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序对宋词的影响及发展

一、诗序的影响

词的题序之产生发展，所受到的最明显的影响当然要数诗的题序。诗题诗序从《诗经》开始，就在不断地发展变化着。从后人从诗中随意选取字句命题的诗经之题，到楚辞意外成熟的题目，到魏晋诗题的赋化，到六朝诗题的体兼诗序，到唐宋时候的完全规范化，诗题标志着古代诗歌从“天籁”到“人籁”的变化过程，顾炎武、袁枚、王国维等人“把先有诗后有题还是先有题后有诗作为古今诗歌演变的一大关键”^[16]，表现了古人艺术观念的不断变化。诗序则从学习《诗小序》开始的张衡的《怨诗》序，到六朝时大量出现的简约小序，到受赋序与其他流行文体影响的六朝、唐诗序，以及唐宋诗篇中许多长序，其不断普及与增长的进程也很明显。

宋诗题序经过前面数代积累，以及宋代“以文为诗”风气的影响，非常发达，长题长序，随处可见。长题如孙靓《绍兴壬子……》，题长186字，诗不过120字，题比诗多66字(见《宋诗钞·鸿庆集钞》，第1490页);叶梦得《景修与吾同为郎……》，题长126字，而诗却只有28字，题的字数是诗的字数的将近5倍(见《宋诗钞·建康集钞》，第3401页);朱槔《仆自以四月十四日……》，题长104字，而诗只有56字(见宋诗钞·玉澜集钞》，第1561页)。长序如薛季宜《送郑景望赴国子垂诗二首》五言律，二首不过80字，而序竟长达470字，是两首诗的将近6倍(参见《宋诗钞·浪语集钞》第231页)，王日翚《云安监劝学诗并序》(参见孔凡礼《宋诗纪事续补》卷十二)，五言诗80句凡400字，而序810字，诗长序长，序比诗长，洋洋洒洒，不是散文，胜似散文。文天祥《脱京口》15首加序，《真州杂赋》7首加序，《天下赵》一首加序，《出真州》13首加序，《题苏武忠节图》2首加序，《议纠合两淮复兴》3首加序，共计诗41首，而序文却近四千余言，平均每首百字序言，形成文天祥诗很突出且鲜明的一个艺术特色。^[17]

这时候，这些交代写作背景的诗题诗序已经与诗完全融为一体，并且形成了宋诗蔚为大观的体式，有了更深的意义。熊海英《题、序、注、诗四位一体——论集会背景下宋诗形制的变化》一文中通过大量的例证总结:

到宋代，以集会诗序为代表，诗序由简单的记人记事发展成叙事抒情短文。从表现技巧来说，诗序发挥叙事功能，说明写作背景和意图，从而使诗歌扩大表现容量，又不失其凝练、含蓄之美。诗序虽然没有独立的文体地位，但由于本身艺术品质的提高而摆脱了对诗歌的依附，具有独立内涵，与诗歌合则相得益彰，分则各具美质。^[18](www.xing528.com)

诗题、诗序和自注主要具有说明性质、叙事功能，北宋文人集会诗往往题兼叙事、以序辅题、多加自注，呈现“四位一体”的特点。这一形式的广泛运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体制短小的诗作本身难于履行叙事纪实职能的问题。^[19]

到宋代，长题和诗序也开始成为一种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段。诗歌题兼诗序，诗序变成美文，对诗题和诗序艺术性和抒情性的追求，都表明宋代诗人意识到诗题、诗序是诗歌不可分割的部分，把它们与诗歌本身作为整体来考虑构成美感，并利用题、序与诗歌形成意境上的互补，题、序、注、诗各有其职，又四位一体，颇具相映成趣之美，诗遂成为诗与文两种文体、叙事与抒情两种艺术手段的相辅相成。^[20]

在此种情况下，大都是由诗人兼任的词人的词作中，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宋诗对宋词的渗透，是深入而广泛的，尤其是随着词体的雅化，随着词的尊体之风，随着“以诗为词”的渐进，越来越多的作诗的方法流入了词中。另外，任何一种文艺创作，当然都来自于作者自身的知识储备和个人经历，这两点当然既表现于诗也表现于词中了，因此诗的题序便随着词体向诗体靠拢的进程而不断影响着词的题序。从某个角度来看，词的题序在每个阶段的发展，正反映着宋诗对宋词的影响的程度，反映着宋人的“尊体”与“破体”的文体观念的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