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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代小报小说研究(上册):《风化区》野鸡纪实

时间:2023-1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周天籁小说多取诸经历,少有假借,《风化区》即实地调查所得。所谓风化区是指上海的四马路以南,爱多亚路以北,这一带为捕房定为风化区。全文以调查报告形式,记载风化区妓女情形。[128]每年风化区因小产而死的就有三四个。薛惠仙能说各地方言,而且日语又极流利,因此在风化区走红。风化区中,不尽本家剥削小姐,有时候小姐也欺骗本家,其法名曰“撤台子”。

中国近代小报小说研究(上册):《风化区》野鸡纪实

周天籁小说多取诸经历,少有假借,《风化区》即实地调查所得。小说广告称:“报告风化区中妓女生活之惨苦,句句从实地调查而来。”[125]揆诸其实,此篇实际上是一篇报告文学,不过编者未加标注,只作小说刊登。

所谓风化区是指上海的四马路以南,爱多亚路以北,这一带为捕房定为风化区。所有大马路、二马路、四马路一带有小姐的人家都要搬到这里,领取照会经营。实际上仅是淌白、抛岗、野鸡拉客的地方,而长三堂子,仍在会乐里、群玉坊、福致里,咸肉仍在八仙桥。

全文以调查报告形式,记载风化区妓女情形。

1.风化区的经营

风化区的经营有两种:一种是本家买断,一种是自己身体做拆账。

(1)本家买断

若买断本家就要负责开销,本家开销约在230元左右:

你还没有知道我们本家的开销,巡捕房——现在改了警察署了,每一个月要捐我们做小姐的照会费39元,这是小照会,还有本家捐的大照会是130块钱一月。这些捐钱从前是没有的,要是现在不捐,就不能立到马路上。譬如我们到了这风化区里来,常年开下这房间,又要30块钱一天,我们一共开下二个房间,就是60块钱一天的开销。[126]

在风化区做本家的多是扬州帮,一家一般有四五个小姐,多的十多个小姐,本家虽然要领照会、纳税租房,但从小姐身上还是能赚到大笔收入。以风化区的金玲玲为例,金玲玲以80元老法币一年押给本家,期限3年,卖身所得一共240元,但这240元金玲玲的父母拿不到手,被“白蚂蚁”私吞。

本家花了240元,只须给她二顿饭食:一顿干饭,一顿稀饭。再给穿上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就可以出去站立街头拉客。当初本家花的240元本钱,金玲玲一个月就可以捞回,金玲玲足足做了二年零三个月,钱可以说让本家赚得翻倒翻倒。

(2)自己身体做拆账

为本家买断者,如金玲玲以240元卖给本家,毫无人身自由,收入归本家。拆账,则是自己的身体,而租用本家的房间,与本家四六拆,本家到手六成,妓女到手四成。

本家只供给我一顿中饭,一顿夜里稀饭,别的完全不与问。衣服也要穿我自己的了,现在衣料非常贵,一件旗袍料二三百元,穿得忒搭浆,客人看不起,常常穿着一件,有时无没台型。所以自己做拆账,生意好还可以有几个钱摸摸,假使生意清,还要蚀本。[127]

金玲玲的理想就是做满3年,有了自己身体与本家做拆账。能够自由,且多赚些。可是狠心的本家,到了3年之期,还不放金玲玲走,而玲玲染梅毒白带、横痃,一身都是病,常常站在马路上昏倒。

对于风化区的妓女之悲惨生活,周天籁做了大量的采访。

2.流产惨死

一个姓姚名字叫杏花的妓女,她怀了七个月的身孕,还在那里接客,照常营业,终致流产惨死。[128]每年风化区因小产而死的就有三四个。有的妓女“一方面哺乳做着孩子的母亲,一方面兼做着出卖肉体营业,风化区内像这个情形的妓女仅有二人,在曹禺《日出》内也有这样的妓女,这确实是实在情形”[129]

3.染性病而亡

四马路大兴里有一家姓范的门口,他家的小姐彩宝就是一个“梅毒攻心而死的妓女,下身溃烂不堪设想,这是做本家的误事,不曾替她及早诊治,待到梅毒第三期已经医药无效,臭得连房间里都没有人跨进一步”[130]

文中记一名叫白兰花的妓女。某夜遇到一个杀猪的粗坯,白兰花被其蹂躏,受了重创,第二日又来了一个小工客人,白兰花欲不接此客,被本家毒打,被迫行房。如此折磨,白兰花“下身还是流血,连手都不能碰一下。旁的小姐代为告诉了本家,都埋怨她为什么有毛病不早开口呢。于是白兰花有下几天休养了,每天涂着麻油制的那黑药末,用一根鸡毛蘸了药,涂在伤处。起初两天娘姨替她涂涂,她仰天平躺着,分开了二条腿,娘姨替她涂药时候,不时打恶心,见了又怕又腻滋,后来娘姨不愿意担任这工作,白兰花无法可想,只得拿面镜子照着,自己来动手”[131]。后白兰花终患肺病三期而老调了。

四马路大兴里有家妓院,妓女秋云,身上有毒,客人一夜风流便会被传染性病。“其中一位青年,意志不决,一时误入歧途,染着淋病,因而失业,终不得回乡。该妓女天良发现,暗地按月接济他的生活费用,半年于今,青年犹滞留海上。”[132](www.xing528.com)

4.拆姘头而发家者

妓女亦有在风化区起家的。如金凤仙,风化区认识一个做五金生意的客人,凤仙为其娶归,小房子租在黄家沙,可是这个客人有发妻。凤仙与他同居没有半年,就被发现,家中女人吵了来,打房间,把金凤仙一房间家生,以及玻璃器皿,打得滑脱精光。

如此一来就要拆姘头,就要拿出一句话来,结果“所有打坏东西,全由客人赔偿,并且再稍微贴还分离之后生活费用,金凤仙便狮子大开口,要他50 000元。这当口正是做五金生意发财时候,那调停人认为50 000元数目并不大,便一口替他答应下来,当场就把这件纠纷解决下地了。金凤仙得了这笔款子,就在大庆里顶下一幢房子,自己做二房东,同时又包了二个小姐身边做做”[133]

金凤仙做了鸨母,上海话叫作主政、本家。金凤仙虽过上了安逸的生活,但她还背着家中的小姐,自己亲自出去做生意。

5.其他种种

风化区妓女形形色色皆有,如老蟹,上海人称年老者为老蟹。

海上著名老妖精小脚宁波,她在南京路一带兜搭客人,有上15年历史,今年49岁,依然干她卖淫生活,每夜一双脚一跷一拐地徘徊南京路上,而自有一批爱吃老蟹的人。[134]

周天籁曾专门为老蟹撰有一篇《蟹美人》。

有的妓女妓舞两栖。有蒋曼莉者,傍晚在西藏路上一家舞厅做舞女,晚上则操着神女生涯,因为她是自己身体,不受本家约束的,故得兼职多赚。

有的是打底大姐接客。“她的名字叫阿金,可是她并不公开接客,但是客人中意她时候,便由大姐而变为小姐了,这在生意上称为打底大姐的。这里她来做的时候,并非有打底大姐名义,因为她生得太漂亮了,客人往往对她瞩目,又由于本家的怂恿,阿金偷着变节了。”[135]

妙茵做了妓女而不忘吃素念佛,逢着客人便向人传教。薛惠仙能说各地方言,而且日语又极流利,因此在风化区走红。

风化区中,不尽本家剥削小姐,有时候小姐也欺骗本家,其法名曰“撤台子”。撤台子就是假意卖身,得款后,伺机逃走,骗取本家的包银。有“一个本家把小姐骄养得比亲生女儿还要疼爱,这小姐名字叫小林黛玉,生得天仙化人,艳若桃李,然而呀,居心不善,结果是逃亡了,本家一条生命就此送终她手里”[136]

《风化区》篇幅颇长,共刊登了400多天,人物80余位,其中所费之采访功夫颇劳人。周天籁说:

原意预备写满百零八人而搁笔,实在采访太耗费时间,金钱和心血也不知花了多少,不得已商请编者,俾提前结束。[137]

有人问周天籁,风化区都是起码妓女,你为什么不写高尚的会乐里、群玉坊、福致里的长三倌人呢。周天籁回答说:

我说,那是公子哥儿以及暴发户的销金窟,他们根本没有痛苦,生活个个过得非常富丽,用不到我去写。在下这篇东西,就因为太没有人注意这一批黑暗中的女同胞了,所以要尽我这只秃笔,作向社会呼吁。[138]

文末缀言云:

风化区中妓女生活惨苦,亟待社会人士予以救济与同情。[139]

周天籁颇有普罗观念,具悲悯之心,关注底层社会。此篇之目的就是以社会调查报告,将风化区妓女之惨状公之于世,引起社会的同情。文字朴素纪实,与其小说缠绵风趣笔调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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