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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浙东学派文学思想的内部分歧和成果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吕祖谦是浙学的巨擘,也是浙学中偏重于性理的一派。恰当地概括了朱、吕两人同气相求的关系。且吕氏喜好史学,不免向外驰鹜之弊,以致其学说不够圆通,并因此招致了朱熹的多次批评。对心的认识,吕氏与孟子至程颢以来的心性思想一脉承续。而从吕祖谦和陆九渊的表述来看,则是理不外乎心,心外无理。

南宋浙东学派文学思想的内部分歧和成果

吕祖谦是浙学的巨擘,也是浙学中偏重于性理的一派。他与朱熹、张栻齐名,号为“东南三贤”,同为南宋中期的理学大家,且有着颇深的交谊,三人共同倡导性命之学,在继承道统方面桴鼓相应。四库馆臣评曰:“紫阳倡道东南,祖谦实羽翼之。”(143)恰当地概括了朱、吕两人同气相求的关系。吕祖谦的学术思想亦源自程学,与朱熹多有相合之处。但是吕氏学问闳博,对永嘉、永康的事功学说也有所吸收,未免“合陈君举、陈同甫二人之学问而一之”(144)。且吕氏喜好史学,不免向外驰鹜之弊,以致其学说不够圆通,并因此招致了朱熹的多次批评。

吕祖谦与程、朱的一致,首先体现在他的以“理”为道。“理”或者“天理”被吕祖谦提高到一个弥纶天地、贯通宇宙的至高地位,是万物都应遵循的普遍法则。他说:“刚者,天之道。以天之道而动,则无有不合于天理。”(145)天下事物虽然情态万殊,然无不遵循此理,顺理而动:“理之在天下,犹元气之在万物也。……随一事而得一名,名虽千万,而理未尝不一也。气无二气,理无二理。”(146)理是事物的内在道理,决定了事物的性质;气是事物形成的质料,赋予事物以形体。理在气中,相互依存。万物虽千差万别,但潜存在万物中的道理则是普遍同一的。吕祖谦从理、气相即的角度对“理一分殊”的命题作了阐释,强调了理的普遍性和至高无上。

从人的主体角度立论,吕祖谦又进而以“心”为道,提出心含众理的思想,他指出“心外有道非心也,道外有心非道也”(147),这样一来,心和理一样,具有了超越形质的本体意义。对心的认识,吕氏与孟子程颢以来的心性思想一脉承续。他在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的基础上发挥了其心说,以为:

圣人备万物于我,上下四方之宇,古往今来之宙,聚散惨舒,吉凶哀乐,犹疾痛疴庠之于吾身。触之即觉,干之即知,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仰而观之,荧光德星,搀抢枉矢,皆吾心之发见也;俯而视之,醴泉瑞石,川沸木鸣,亦吾心之发见也;玩而占之,方功义弓,老少奇耦,亦吾心之发见也。(148)

世间万物都是吾心的变现,人心先天具备万物之理。人应当追求圣人一样的宇宙襟怀,成就具有超越精神的“大我”人格。因此,吕祖谦宣扬“吾胸中自有圣人境界”(149),表现出对自我主体精神的高度张扬和自信。这是对张载“民胞物与”精神的发扬,更与程颢所提出的“仁者,浑然与物同体”(150)的仁者体验相贯通。

吕氏的这种思想,接近于陆九渊的“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151),而与朱熹的“(心)具众理而应万事”(152)之说不同。朱熹所说的心所包含的“理”,实际指人的道德伦理属性,是从人先天的禀受而言,此理实为“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153),即人禀理为性,且具于心。而从吕祖谦和陆九渊的表述来看,则是理不外乎心,心外无理。故而欲追求道德人格的完善,对心的操存涵养、防止其放逸无归就成了题中应有之义。吕祖谦说:“心犹帝,性犹天,本然者谓之性,主宰者谓之心。工夫须从心上做。”(154)强调心的虚灵知觉,且作为性情的主宰,对于善性的培壅具有主导作用,因此应是学者自我修养的下手之处。吕祖谦标举孟子所提出的“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作为个人心性修养的重要法门。他指出:“圣门之学,皆从自反中来。……凡事有龃龉,行有不得处,尽反求诸己,使表里相应而后可。如一分未尽,便有龃龉。如果十分正当,天下自然归之。”(155)这是一种反观内省的路子,强调的是主体的道德自觉。(www.xing528.com)

但是具体到向内心求索的工夫,吕祖谦又接近于朱熹,而不像陆九渊那样将“心”作为天理的纯然体现因而走上了直捷简易之途。吕氏认为,“存心”需要一种鞭辟向里的克己工夫,即通过“精一”的诚敬工夫,克除私欲,使“人心”合于天理,达到无妄的“道心”境界。《尚书·大禹谟》中有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段话本意本不甚明了,而理学家则多引之为心性论的重要思想资源,从中抉发心性修养的思想。朱熹更是以之为尧、舜、孔、孟、子思历代圣人相传的“心诀”。吕祖谦很重视这段话,并严格区分“人心”和“道心”,他指出:“人心,私心也。私则胶胶扰扰,自不能安。道心,善心也,乃本然之心,微妙而难见也。此乃心之定体,一则不杂,精则不差,此又下工夫处。既有它定体,又知所用功,然后允能执其中也。”(156)“人心惟危,人心是私心。道心惟微,道心是本心。精一是子细之意。既能精一,则信能执中矣。”(157)道心,也即自然知道爱敬的良知良能的真心,是善的所在;人心则不免于私欲之杂,为昏气所蒙蔽,纷杂扰攘,不能安定,很容易流于偏邪。欲恢复人的本心和善性,吕祖谦多处强调通过存理去欲的“诚敬”工夫以“正心”,他在著作和语录中一再申明此意:“为学欲至于圣贤,岂可不知其本始……所以教学者切要工夫,惟是敬之一字。”(158)又:“大学固是以致知为本,然人之根性有利钝,未能致知,要须有个栖泊处,敬之一字即是。”(159)“敬”即是提撕警醒,用心于一处,而不为外物所诱惑扰乱的“惟精惟一”的工夫。他说:“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不是又有个一把来主持,无适即是主也。”“敬之一字,乃学者入道之门。敬也者,纯一不杂之谓也。事在此而心在彼,安能体得敬字。”(160)这显然是对程、朱“主一无适之谓敬”的发挥。

在理学家为学者确立规模的《大学》“八条目”当中,吕祖谦反复强调的乃是“正心诚意”。由于作为成就个人德性“反求诸己”的向内持敬涵养显得玄奥,难得入手之处,吕氏自己所开出的这一身心修养路径实在不易操作和遵循,难以见功。虽然吕氏的某些论调也会与朱熹等人所关注的“致知格物”相牵合,如:“史亦难看,须是自家镜明,然后见得美恶称平,然后等得轻重。欲得镜明称平,又须是致知格物。”(161)但是他始终没能指出一条具体的致知格物的路径,因此正心诚意和格物致知的知识追求之间显得扞格难通。相较于程、朱以“格物致知”和“涵养用敬”的相为证发,吕祖谦的为学工夫缺乏明晰性和理性色彩。因此他的“反求诸己”之说变成了一个孤悬的入道门径,虽高而难求。朱熹在给吕祖谦的信中曾委婉地警劝道:“熹旧读程子之书有年矣,而不得其要,比因讲究《中庸》首章之指,乃知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者,两言虽约,其实入德之门无逾于此。”(162)吕祖谦回书云:“开示涵养进学之要,俾知所以入德之门,敢不朝夕从事,庶几假以岁月,粗识指归,无负期待诱进之意。”(163)另一封回书中也重申此意:“来谕谓不见涵养之意,窃谓涵养致知,为学者固当并进。”(164)但吕祖谦的求知实践则往往偏离了自己所树立的心性理论,而走了一条向外的考索经史、泛滥闳博的路子。朱熹对学生们提及吕祖谦时曾说:“伯恭说道理与作为,自是两件事。”(165)这个批评很切中祖谦的要害。

吕祖谦主张经史并重,常令学生兼看经史。他在一封信中教导叶适说:“读经多于读史,如此,然后能可久可大。”(166)而实际上,他对史是非常重视的,而且他“兼看经史”的态度,和朱熹很不相同。朱熹强调从历史著作中考见兴衰治乱的变化,从中阐发性命之理。朱熹指出:“凡观书史,只有个是与不是。观其是,求其不是;观其不是,求其是,然后便见得义理。”(167)即读史当以求道明理为旨的。但是观看史书,考求治乱,应当在胸中义理明彻的基础上进行,因此研经也就成了读史的必要前提。所以朱熹的进学之序与吕祖谦正好相反:“读书须是以经为本,而后读史。”(168)为吕祖谦所推崇的《左传》、《史记》并不为朱熹所看重,他认为这两书大谈形势利害、机诈权谋,学者难以辨清是非,而且沉溺其中太久,心意难免驰骛向外,败坏了心术。他曾委婉地劝诫吕祖谦说:“恐亦当令先于经书留意为佳,盖史书闹热,经书冷淡,后生心志未定,少有不偏向外去者,此亦当预防也。”(169)在初学者心志未定、大本未立的情况下便令其看史书,也不过是粗略着眼,难于从中发明义理,有所识见也多流于浅薄,并且容易为显豁在外的“事”所诱惑,留意于纷纭喧嚣的人事迁变,决不利于“治心”,这必将与吕祖谦所强调的精一的“正心”工夫相割裂。朱熹所不满于吕祖谦的也正在于此。

在坚守圣贤门户的朱熹及其门人看来,吕祖谦心性之学和经史之学虽各有建树,但两者却不能通贯,即吕氏虽出入经史,泛滥诸家,但却无益于身心的修养和性命之理的发明。朱熹弟子吴寿昌说:“东莱博学多识则有之矣,守约恐未也。”(170)朱熹本人也说:“伯恭要无不包罗,只是扑过都不精。”(171)这一方面自然是由于朱、吕学风“精约”与“博杂”的不同导致的异见;同时也应当看到吕祖谦思想不够圆融的缺陷。吕祖谦虽多次满怀懊悔地向朱熹表示应当向理学正道回归,但其学问体系没来得及融通,便于四十五岁的英年离开人世。于是,大批吕学弟子在祖谦学问的疵痕中涌向了歧路。淳熙八年吕祖谦死后,吕学众多弟子乃出现了四分五裂、各树一帜的现象。束景南先生对此作了十分精当的总结:“一种是纷纷转上永康学和永嘉学的事功轨道,一种是向老佛思想中寻找用世的妙谛真力,还有一种是从陆氏心学中追求顿悟顿功的捷径。”(172)前者可以倪千里、路德章、康炳道为代表;第二种以潘景宪为代表;后者则以“厌平实而趋于高妙”的陈刚为代表。而吕祖谦之后的吕学领袖吕祖俭则继续推尊太史公《史记》,并大肆弘扬事功之说。另外,吕祖俭在监明州米仓任上时,受到杨简、沈焕等人四明心学的影响,乃依违于注重反观自修的心学和注重现实效果的功利学之间。所有这些,乃是吕祖谦学问所潜伏的矛盾的外化,也是深为朱熹所痛惜的一种学术局面。故此朱熹惊叹道:“自伯恭死后,百怪都出。”(173)“浙学尤更丑陋,如潘叔昌、吕子约之徒,皆已深陷其中,不知当时传授师说,何故乖讹便至于此,深可痛恨。”(174)朱熹甚至将吕祖谦后学鹜于功利的倾向作为反面教材,反复告诫学生不要走上他们那种泛滥无归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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