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原与哲学方向：本体论研究成果

（一）“本原”与哲学方向

亚里士多德说：“古往今来的人们之开始哲学思考，皆因起于惊异。”⁽⁵⁴⁾由于惊异，人们对周围的一切现象究根刨底，直至它们的本原。“世上必有第一原理。”明白了最深的本原，那么其他问题就不难理解了。哲学就是一门研究本原问题的学问。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第五卷是专门解释哲学词汇的，“本原”被列于第一条，这似乎不是随意的。然而，关于什么是本原这个问题，人们事实上是有不同理解的，这些不同理解决定了古希腊哲学从一开始就显示出了不同的方向。

“本原”的希腊文原文为“”（arche），罗斯的英文译本作“beginning”（开端），吴寿彭的中文译本作“原”，汪子嵩和苗力田都作“本原”。我们这里也取“本原”这个译名。以上这些译名都不无道理，但也都难以表达希腊文原词的全部意义。吴寿彭除了用“原”这个译名外，还用过“原始”、“原本”、“原由”、“原意”和“原理”，等。⁽⁵⁵⁾这些，正是需要我们结合各种哲学思想加以说明，并且只有结合其在各种哲学中的不同用法，才能得到说明。

亚里士多德先列出了“本原”一词的六个含义，⁽⁵⁶⁾后面作了一个概括。这前六种当指arche这个词在日常用法中的意义，后面的概括当是亚里士多德认为在哲学上引申得到的意义：“所有的本原有一个共同的意义，它们是事物之所是、成其所是或被认知的起点；但作为起点它们有的是内在于事物的，有的却是外在于事物的。正因如此，事物之自然本性就是一种本原，事物的元素、思想、意愿、究竟所是以及最终原因，都是本原——因为善和美是认知和许多事物运动的本原。”⁽⁵⁷⁾亚里士多德的这个概括说明，本原作为起点是共同的，但是具体来说，它既可作为事物是其所是的起点，又可作为思想（认知活动）的起点；既可指事物内部的起点，又可作为事物外部的起点，这就有很大的差别。于是追求这种不同本原的各种哲学，在旨趣上也就有了很大的差别。(www.xing528.com)

我们所知的是，希腊早期的一些哲学家在追求本原这面旗帜下所探索的乃是组成事物的最基本的元素，例如，米利都学派的哲学家们曾分别提出过水、气等元素是万物的本原，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所谓“本原”，实际上就是“始基”的意思。又如，毕达哥拉斯学派认识到事物中有一种数的比例关系，于是他们所谓的本原就不是物质元素的始基，而是数的组合的原理。再如，有的哲学家注意到事物有分有合，有生有灭，就寻找出爱和恨作为本原，这样的本原是一种原则。爱利亚学派的巴门尼德的学说比较复杂，根据我们研究中得出的体会，他把万物是其所是的“是”的过程等同于我们认知事物的过程，万物出于同一种“是”的过程，因而可以用“一”标志。⁽⁵⁸⁾这就是他寻找本原的途径和结论。苏格拉底追寻事物的定义，为的是说明伦理规范的究竟所是，这是社会伦理生活中的本原。至于柏拉图，我想我们已经有过探讨，对之是比较了解的，他是从原理的意义上来理解本原的。柏拉图最终将原理作为哲学追寻的目标，是经历过一个过程的。起初，他从苏格拉底追求定义的方法里得到启发，提出了理念。理念的提出主要是受变中求不变、多中求一的思想指导，得出的是代表事物本质的东西。作为本质，理念及理念论只是对世界万物的本原所作出的一种解释或说明。正如柏拉图本人在《斐多篇》里所说的，他是因为感到以往的种种学说难以对世界作出一个圆满的说明，才提出理念论的。然而由于理念被认为是在可感世界之外的，它的存在、它被事物的分有，以及对它的认知都发生了困难，这迫使柏拉图对理念的“自在的是”作出论证，论证的方法是演示理念间的相互结合。起初柏拉图只是谨慎地称这种理念间相互结合的理论是思想训练，后来，又进一步用更具普遍性的概念取代理念，并认为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例如，在辨认智者的过程中遇到的假象是否也是一种是者），是已蕴含在概念的相互关系中了，即可以在概念的关系中证明“不是者是”。柏拉图还称，寻找主要的一般概念间的结合，是哲学最伟大的任务。这种以概念间的推论演示出来的，就是原理，就是柏拉图哲学所追求的本原。

对本原的不同理解以及对这些不同的本原的追求，造成了哲学形态和旨趣上的极大差别。早期希腊哲学从始基方面理解本原，他们或者把自然界归结为某种元素，或者寻找它们结合与分离的原则，被概称为自然哲学。柏拉图哲学则把演示纯粹的原理当作自己的目标，这种原理是可感世界之外的“自在的是”，却又决定着可感世界、人类思想和语言的各种运动、变化，这种哲学被后人称为本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