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文字的难题及解决方法

楔形文字——文字之求解过程——语言——文学——Gilgamesh叙事诗

由商业、迷信及酒色荒唐所交织而成的生活，有无产生文学艺术的可能？也许可能，不过像样的文学艺术，我们目前尚未发现，但巴比伦文化浩如烟海，凭目前仅有的一点资料便作判断，岂不过于轻率？然就目前所有资料而言，巴比伦在文学艺术方面之贡献，虽比不上埃及和巴勒斯坦，但以其商业法律而论，实非其他文化所能及。

巴比伦系与孟斐斯、底比斯齐名的世界名都，当然不乏知书识字的人，不过知书识字并不就能称为文学家。懂得书写，在巴比伦虽不能获得很高的社会地位，但却是进入政府机关或神庙办事的一块敲门砖。像今天有些人喜欢在名片上印个“某某硕士”“某某博士”的衔头一样，知书识字的巴比伦人，也往往喜欢在其圆柱形印章上刻上一个书记身份的标记。巴比伦人所使用的，是楔形文字。这种文字，是以铁笔书写在润湿的泥板上。所写得东西，如果需要永久保存的，写好后晒干或烘干。但像信件之类，写好后，第一是扑粉；其次是装入信封——也为粘土制成；最后，则加盖印章送出。书写烘干的泥板称泥简，泥简或藏于瓶罐内，或置于书架上。巴比伦宫廷及神庙，藏有数不清的泥简。巴比伦泥简，现除Borsippa图书馆所藏的3万块外，刻已荡然无存。这批泥简，现于Ashurbanipal图书馆中，有着完全的摹本。这批宝贵资料，就是现代史学家研究巴比伦的主要依据。

求解巴比伦文，是若干世纪以来，学术上的一大难题。对这个难题，首先摸到门径者，是Georg Grotefend。Grotefend乃G¨ottingen大学的希腊文教授。他于1802年对G¨ottingen学院讲演时，当提到他如何希望读懂来自古波斯石刻上的楔形文字，如何费了若干年工夫才认识了40个字中的8个字。以及如何运用这8个字，找出石刻上的3个国王的姓名等。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不过不知为什么这个工作后来却停顿下来。直到1835年，一位英国外交官驻节波斯时，同样的工作才又展开。展开这项工作的这位外交官，就是Henry Rawlinson。他与Gr¨otefend素不相识，但却以同样的方法读出了刻于古波斯石碑上3个王——Hystaspes、Darius、Xerxes——的名字。

根据这个线索，Rawlinson不久发现了一个古石刻，这个发现，与Champollion之发现Rosetta石碑前后相映成趣。那个石刻，上刻有古波斯亚述及巴比伦的文字。研读这个石刻，可说非常不易，因为它系在米底亚山中，一个名叫Behistun的地方。石刻系刻在一块悬岩上，悬岩距地300余英尺，四面无路可以攀登。Rawlinson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带着绳索往上爬。他先则仔细地抄下一笔一划，后怕不正确，于是用石膏将所刻文字全部翻印下来。一直研究了12年，最后总算大功告成。

1847年，Rawlinson提出了一份报告，根据大流士一世在Behistun所立之记功碑，他读懂了巴比伦及亚述文。皇家亚洲研究协会（Royal Asiatic Society）为测验这项成果，曾以一个尚未公开的楔形文字文件，分由四位经Rawlinson训练出来之亚述专家翻译。译时不得“偷看”，不得“传递”，结果，四人所译果然大致不差。今天现代史学家，其所以知有巴比伦文化，可说皆系以上学者辛苦耕耘之所赐。

巴比伦语文，系闪族语文之一支。这支语文，系由苏美尔及Akkad语文混合演变而成。最早的巴比伦文，其实就是苏美尔文，其后，由于加进了方言及时间的因素，于是巴比伦语遂自成一个新体系（此种情形，与法语及拉丁语的关系正好相类）。

古代的巴比伦人，我们相信是可读懂苏美尔文的，但降至后代，学生若无字典文法等工具书籍之助，对古代的经文便无法了解。目前存于尼尼微皇家图书馆之泥简，字典及文法——从苏美尔文，译成巴比伦及亚述文——便占了1/4。据专家考证，有些字典成书年代，竟可上溯至Akkad的萨尔恭王的时代——这可算是世间最古老的典籍。巴比伦文字，一如苏美尔文字，是由若干音节而非由字母组成。巴比伦人没有发明字母，他们的文字，约有300多个。在神庙附设之学校中，祭师所教给巴比伦孩子者，主要就是对这些文字的记忆。不久以前，有人发掘到一个学校。在校中，男女孩子正起劲地在泥板上写东西。从种种遗物判断，这些人是生活在公元前2000余年。据推测，他们是在上课时，遭受意想不到灾祸而葬身的。

和腓尼基人一样，巴比伦人视文字仅为一种商业的工具。他们似乎没花多少工夫，使它变成文学。不错，我们曾发现用韵文写成的动物故事，但这种故事只在一个朝代昙花一现便不见了。圣歌不少，不但分章分节，而且还有韵律。诗歌中，非宗教作品极罕见。戏剧及历史故事，更付阙如。巴比伦史官，对历代帝王之祭祀征战；神庙之兴建修复；地方之重大事迹，均有相当详细的记载。Berosus，乃巴比伦最负盛名的史学家（约降生于公元前280年）。他著巴比伦史，是自开天辟地后的第一位帝王写起。他说，这位帝王奉神的命令治理巴比伦，其统治时间计达3.6万年。据他推算，自开天辟地到洪水泛滥，为时长达69.12万年之久。

阿叔巴尼帕图书馆，藏有12块残破的泥简——目前这批泥简，已成大英博物馆珍品。这12块泥简所记述的，就是美索不达米亚文学作品中最动人的Gilgamesh叙事诗。这篇东西，和希腊之《伊利亚特》（Iliad）史诗相类，也是由好几个不同的故事连缀而成。故事所牵涉之时代，上可溯至公元前3000年——苏美尔时代，下则到达巴比伦的洪水泛滥若干时期以后。

男主角Gilgamesh乃Uruk（亦作Erech）之王，其先世出自Shamash-napishtim。Shamash-napishtim，即洪水孑遗而获长生不老之惟一巴比伦人。Gilgamesh是Adonis-Samson一流人物：高大英勇，天生神力，英俊绝伦。

他三分之二是神，

三分之一是人。

谈英俊，举世无匹……

目光远大，通晓宇宙万物。

经验宏富，断事如神。

别人看不见的，他看得见，

别人猜不透的，他猜得透。

他知道什么时候会刮风，

他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为了磨练他自己，

他曾千里跋涉，

历经险阻。

他一生事迹，最后曾刻为碑铭。

但这样的人，会受到指控。不少作父亲的人说：“他强迫我们的孩子去筑城，白天筑到夜晚，夜晚筑到白天！”不少作丈夫的人说：“他不但使我们的妻子独守空闺，而且还糟踏了我们的闺女！”Ishtar接到指控，便去找Gilgamesh的母亲Aruru，Aruru也是一位神。Ishtar要求Aruru：照Gilgamesh的样，再做一个儿子，让他两个为敌。Gilgamesh有了对手，便不再去找Uruk人的麻烦了。Aruru手拈一块粘土，吹口气立刻变成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Engidu。妈妈赋予他的特点是：有野猪般的体力；有雄狮般的英武；有飞鸟般快捷。Engidu幻化成人之后，却不愿作人而愿作兽。他成天与禽兽为伍，有时还下海与鱼虾游戏。

猎人想捕捉他，但用网用陷阱通通不行。一个猎人去求Gilgamesh，他说：“王啊，我要捉Engidu，可是捉不到。请借给我一个美丽的女巫，以她为饵，我想Engidu再狡猾也逃不掉了。”Gilgamesh果然挑了一个最美丽的女巫给猎人，同时说：“去吧，我的好猎人，去找一个有水有草的地方。当Engidu来时，你叫她搔首弄姿，他见了她一定会着迷的。在他着迷后，他的禽朋兽友便会舍他而去。”

猎人带着女巫果然在一个有水有草的地方找到了Engidu。

“看哪，他来了，我的小姐！

解开你的裙带，

除下你的面纱。(www.xing528.com)

当他接近你，

你便应搔首弄姿。

别死板板的躺着，

敞开你的胸衣，

紧紧把他搂着。

让他饱尝人间滋味，

让他忘记禽朋兽友。

记着啊，小姐，

当他躺在你身上，

你要紧紧搂住他。”

于是，

那女巫果然

解开了裙带，

除去了面纱。

当Engidu渐行渐近，

她果然搔首弄姿。

她敞开了胸衣，

她紧紧搂抱着他。

她使出了女人所有的本领，

使躺在她身上的Engidu

乐不思蜀。

Engidu与女巫一连玩了6天7夜。当他尽兴之后，睁眼一看，所有禽朋兽友都已弃他而去。他孤独，他悲哀，他苦闷欲绝。这时女巫发言了：“你是神的后代，你是金枝玉叶，你和禽兽为友，人人以你为羞。和我走吧，我会带你到Uruk。Uruk的国王叫Gilgamesh，他的权力无际无边。”这一番话，连激带赞，使Engidu凡心大动。于是他说：“好，让我们去Uruk。我倒想和Gilgamesh较量较量，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这时Ishtar和Uruk的百姓都以为有好戏看了，但毕竟Gilgamesh不凡。他先用武力征服了Engidu的身，继又用情感征服了Engidu的心。这哥儿俩，成了知心朋友生死兄弟。为了确保国土安宁，他们合力进兵伊拉蒙。凯旋之日，Gilgamesh对Engidu更加宠爱了：“他为他卸下征袍，他为他加上荣冠，他要让他继位为王。”

Gilgamesh的人品行事，转变了Ishtar原来对他的态度。但这一转变麻烦来了，因为Ishtar的个性是凡爱一个人便想占有。她现在爱上Gilgamesh了，她干脆对他说：

“来吧，亲爱的Gilgamesh，我要以你为夫。求你把爱赐给我，我们夫妻相亲相爱。我要给你造一辆宝车，用黄金为轮，以玛瑙作轼。我要命雄狮给你拖车，我要用异香洒满你的居屋。……所有沿海的国家将听你管辖，世上所有君王将俯伏在你脚下，世人将以堆积如山的珍宝奉献给你。”

但Gilgamesh说：“多谢你的好意，想起被你所爱者的那些结局，会使人不寒而栗。”于是他提到Tammuz，兀鹰、骏马、雄狮及园丁，并说：“你现在舍他们而爱我了，我不稀罕你的爱”。这一来，Ishtar恼羞成怒，恳求大神Anu遣头猛兽去扑杀Gilgamesh。但Anu反驳她说：“别生事吧Gilgamesh不接受你的爱，只能怪你自己。”可是她威胁说：“你不去也好，我将绝灭大地的生机，割断爱的根源，使大家同归于尽！”Anu无法，只得依她，于是派一头最凶最狠的猛兽去扑杀Gilgamesh。但不料Gilgamesh有Engidu的帮助，却把猛兽制伏了。Ishtar见弄不死Gilgamesh，于是破口大骂。这时，冷不防Engidu一块兽腿丢来打在她的脸上。Gilgamesh看着大笑。但笑声未止祸事来了。Ishtar施放一种恶毒的疾病，立刻致Engidu于死！

Gilgamesh见Engidu死去，于是抚尸大哭。Gilgamesh爱他的朋友，甚于世间任何人，他不能任他死去。于是发下大愿，非把他救活不可。死是什么？人能不能不死？世间有无人能知不死的要诀？Gilgamesh仔细推求这些问题。最后，他认为要获得答案，必须去找他的祖先Shamash-napishtim，因为他是洪水之后惟一逃过死亡的人。Gilgamesh的决心，使他走遍天涯海角，去寻访Shamash-napishtim。最后，他找到一座高山，他听人说Shamash-napishtim就住在山的那一边。但要到山的那一边，必须通过一道关，而关上有两位巨人看守。这两位巨人，头顶着天，脚没入地，任何人都休想通过这座关口。只要有路可通，困难并非Gilgamesh所计的。他去见巨人，把他决心救友的事一说。想不到巨人很同情，轻易就让他过关。但这道关很奇特，从关这边到关那边，要通过一条长达12英里的隧道。隧道很长很黑，胆小的人根本不敢进去，但Gilgamesh根本不管这些。

在黑暗中摸索，当隧道走完他以为到了，但想不到前面却是大海。管海的是位女神，她名叫Sabitu。她告诉他，Shamash-napishtim住在乐园里，乐园还在海的那一边。Gilgamesh于是求Sabitu：“请渡我过去吧，你知道，如果我的朋友不能生，那么我也只有死！”Sabitu为他一片爱友之心所感，于是派船送他渡海。大风大浪40天，终于到达乐园见到了Shamash-napishtim。“我的老祖宗”，Gilgamesh说：“请你告诉我脱离死亡的秘密，我要救我的朋友Engidu”。Shamash-napishtim于是便把如何遭遇洪水，如何由神指引得救，如何因保全人种有功而获长生的故事说给他听。当他临走时，更赐给他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药。Gilgamesh得了药，欢天喜地往回走。快要到家时，经过一条河。由于长途跋涉，他想先洗个澡除掉疲劳，再回去救他的朋友。但想不到当他下河洗澡时，他放在岸上的药被一条蛇偷吃了^[13]！

千辛万苦求来的药被蛇偷掉，Gilgamesh的悲哀失望可想而知。他失魂落魄的回到Uruk，于是见庙便入，见神便拜。他现在惟一的请求是，让他的朋友生还片刻，因为他有许多话要告诉他。诸神鉴于Gilgamesh的虔诚，于是让Engidu复活了。这两位生死朋友相见，其乐可想而知。在畅谈中，Gilgamesh问：“死是什么情况？”Engidu说：“那种情况不能说。如果我把我的所见所闻告诉你，你会立刻吓昏过去。”“有这样可怕吗？我倒要听听。”Engidu被逼不过，只好历述地狱诸惨状。整个叙事诗，在此凄凉情调下，于是便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