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的自然哲学：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大义】

此卦下离上坤，⁽¹⁾离是日，坤是地，日在地下，为日落之象。“明夷”是太阳鸟。此卦《彖辞》（《彖上》36）、《大象》（《象下》36）都说：“明入地中，明夷。”可见“明夷”的意思是日落。它的六爻，是讲太阳由明到晦的六段：初九，日出东方；六二，日上三竿；九三，日当中天；六四，日影西斜；六五，日薄西山；上六，日没于地。太阳，正午爬得最高，但它爬得再高，也得掉下来，何况人乎？

《明夷》与《晋》卦相反，《晋》卦讲日出，《明夷》讲日落，正好是一对。

【校读】

明夷　太阳鸟，即古书中的金乌。“明”是光明，“夷”是毁伤。古人以金乌为日，玉兔为月，常以金乌西落比喻太阳下山。

利艰贞　“艰”指大难。文王拘羑里，箕子佯狂为奴，是古代圣王、仁人蒙难的著名故事。此卦《彖辞》：“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利坚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六五《小象》（《象下》36）：“箕子之贞，明不可息也。”就是以这类典故讲人应该在黑暗中坚守光明。

明夷于飞，垂其翼　这是以金乌起飞比喻太阳初升。此爻为阳爻，像其明也。《左传》昭公五年引此节，谓“《明夷》，日也。日之数十，故有十时，亦当十位”，“日之《谦》，当鸟，故曰‘明夷于飞’”，可以作为旁证。“翼”，马王堆本作“左翼”。盖求齐于下文“左股”。

夷于左股　字面含义是伤了左大腿，到底暗示什么，值得推敲。我怀疑，六二是讲日头高升。高升之后，光芒必有所减弱。此爻作阴爻，为日明之初伤。古人讲阴阳，以左阳右阴为通例，伤于左股，疑指金乌从东往西飞，左为阳，右为阴，明伤于南。

拯马　这个词也见于《涣》卦初六，上博本作“马”，⁽²⁾“”同抍。这两处的“拯马”，马王堆本皆作“撜马”。《说文解字·手部》：“抍，上举也。抍或从登。”这里的拯字与抍、撜同。⁽³⁾“拯马”可以有两种读法，一种读“登马”，指征发马匹；一种读“整马”，指调驯马匹。整有调驯、整治之义。《尔雅·释言》：“服，整也。”如“整旅”指训练军队。这里是按后一理解翻译。

明夷于南狩　高亨怀疑，“于”下脱“飞”，不对。⁽⁴⁾今得马王堆本（上博本缺），可知下脱“夷”，今补“夷”字。九三是阳之盛，盛极则衰。我怀疑，此爻相当正午时分。正午，太阳离地面最高，日巡中天，偏于南，故以“南狩”为喻。过此，日将西斜。这是又一种伤。

得其大首　获其魁首。疑指日头最高。(www.xing528.com)

不可疾贞　这里的“疾”不是疾病之疾，而是急的意思。

入于左腹，获明夷之心　还是讲日之伤明。六四以下皆阴爻，是讲太阳走下坡路的过程，日之伤明更甚。上文九二伤于股，还在下体，此则伤于腹心。上句，马王堆本作“明夷夷于左腹”（上博本缺），可见还是讲伤。

箕子之明夷　这是《易经》的第四大典故。⁽⁵⁾案：箕子是纣王的叔叔。此爻《小象》说：“箕子之贞，明不可息也。”意思是说，纣王无道，天下黑暗，但箕子仍守志不移，不肯屈从于当时的黑暗。《论语·微子》：“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箕子佯狂，是韬光养晦，以图东山再起。

初登于天，後入于地　这是讲日出日落，由明到晦。日出东方，逐渐爬升，正午适当中天，是为“初登于天”。过了正午，日影西斜，最后没于地下，是为“後入于地”。此卦以阳爻始，以阴爻终，正像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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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左传》昭公五年记庄叔之占，遇《明夷》之《谦》，涉及此卦初九。

(2) 参看徐在国《上博竹书（三）〈周易〉释文补正》，简帛研究网，2004年4月24日；陈思鹏《楚简〈周易〉初读记》，孔子2000网，2004年4月25日。

(3) 或读“乘马”，见李镜池《周易通义》，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72页；或读“騬马”，见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重订本），264页。案：“乘马”见《屯》卦六二、六四、上六，不这样写。騬马是割去睾丸的马，也不可信。

(4) 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重订本），264-265页。

(5) 《释文》：“蜀才箕作其，刘向云：‘今《易》箕子作荄滋。’邹湛云：‘训箕为荄，诂子为滋，漫衍无经，不可致诘。’以讥荀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