正在修路，坑坑洼洼的。坐在车上，真的要和帕姆岭说再见了，我心底忽然唱起：“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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