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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是透明的》解读:李春平研究论丛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阻隔——《玻璃是透明的》的中心意象[26]雷升录人类砌墙的基本目的是间隔、遮挡与设防,然墙一旦砌成,就必然成为间阻与禁闭。陕西籍上海青年作家李春平的短篇小说《玻璃是透明的》向我们所展示的就是为透明玻璃所阻隔的两种文化背景下的人的艰难生存方式。在这一无形的阻隔中,内陆送往沿海的,一是女色,一是苦力,而沿海给予西部内陆的是经济上的剥削和人格上的奴役。

《玻璃是透明的》解读:李春平研究论丛

阻隔——《玻璃是透明的》的中心意象[26]

雷升录

人类砌墙的基本目的是间隔、遮挡与设防,然墙一旦砌成,就必然成为间阻与禁闭。墙的间离效果自然地因其效用的发挥,日渐成为我们文化表述阻隔的基本意象之一。但随现代文明的进步及人们民主、平等意识的觉醒,原先用以间隔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厚重、笨拙的墙,在当代意识中逐渐被更具策略意味的透明、轻巧的玻璃所取代。

陕西籍上海青年作家李春平的短篇小说《玻璃是透明的》(载《上海文学》1997年第8期)向我们所展示的就是为透明玻璃所阻隔的两种文化背景下的人的艰难生存方式。它以写实笔法,给我们幻化出根植于内陆文化的现代打工仔在这种间离与阻隔中的生存及对这一生存的真切感触。文本中借以凝聚间离与阻隔意识的是文本的主体意象——玻璃门。在文本中,作者赋予玻璃门以双向所指,同时又将这一双向性显示为两重设置,一是玻璃的透明性与映照性,即既可看到他者,又能反观自身;另一则是实象玻璃和留存于人们意识观念上的阻隔的虚拟玻璃,实象玻璃限定、切割了活动空间,虚拟则限定了意识,于是在玻璃的双向指示及映照中,文本的四个主要人物分别被置放于四个不同的生存层面,虽然他们被同置于风满楼的玻璃门两边这一共同场景,但每人在风满楼之外尚有一个与其各自生存相关联的世界,风满楼中所表露的只不过如同洋面上的冰山,它的根基在那苍茫的大海深处。作为风满楼支柱的是具图腾和禁忌意味的苏老板,他与外在世界的联结是他的投资及工程,风满楼只是他资产的一小部分,同时在风满楼中,他的整个生存就如同来他酒楼大吃大饮的顾客一样,完全构建在享受型空间中,他一到风满楼,要么吃,要么喝,要么打架,要么役使小四川,要么与小姐调情,因他得天独厚的出生环境及大梦先觉的率先意识使他腰包膨胀,甚至脸上的腊黄色也被冲淡了,并且这一膨胀已足使他无需用名字,仅以“苏老板”来呈示他的社会身份了。这正像他的同乡蒋介石一样,当他火到蒋委员长时,“介石”的名字也就自然可以弃置不顾了。王小姐、小丫子及小四川分别来自于陕西和四川这些封闭、落后的乡村,他们是来上海吃饭的打工仔。王小姐作为上海都市化生活的顺应者,以自己的色相,赢得了酒楼实际执政者的地位,她不仅役使他人,还具有砸烂你的饭碗及行使对他人的肉体惩罚权力,她时时提醒小四川“玻璃是透明的”,这无疑是在教导小四川要学会在玻璃面前生存,但王小姐毕竟有限,虽然她不像小丫子和小四川那样无名无姓,但终究没有大到苏老板的地步,她为保有这既得的地位,就不得不游弋在苏老板的床侧。她最终的出离风满楼,其根由就在于苏老板的床侧已有新的替补者。小四川和小丫子是酒楼中不幸的碰壁者,小丫子碰得鼻子发酸,小四川碰得鼻血直流,并且耳朵被人像牵牛鼻子似的撕扯着。碰的另一结果便是设法拉开这道玻璃门的原欲冲动,于是一个鲜红的“拉”字印在了玻璃门中央,最终小丫子拉开了门,坐在了王小姐原先的位置上,而小四川却像当初被王小姐理直气壮地召来一样,被小丫子顺理成章地解雇了,于是小四川不得不寻找另一扇允许他站立在面前的玻璃门。

在小小的风满楼中,有形的玻璃和无形的墙时时存在着,它阻隔着生存于不同文化范型中的人际交往。透过文本,我们可以明晰地感到透明玻璃的意象中隐喻着多重的阻隔与间离。

玻璃的透明,往往让人们在不经意中忘却它的存在,正像书本上的人权平等与自由,往往让人忽略生活中的不平和限定。

玻璃阻隔的多重性首先是指向中国西北内陆和东南沿海的,这在地图上联结的一块,明显地显示为分隔的不同地理、文化空间,在这一分隔中,一者对另一者呈现出奴役的方式,文本中以上海为背景,以宁波老板为轴心的风满楼,它为内陆的王小姐、小丫子及小四川提供的生存场所这一大背景,本身就寓示出这一点。在这一无形的阻隔中,内陆送往沿海的,一是女色,一是苦力,而沿海给予西部内陆的是经济上的剥削和人格上的奴役。小四川、小丫子的被打,小丫子、王小姐的以色相谋生,无不透射出奴役性。二是男女之间的间隔。在男人设计的世界中,男人创造世界是靠力气和才能,而女人更多的则是靠色相。不同的生存方式,必然导致不同的价值取向及不同的世界观,因而苏老板、小四川眼中的世界决不同于王小姐和小丫子的,小丫子、王小姐也始终无法了解苏老板与小四川的生存意义,反之亦然,尤其是小四川无论如何是难以理解、接受小丫子的生存方式的。三是资本所形成的四人间的等级间隔。苏老板的资本是资金,两位小姐的是色相,小四川的是勤劳、诚实与力气,而力气最不值钱,自然最下层,两位小姐也因投资的先后,天然地成为两个级次。由于人与人之间级次的存在,于是以诚相处的人际关系就成为危险的了,小四川的被解雇就是基于此,虽然他理解玻璃是透明的,但这一透明性意识并未根植于他的心灵深处,故而他不理解人的生存中,尤其是风满楼中女性生存,永远包含不为人知的秘密,阻隔的设防和间离正是要守住这类秘密,就像夫妻之间,必是关起门窗过夫妻生活一样,当然秘密的保有是与人的社会级次成正比的,级次越高,守的必要性越强,守的内容也越多。四是人与人情感之间的。当小四川与小丫子日渐熟识,并感觉她可靠,似乎在他们之间会产生点什么的时候,小四川却被小丫子放逐了,这既是情感的,也是人性的放逐。五是乡村文化与都市文明之间的阻隔。来自于乡村文化背景的小四川,始终无法理解都市文明的吃法,因而当看到这一吃法时,便常想喂猪,可这一想法一旦道出,便遭到与他同一文化渊源的已被都市化的两位小姐的耻笑,同时小丫子对王小姐底细的交代“她也是打工的”,字里行间隐含着对打工生活的鄙视及自觉具有的耻辱感。六是传统文化与现代意识之间的阻隔。数千年来,我们文化所认可的人格价值及女子贞洁观在现代意识中日渐为物质主义所瓦解。王小姐、小丫子无疑是来自于传统文化的,然在都市的现代意识中,传统文化认可的价值观被摈弃了,贞洁被淫欲、物欲所淡化,节俭为奢侈所取代,人情人伦被放逐,人的尊严被遗弃了。

凝聚在透明玻璃上的正是这六重阻隔和裂痕。也正因此,风满楼中的打工仔们不得不在被奴役的处境中饱和着血泪苦苦挣扎。

王小姐的都市化、现代化历程为小丫子的奋斗开辟了道路,小丫子紧步前辙,效法王小姐,通过从苏老板的床榻上撵走王小姐的策略,取代了王小姐的地位。通过王小姐,小丫子明白有墙就有门的道理,但打开门,却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勇气、资本、机遇。都市的豪华,物欲横流的社会鼓足了她的勇气,资本是现成的,对女人来说几乎也是唯一的,那就是为男人世界贡献自身。小丫子自信资质不错,机遇是苏老板送上门的,正像哪里有鱼,腥味必然会招来猫一样,小丫子为摆脱被奴役的命运,并希冀同时能拥有对他人的役使权力,她明白她需付出处女的血的代价,这正如为了消灭战争,赢得和平,必然得进行战争一样,为了消除贫穷、丑陋,就必须走向丑陋。在男权模式的世界格局中,女人同世界、生存保持联系的最基本最直接形式便是性。小丫子在付出血的代价之后,她的都市化历程也就完成了,于是小四川由于忽略了再透明的玻璃也终归是墙的生存道理,他不理解都市人生活背后的隐秘,不理解城市文明——这一根植于技术理性与人性欲望的双重背景,以为都像乡间人的淳朴、率直一样,最终被小丫子解雇了。(www.xing528.com)

小四川因为不具有这个社会所需要的资本和机遇,始终只能保有打工仔的身份。虽然他声言:“知道上海”,但事实上他对上海一无所知,他不理解上海是“滩”,是个“市”,他眼中的上海,始终像刘姥姥眼中的大观园一样,只能是打工仔眼中的上海,故而他始终分不清玻璃的实象与幻象,因而他也就无法都市化。

在玻璃的阻隔中,小四川始终处于场景活动的最边缘,但却是对玻璃设防所产生的鄙视与奴役感触最深的打工仔。他的生存活动,备受多重奴役,其中最基本的是三重:一是金钱,一是都市生活,一是文化。在金钱对他的奴役、都市生活对他的拒斥及文化对他的嘲弄中,他处于被动的无奈状态中:被人招来、被人役使、被人惩罚、被人教化、被人剥夺姓名权、被碰鼻子、被人嘲笑,终至被人解雇。在这无奈中,他体味出的是深度的苦涩与悲凉,感触到的是奴役、人与人的淡漠、间离及人情的放逐。

人类文化中最具有价值、意义的部分,在人类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面前,必然都显得微不足道。小丫子的抉择,小四川的被奴役,虽有人道与鳖路的分野,但在通往生存的路上,却是指向同一的,就像再短的两条腿,也必能联结躯体和地球一样。

李春平通过几个打工仔的生存历程向我们传达出的就是这种文化心态失衡下的苦涩,这一苦涩正像萨特在《间隔》中不得不背负起无奈的悖逆一样。

在文本叙述中,作者始终保持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并通过作者与主人公之间的双向感知延伸,力图使二者合一,在这一合一中,作者一方面保持感触者的身份,另一方面又透射出审视者的客观意识,在这一审视中,我们看到透明的玻璃上凝聚的是不透明的文化、生活,要使文化、生活透明,就要对阻隔的门用力去“拉”,当然这一“拉”是碰壁之后的教训,同时“拉”字还是血红的,小丫子不就在拉门中付出了丧失处女身份的代价吗?

我们的文化构置是合情合理的,但生存却受制于不可选择的非文化规定,在某种意义上,没有比生存需要更具合理性的,虽然生存中有许多行为出于无奈,显得悖逆,就像小丫子解雇小四川一样,可这一悖逆,却正为生存提供着坚实基础。

再透明的玻璃,总还是墙,虽然有墙必然有门,但开门总得具备开门的力气、勇气、资本和机遇。

既然小丫子走她的道,小四川即使分不清是人道还是鳖路,他同样得走他自己的道,李春平和小四川的合一,就透射出李春平在这文化大裂变中即使分不清人道、鳖路(这是文化的混淆),但为着生存,他就不得不在这不置可否中继续他的生存苦旅——透着玻璃凝视上海,就如同小四川必须面对玻璃门挣扎生存一样。门就在面前,但它永远不会自动开启,要打开门,必须付出开门的代价,就像冒着撞破处女膜危险去拉门的小丫子一样。这就是当代人生存的尴尬及苦涩。要么沉沦,要么守贫,二者皆非当代人所愿,何去何从,谁能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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