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叶申芗对闽中词学的影响

叶申芗对闽中词学的影响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还原清代闽中词学的发展进程,则会发现,叶申芗以其个人之力对闽中词学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首先,在词学创作上,叶申芗不仅以家学渊源影响了叶庆熙和叶大庄,也影响了谢章铤等其他词人。闽中诗学词学一向有兼收并蓄的优良传统。

叶申芗对闽中词学的影响

第四节 叶申芗对闽中词学的影响

申芗词学著述丰富,另有《天籁轩词谱》五卷,《天籁轩词韵》一卷,《本事词》二卷,《天籁轩词选》六卷,《闽词钞》四卷。福建词学在两宋曾取得辉煌的成就,出现了柳永、刘克庄、李纲、张元干、陈人杰等著名词人。元明两朝则相对衰微,这一兴衰变化与整个词学的发展是相一致的。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云:“闽中词学,宋代林立,元明稍衰,然明人此道本少专家,昧昧者盖不独一隅。”(11)清代词学重新焕发生机,词人众多,词派纷呈。清代词学的兴盛繁荣离不开地域词学的推动,如柳州词派、湖湘词派、浙西词派、常州词派、临桂词派、岭南词派等,闽中词学亦是其中之一。然而,学术界对近代闽中词人词学的研究多集中于福建长乐籍词学家谢章铤研究,对其他词人却鲜少论及。固然,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以其独立的词学思想和完整的词学体系代表了闽中词学理论的最高成就。但还原清代闽中词学的发展进程,则会发现,叶申芗以其个人之力对闽中词学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首先,在词学创作上,叶申芗不仅以家学渊源影响了叶庆熙和叶大庄,也影响了谢章铤等其他词人。卢前《饮虹簃论清词百家》,申芗与大庄同列其中,这是清词百家中唯一两位同一家族的词人,可资为清代闽词成就之体现。叶庆熙,原名滋沅,为申芗孙,其著作已佚失,他与谢章铤(1820—1903)交情甚挚,谢氏《赌棋山庄文集》与《赌棋山庄词话》屡屡提及,由是得知庆熙承申芗词学,著有《我闻室词》,《福建通志·艺文志》卷七十二亦依此著录。关于庆熙与大庄的词学创作下节将详论,此不赘述。谢章铤《叶辰溪〈我闻室词〉叙》云:“辰溪之于词,家学也。而余之词,则土音耳。”(12)《叶辰溪七十寿序》云:“道光乙巳、丙午间,予以词与辰溪定交。是时年各二十余,意气勃发,不知忌讳,雌黄及于古作者。闽人固少言词,而辰溪大父小庚先生独以是名家。所著《词谱》、《词韵》、《词存》、《本事词》皆称为《天籁轩》,予得尽读,又获见潘绂庭、陆莱臧、冯柳东、姚梅伯诸老辈所倡和。每执卷,悠然恨不得奉其绪论。窃念假令旗鼓坛坫,或不无拔帜之一日,每与辰溪相视而笑。盖其盱衡驰骋,精神所注虽不专在词,而词亦其一也。”(13)可知申芗词已名于闽中,有多人倡和,谢章铤颇为仰慕。因申芗一生多在云南与河南为官,并不在闽地。在辗转为宦中,他多以词作为与人交流的方式。《小庚词存》卷首友生英的序云:“余素不习倚声,而好读北宋词,以其豪壮多喜也。壬辰小庚来都,晤谈间出所著《词存》一册相证,读之神为一爽,知其沈酣于此者久矣,为识数语而归之。”《词存》卷首叶筠潭、徐镛、戴鼎恒、汪全泰、吴俊民、吴葆晋、石同福、张应昌、方秉、陆继辂、崔曾益、宋img39、伊念曾13人所作的题辞对申芗多有赞誉。《词存》中又有与石同福、冯登府、梁章钜、林则徐等人的酬唱之作。他不拘于自我创作,勇于展示词作,拓展了闽词与外界的交流,是一位走向全国的闽词人。

小庚词得到词家不同的评价,陈衍《石遗室书录》评叶申芗云:“词宗北宋,亦不专学苏辛。”(《民国福建通志》)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卷十八云:“闽县叶小庚太守,……生平喜为词,……用力甚挚。其自著意在瓣香北宋,顾所诣颇近龙川、龙洲二家。”有以秦柳为比指出其深情特色,如同时代吴俊民《浪淘沙·题〈天籁轩词存〉》云:“杨柳晓风轻,天籁泠泠,绝无绮语到澄襟。……江州司马最多情。此去鉴湖山色好,酒国词人。”《西子妆慢·题〈天籁轩词稿〉》下片云:“关情处。谱按花间,又缀花间语。好词绝妙绝伤心,尽销凝、燕晨莺暮。柔情万缕。付一卷、乌丝阑住。”(14)img40满江红·赠叶小庚》云:“如此清才,浑不减、屯田柳七。当绮岁,蓬莱便到,花生彩笔。好句早传天上遍,真仙偏向人间谪。”(15)徐镛云:“羡煞清狂,浑不减、那让耆卿。”戴鼎恒云:“多少悽酸感慨,都谱入、激楚阳阿。拈豪处,声偷字减,秦柳问如何?”伊念曾云:“半抹微云秦学士,一痕残月柳屯田。西泠春水年年绿,未了三生石上缘。”(16)由于申芗主“情”,不拘泥豪放或婉约词风,因而又有认为他不学苏辛秦柳。张应昌云:“竞词场、红牙铁板,苏辛秦柳分派。文章千古无轩轾,妙并皆天籁。清论迈谱,万叠宫商,金管乌丝界新声。更快写、燕赵悲歌,江山壮气,羞我女郎态。”石同福云:“不学苏辛不柳秦,成家何处问传薪。因知下笔皆天籁,弹指于今有替人。”

其次,词学批评上,叶申芗继承了闽中词学兼收并蓄的传统,他“主情”的词学观又开启了近代闽中词人重情的词学理论。闽中诗学词学一向有兼收并蓄的优良传统。南宋严羽《沧浪诗话》反对江西诗派一意学杜,江湖诗派独尚姚贾,主张博参汉魏。黄昇编撰《花庵词选》也“不抱狭隘的门户之见。他本人原是位婉约词人,可是选词时却选了很多豪放风格的名篇,可谓兼收并蓄,择佳而从”。(17)叶申芗亦以兼收并蓄之态度对待词坛的词学流变,晚年守洛阳任上,他辑《天籁轩词选》六卷广泛选取各家词作。自序云:“守洛后,郡斋多暇,辄取汲古阁所刊《宋名家词》,删其繁复,订其错讹,悉依原书次序。”王易《词曲史》评曰:“选古今人词,意在调停柳、周、苏、辛之间,尚近雅正,校误亦细。”(18)李睿《清代词选研究》指出:“汲古阁《宋六十名家词》随到随刻,没有宗派之偏向,因而《天籁轩词选》和《宋六十一家词选》也无明显宗派之倾向,兼收并蓄,以存史为主。”(19)填词实践中,叶申芗不主张作“绮语”,但并不排斥花间词风和艳体词。他一再声称自己“语非绮”、“拈来无绮语”,说明他对香艳绮靡词风是有警惕的。据《蓦山溪》词序称,他在虎林与石敦夫(同福)论词,石氏谓作者词学苏、辛,多豪语。作者则谓苏、辛亦有艳体,非不能也。时值冬令,因以手炉、脚炉为题,调寄《蓦山溪》两阕以示之,词写得旖旎香艳。《金缕曲·重葺寄巢初成适李梦韶观察寄新词走笔和答》下片则以“花间词风”称扬李梦韶之作,云:“应推作,花间好手。欲向旗亭偷赌唱,奈输君、先占双红袖。同此乐,甚时又。”他所辑《本事词》也多辑录点评艳情词。他在自序中津津乐道于“艳”、“香奁”、“闲情”、“秘事”、“艳闻”等,自称“凡兹丽制,问何事以干卿。偶辑艳闻,正钟情之在我”。又云:“仆也颠比柘枝,疵同竹屋。癖既耽乎绮语,赋更慕乎闲情。”又称编《本事词》目的是“缀玉编珠,细撷金荃之丽;吹花嚼蕊,闲资玉麈之谈”。叶申芗虽偏向于婉约词风,也有意学习豪放词风。他倾慕东坡,《念奴娇·东坡先生生日集何氏红园》、《水调歌头·中秋试院待月用东坡先生韵》均是有意学东坡之作。《金缕曲》(游宦成羁旅)用韵与张元干《贺新郎·寄李伯纪丞相》、《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两词相同。《摸鱼儿·东阿阻雪》则模仿辛弃疾《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可以说,申芗词取径较宽,博采众家之长。《蓦山溪·自题庚午雅集图新图》云:“故人知否,天意怜憨叟。且许作词颠,任学他、苏辛周柳。”自许为“词颠”,学词无定式,苏、辛与周、柳均为榜样。后来的谢章铤将浙西词派与常州词派摆在同一界面加以分析,《稗贩杂录》云:“国朝词书,以竹垞《词综》、皋文《词选》为最善。《词综》繁而有理,可以穷词趣;《词选》简而不陋,可以敦词品。”(20)词学批评与申芗颇为相似。

申芗论词主情,《满庭芳·自题词存》上片云:“铁板高歌,红牙低按,佳话分擅词场。笑余迂拙,浑不辨丝簧。却爱倚声深妙,暗偷掐、窃效颦妆。怡情处、花天酒好,随意谱宫商。”他自嘲不懂音乐,然而爱词之“深妙”,即词之深于言情,妙于言情之特色。《浪淘沙·再题词存》云:“迂拙百无成。莫问浮名。晓风杨柳柳耆卿。陶写奚须丝与竹,减字偷声。  宫调易分明。深在言情。夜窗细校复微吟。且喜拈来无绮语,差慰平生。”再次强调词是“钟情”之人用以陶写性情,而宫调是其次的。后来的谢章铤以“性情说”为核心构建自己的词学体系(21)。《眠琴小筑词序》云:“工诗者余于性,工词者余于情。”(22)《聚红榭雅集词小引》则云:“晓风残月销歇者七百年,铁板铜琶招邀者二三子,爰于寂寞清闲之地,频来崎嵚磊落之人,不言情而独言情,……疏影暗香,且遣小红低唱,传之好事,岂无傍墙偷记之时,示我知音,大有浮海移情之意。”(23)表明以谢章铤为首的近代闽中词人填词时更偏重于情。(www.xing528.com)

再次,叶申芗有浓烈的乡邦意识,他辑录的《闽词钞》是一部带有词学指导性质的地域性词选,开创了闽中词学乡邦文献整理的风气。之前,福建区域性文学总集多集中在诗歌上,如明代袁表、马荧编的《闽中十才子诗》,清代林从直编选的《明闽诗选》、《清闽诗选》,厦门黄日纪编选的《全闽诗俊》,侯官郑杰辑录《国朝全闽诗录》。词学方面却一直未有词选传世,叶申芗在《闽词钞自序》中表达了对这一现象的担忧:“词之学兴于唐,盛于宋,迄于元。当宋之时,吾闽词人以专集传者梁溪、友古、芦川、后村而外指不胜屈,而柳耆卿《乐章集》、康伯可《顺庵集》尤著,盖二家兼精音律,恒自制腔,虽其词体近俗,然皆能歌咏,其时承平景象久为识者所许。乃词选诸家至不知其为闽人,此所不能不为之表白也。……仆自幼喜学为诗,至今弗缀,兹独孜孜于倚声之学者,诚以此道闽中近将失传,急取而讲明之,亦杨惠之改而学塑之意也已。”叶申芗以保存宏扬闽中词学为己任,他从《花庵词选》、《阳春白雪》、《花草粹编》、《词综》等旧词选中搜罗五代两宋元闽中词家,自徐昌图、杨亿、蔡襄、柳永至元代洪希文,附以方外、闺媛,共61家,词作1141首。每位词人下有小传,列里籍字号、仕宦履历,所选词作均标明征引出处。《闽词钞》几将闽中词人词作搜罗殆尽,对保存闽中词人词作,振兴闽中词学有着重要的作用。陈寿祺《闽词钞序》对此举大加称扬:“近日吾乡词学失传,两宋词家学者至莫能举其名,是可慨也。叶小庚太守善为诗,兼工倚声,尝编《词谱》及《词韵》六卷,为词家之圭臬,复辑《闽词钞》四卷,……以存桑梓词人之梗概。其后村词则取余所录《天一阁大全集》多至百三十余首,盖诸家所未及见,亦踏足征网罗之富矣。”冯登府则言:“小庚太守博洽工诗词,政事之余著书为乐,其所刊《天籁轩词谱》、《词韵》、《本事词》诸书早为词林职志。兹复从故家旧籍搜遗摭佚,竭数十年心力而成是钞,其体例特创。其词皆不经见,宋元人不传之集,皆赖是以传焉。昔樊榭谓元凤林书院诗余之选可以溯江西词派,顾不尽豫章之人,后之言闽词者此为真乳矣。他日续钞告成,仿周草窗《绝妙好词》、邵复孺《蚁术词选》例,附录己作于后,亦艺苑所争先快睹者也。”(24)言下之意期望申芗他日再作续编,虽未成,但《闽词钞》开创的闽词文献整理风气直接影响了谢章铤和林葆恒。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卷四云:“叶小庚太守撰《闽词钞》四卷,……闽中词人梗概具焉。昔者,元《凤林书院诗余》,厉樊榭谓可以溯江西词派,顾亦不尽豫章之人。至国朝《浙西六家词》、《荆溪词》、《四明近体乐府》,则皆专摭土风勒为一编者。小庚是书,存亡萃佚,其亦维桑之敬也夫?但此道宣究殊希,流传或滞,仍归寂寞。”(25)谢氏既高度评价了申芗辑闽词之功,又感到后继无人。因而他在《赌棋山庄词话》及续编中多有评闽籍词人词作,一些词集不传或佚失者,赖此得以保存。如申芗之孙叶滋沅之《我闻室词》已失,《词话》存其《贺新凉·自题小调》和《惜分飞》两词。之后林葆恒辑《闽词徵》六卷,在《闽词钞》的基础上将收录范围扩大至清末民初,共收257家词作一千余首,完整展现了历代闽中词学。

此外,闽人填词多以不协音律为词学家所诟病。如王灼《碧鸡漫志》云:“柳耆卿《乐章集》,世多爱赏该洽,序事闲暇,有首有尾,亦间出佳话,又能择声律谐美者用之。惟是浅近卑俗,自成一体,不知书者尤好之。予尝以比都下富儿,虽脱村野,而声态可憎。”(26)近人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批判尤为激烈:“闽语多鼻音,漳、泉二郡尤甚,往往一东与八庚,六麻与七阳互叶,即去声字亦多作平,故词家绝少。”(27)而叶申芗不仅在创作上注重声律,其词音律谐美,又著《天籁轩词谱》四卷,《补遗》一卷,《天籁轩词韵》一卷,填补了闽词人在声律理论上的不足。《词谱》前四卷617调,录词1028首。补遗卷凡154调,词166首,体例本万树《词律》而稍作改正,又从《钦定词谱》、《历代诗余》等各书辑补。编调以字数多寡为序而不分小令中长调,并择音调和雅且无错落者方收。辨韵虽从《词律》,但“各调有增韵者亦必补入”,每调平几韵、仄几韵及平仄通协者,均于题下注明。孙尔准序评曰:“洵足为金荃之img41辖,兰苑之喉衿矣。”顾莼书序赞云:“有《词律》之精核而无其拘,有《词律》之博综而删其冗,诚艺苑之圭臬而词坛之矩蠖也。”梁章钜云:“是谱出,不但承学者得资津筏,将使芦川、樵隐之宗风藉以弗坠,是又东南峤外绍先启后不可少之书也。”(28)王易《词曲史》评曰:“甚为详备适用;不用图,亦不注平仄,尤为大方。”(29)诸家评论稍显过高。近人陈匪石《声执》卷上则认为,万树《词律》最为杰出,而《天籁轩词谱》“虽偶补万氏之阙,亦莫能相尚”(30)。评价较为公允。从影响上,《词谱》虽未能与《词律》相比,但为后人校勘《词律》提供了新的参照。从闽中词学的角度看,《词谱》与《词韵》是闽词人在声律理论上前无古人的贡献。

申芗又有《本事词》两卷,仿唐孟棨《本事诗》,辑唐宋金元词人感遇及有关词作逸事。叶申芗偏重以自己的标准编撰处理“本事”,偏重于词人与歌妓交往情况。龚红林《〈本事词〉考论》一文指出其文献处理的五大特点,一是颠倒原文,二是删减原文,三是增补原文,四是多引用明清典籍,五是改写“词序”为“本事”(31)。是书辑录简明扼要,剪裁旧文,不注出处。时有考证,间加推测,或重新撰写。此书虽有不足,但所辑材料对研究唐至元的词仍有“知人论世”的重要参考价值。

当然,申芗并没有明确高扬闽中词学旗帜,谢章铤也指出:“近时叶小庚太守,著书数十卷,先型略具,宗风未畅。”(32)但叶申芗专注词学,“重视词学文献整理与研究,精研词律、词韵,熟悉词史(词本事),选词精当,有鉴赏眼光,有理论,有创作,形成比较完整的词学体系”(33)。这样的词家并不多见。叶申芗极大地提高了闽人治词的信心,袁志成《近代闽中词学研究》指出:“叶申芗是嘉道年间振兴近代闽中词学的第一人。”(34)此言绝非溢美之辞。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