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哲学流传：《本体论研究》展示成果

（一）亚里士多德哲学的流传

在第五、第六两章里我们已经讨论过，柏拉图初创的本体论还有不成熟的地方，这主要是他的逻辑方法还不成系统，有些概念的普遍性不够，且真正够上普遍性的概念数量太少，有待进一步寻找。而亚里士多德则制定了系统的逻辑方法，而且通过自下而上的抽象的方法或对语词分类的方法得出了大量普遍性的概念或范畴。但亚里士多德本人没有把逻辑方法用于概念的推论，他是反对这样做的。然而，只有当概念的推论运用了逻辑方法以后，本体论才最终成熟。而这一点竟是在基督教神学中完成的。

亚里士多德哲学真正进入神学是在公元12世纪以后。关于亚里士多德哲学在公元前的流传情况，黑格尔有一番了解。他写道：“据传说，亚里士多德在活着的时候很少让他的著作被人知道，他把他的著作连同他的丰富的藏书遗留给他的继承人德奥弗拉斯特。他的藏书可以说是第一个颇可观的藏书，是由于他自己的财力和亚历山大的帮助而收集来的；由此可见亚里士多德的博学。后来这些藏书（一部分书籍或抄本）被带往亚历山大里亚，成了托密勒王朝图书馆的基础，这个图书馆在凯撒大帝占领亚历山大里亚时被付之一炬。至于亚里士多德的原稿，则传说德奥弗拉斯特在遗嘱中把它们传给一个叫奈勒乌的人，从此人手中又流入一些无知识的人手里，这些人既是全不关心又毫不懂得它们的价值而把它们搁置着；又据说（据另一些人说）是奈勒乌的后裔为了使它们不落于酷爱搜集藏书的柏加孟诸王之手，而把它们埋在一个地窖里，在那里它们被忘记了，竟被搁置了130年，因此变成一塌糊涂。经过了这一段时期之后，德奥弗拉斯特的后裔们在多次找寻之后终于再把它们发现，并将它们卖给德约斯地方一个叫阿柏利康的人，此人把虫蛀和腐烂的地方补上了，但对于这件工作这个人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学识和本领来做的。因此又有别人来做此事，按照他们的心意填在空白上，把被破坏的弥补起来；这样，这些著作就被改变得很够了。但这还不算数。阿柏利康刚一死，罗马人苏拉就侵占了雅典，而在他送往罗马的虏获物中，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也是其一。那些罗马人刚刚开始晓得希腊的科学和艺术，对于希腊的哲学却还没有加以重视，他们不懂得去从这些著作中吸收教益。以后一个叫提兰尼奥的希腊人在罗马获得允许去利用亚里士多德的这些原稿，并把它们发表，他编了一个本子，但这个本子也被指责为不够准确；在这里这些作品又遭到这样命运，被书商们交到一些无知识的抄写人手中，这些人又加进了一大堆讹误。”⁽²²⁾苏拉攻占雅典一事发生在公元前86年，这说明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在公元前已流入罗马。现在人们知道的情况是，在公元6世纪初的时候，罗马人波埃修斯（Boethius，480—525）始将亚里士多德的《工具篇》译成拉丁文。又过了六百年，到12世纪时开始，历经一百余年，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才被全部译成拉丁文。在6世纪到12世纪这漫长的六百年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和柏拉图的著作一起，倒是在阿拉伯人中被诵习的。早在拉丁文之前，先是叙利亚文，后来是阿拉伯文就有了亚里士多德著作的译本。因此，当亚里士多德的著作被译成拉丁文时，不仅依据希腊文，也有从阿拉伯文转译的。

拉丁文本的亚里士多德著作出现以后，并不是马上被神学所吸收的，它开始只是在大学里被阅读。即便如此，教会方面在13世纪时一直明令禁止阅读它。(www.xing528.com)

我们知道，作为哲学，柏拉图主义也曾为基督教神学所拒斥。大约在公元4世纪末的时候，以奥古斯丁为标志，柏拉图主义算是被正式允许为神学服务了。而亚里士多德哲学进入神学则几乎迟了整整一千年。这个原因显然并不是因为资料的缺乏，而是在于这两种哲学有一种重大的区别。如我们在前一章中所说的，柏拉图的理念论开辟出一个存在于我们所在的世界之外的世界，亚里士多德则根本反对有这样一个世界，他只承认我们所在的世界。他也有抽象的概念，但这些概念已从经验事物由下而上逐级抽象出来的。因此，亚里士多德哲学的主旨更不宜于神学。事实上，当教会方面反对阅读亚里士多德时，称他的著作是“自然哲学著作”，这包括《形而上学》一书，⁽²³⁾教会方面的这种语言也反映，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基本倾向是经验论的。

尽管亚里士多德哲学受到教会的禁止，它还是无可避免地渗进了神学。对这一现象，人们也许会研究出许多原因，我觉得其中一个学理上的主要原因是，既然神学已经采用了柏拉图那套概念到概念的论证方法，那么进一步需要的就是一种严密的逻辑方法，这正是亚里士多德哲学可以提供的。至于亚里士多德学说中其他的观点及其经验论的倾向，则是神学对之加以改造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