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僻处山区的徽州社会,同全国其他地区一样,也经历了显著的变迁和震荡。这是一个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发展时期,“人情丕变,万象更新”,[75]因此,我们绝不能以世风日下、民俗浇漓来简单评价它。虽然因明王朝的统治腐败和各种社会矛盾的不断爆发,特别是明末清初无休止的战争和社会动乱的不断发生,徽州未能最终完成社会的转型。但明清时期社会变迁中徽州大众心态在历经种种波折、充分暴露其焦灼浮躁一面的同时,也给徽州社会注入了活力,尽管徽州社会为此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首先,明清时期社会变迁对徽州大众心态和观念的猛烈抨击,直接把死气沉沉的传统徽州推向了一个充满竞争与风险、生机与活力的新阶段。农本商末观念为重商思想取代后,徽州所出现的“业贾遍于天下”的局面,不仅使徽州大众摆脱了封闭与愚昧,增长了见识,开阔了视野,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把强烈的竞争观念和顽强的进取精神带回到程朱理学的故里——徽州。他们“一贾不利再贾,再贾不利三贾,三贾不利犹未厌焉”。[76]这种顽强不屈的精神、任重致远的“徽骆驼”品格,为徽州社会的变迁和经济的发展,注入了无限的活力。
其次,宗族认同的心态是徽州激烈的社会变迁中迅速发展和活跃起来的。这种强化了的宗族血缘组织,虽然在徽州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曾经起过一些负面作用,但就总体而言,徽州宗族在团结御侮、扶贫济困和维护农村基层社会稳定等方面,确实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明清时期徽州社会变迁中,徽商逐渐将血缘组织扩大为地缘和业缘组织,对增强宗族的凝聚功能、减少族内成员因心态失衡而向社会发泄不满所导致的过激行为,以及提高徽商抗御风险能力等方面,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歙县呈坎罗氏宗族能和侵其祖坟的寺僧佛海、法椿等“讦奏七本,首尾八年,始得归结”,[77]并最终打赢官司;休宁程锁之所以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贾,靠的都是宗族的力量。如果没有宗族贤豪者10人“俱人持三百缗为合从”,[78]作为最初经商资本的话,程锁是很难能成为富甲乡里的大商人的。
最后,徽州大众的玩世不恭心态,尤其是“健讼成风”的习俗,[79]虽然可使不肖吏胥任意处置,“两造之下,只视钱之少多,不分理之长短。锻炼深文,高下其手”。[80]但因徽州人“负气不受非理之辱,告讦成风”,使得“贪吏亦往往畏之”。[81]康熙时祁门县令葛殿桢收捕县民王末,“激变村民,竟致揭挺围署。末虽毙狱,而葛令亦以投缳殒身”。[82]因此,就这一角度来说,徽州大众某些玩世不恭心态以及由此而引发的一系列失范行为,在对徽州社会经济造成破坏的同时,也多少对该地的贪官污吏具有打击和警醒作用,从而为徽州吏治的清廉做出了贡献。明末歙县知县傅岩“审理词讼,当堂面撰审词”,[83]清初休宁知县廖腾煃于《严禁请托示》告文末尾大书“端本澄源,使民无讼”[84]等现象的出现,应当说是徽州清廉吏治的表率,是健讼之风驱使下的产物。
此外,在明清时期徽州社会变迁的过程中,传统的文化心态如道德至上、勤俭节约和精神自慰等心态,对徽州社会的变迁以及良好社会风气的维持,也起到了一些积极的作用,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维护社会稳定的作用。徽州各地文人会社的建立,“以名教相砥砺。乡有争竞,始则鸣族,不能决则诉于文会;再不决,然后讼于官。比经文会公论者,而官藉以得其款要过半矣”。[85]社会由一元化向多元化发展,反映各个阶层大众声音的多元化社会格局的形成,无疑是徽州社会和文明的进步。但是,由于明末封建统治阶级政治上的腐朽黑暗,各地农民起义纷纷爆发,关外的满族统治者入关和大清王朝的建立,种种无休止的动乱和战争,使包括徽州在内的全国社会经济停滞不前。直到乾隆时期,这种局面才得到改观。然而,此时已是封建统治飘摇欲坠的时候了。明清时期的徽州未能顺利完成社会变迁和社会转型,“明末徽最富厚,遭兵火之余,渐逐萧条,今乃不及前之十一矣”。[86]徽州同全国其他地区一样,“失去了一次从传统社会向近代社会转变的机会”。[87]
【注释】
[1](清)赵吉士:《寄园寄所寄》卷一一引《云谷卧余》。
[2]民国《歙县志》卷一《舆地志·风土》。
[3]淳熙《新安志》卷二《物产·木果》。
[4]淳熙《新安志》卷一《州郡·风俗》。
[6]同上。
[7](明)张翰:《松窗梦语》卷四《商贾纪》。
[8]万历《歙志》考卷五志六《风土》。
[9]雍正《岩镇志草》贞集《迂谈》。
[10]万历《歙志》考卷五志六《风土》。
[11]弘治《徽州府志》卷一《地理志·风俗》。
[12]嘉庆《黟县志》卷三《地理志·风俗》。
[13]万历《歙志》卷首《序》。
[14](明)傅岩:《歙纪》卷八《纪条示·杜棍谋以坚义济》。
[15]参见王钰欣、周绍泉主编:《徽州千年契约文书》(宋元明编)卷一,花山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
[16]弘治《徽州府志》卷一《地理志·风俗》。
[17]万历《休宁县志》卷一《舆地志·风俗》。
[18]万历《歙志》考卷五志六《风土》。
[19]万历《歙志》考卷五志六《风土》。
[20](明)沈节甫:《纪录汇编》卷一四《国初礼贤录》。
[21](明)汪道昆:《太函集》卷一六《阜成篇》。
[22]万历《歙志》传卷一○志二○《货殖》。
[23]万历《歙志》考卷五志六《风土》。
[24]万历《歙志》考卷五志六《风土》。
[25]万历《歙志》传卷一○志二○《货殖》。
[26]嘉庆《黟县志》卷一六《艺文志·黄士琪·纪邑中风土·商》。
[27]隆庆《文堂乡约家法》。
[28](明)傅岩:《歙纪》卷五《纪政迹·修备赘言》。
[29](明)傅岩:《歙纪》卷五《纪政迹·事迹》。
[30](明)王圻:《王侍御类稿》卷四《吾从录序》。
[31](明)归有光:《震川先生集》卷一三《白庵程翁八十寿序》。
[33](明)程一枝:《程典》卷四《风俗》。
[34]雍正《岩镇志草》贞集《迂谈》。
[35]同上。
[36]万历《歙志》卷首《序》。
[37](明)傅岩:《歙纪》卷五《纪政迹·修备赘言》。
[38]隆庆《文堂乡约家法》。
[39](明)唐顺之:《唐荆川文集》卷一五《程少君行状》。
[40](明)凌皌初:《二刻拍案惊奇》卷三七。
[41]详见黟县西递古民居楹联,全联文字如下:“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www.xing528.com)
[42]嘉庆《黟县志》卷一六《艺文志·黄士琪·纪邑中风土·商》。
[44]雍正《岩镇志草》贞集《迂谈》。
[45](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上《复汪秀才》。
[46]同上,卷上《复钟世兄》。
[47]同上,卷下《两江总制傅、安徽巡抚江详文》。
[48]同上,卷上《上高臬宪》。
[49]同上,卷上《上高臬宪》。
[50](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上《复钟世兄》。
[51]万历《歙志》考卷三志四《户赋》。
[52](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上《告城隍文》。
[53]同上,卷上《与同年陈解人枢部》。
[54](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上《与同年陈解人枢部》。
[55](明)傅岩:《歙纪》卷六《纪详议·申报打行》。
[56]同上,卷八《纪条示·中禁抢借》。
[57]同上,卷八《纪条示·禁夜戏》。
[58]同上,卷八《纪条示·逐流娼》。
[59]同上,卷五《纪政迹·事迹》。
[60]同上,卷五《纪政迹·事迹》。
[61](明)傅岩:《歙纪》卷五《纪政迹·事迹》。
[62](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上《上郑藩宪》。
[63]同上,卷上《上汪涵斋府丞》。
[64]同上,卷上《上汪涵斋府丞》。
[65]嘉靖《徽州府志》卷二《风俗》。
[66](明)王士性:《广志绎》卷二《两都》。
[67]康熙《黟县志》卷四《箴祐论》。
[68](清)赵吉士:《寄园寄所寄》卷一一《泛叶寄·故老杂记》。
[69]万历《祁门县志》卷四《人事志·风俗》。
[70]康熙《徽州府志》卷二《舆地志下·风俗》。
[71](明)傅岩:《歙纪》卷九《纪谳语》。
[72]同上,卷九《纪谳语》。
[73](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下《两江总制傅、安徽巡抚江详文》。
[74](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下《禁止锢婢示》。
[75]雍正《岩镇志草》贞集《迂谈》。
[76]光绪《祁门倪氏族谱》卷下《诰封淑人胡太淑人行状》。
[77]嘉靖《杨干院归结始末》。
[78](明)汪道昆:《太函集》卷九一《明处士休宁程长公墓表》。
[79](清)吴宏:《纸上经纶》卷五《告示·禁钻营》。
[80](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下《招徕示》。
[81]康熙《徽州府志》卷二《舆地志下·风俗》。
[82]同上。
[83](明)傅岩:《歙纪》卷五《纪政迹·事迹》。
[84](清)廖腾煃:《海阳纪略》卷下《严禁请托示》。
[85](民国)许承尧:《歙事闲谭》卷一八《歙风俗礼教考》。
[86]康熙《徽州府志》卷二《舆地志下·风俗》。
[87]毛佩琦主编:《中国社会通史·明代卷》第7页,山西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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