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狄乌斯：皇帝登位与政治改革的成果

小靴子（卡利古拉）死后，帝国陷入了危险的状况之中。国库空虚，元老大半丧亡，人民背离，毛里塔尼亚（Mauretania）反叛，犹太以武力坚持要将崇拜的神像放入耶路撒冷庙里。无人知道在何处可找到一位能面对这些难题的适当统治者。禁卫军把无能的克劳狄乌斯（Tiberius Claudius Caesar Augustus Germani-cus）从一个角落里抬出来，宣布他为统领。元老院惧怕禁卫军，也许是宁与一个无害的腐儒而不愿与一个鲁莽的精神病者打交道，批准了禁卫军的选择。于是，克劳狄乌斯在犹豫中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他是安东尼娅和德鲁苏斯之子、格马尼库斯和利维拉的兄弟，是奥克塔维娅和安东尼、利维娅和提比略的孙子，于公元前10年生于卢格杜努姆（Lugdu-num，今之里昂[Lyons]），此时50岁。他身体高大肥壮，有一头白发和一副和善的面孔，但小儿麻痹症及其他疾病使他身体衰弱。他的双腿脆弱细小，走起路来有点踉跄之态，头往复地摆动。他喜爱美酒佳肴，但为痛风所苦。他有点口吃，而他的笑声，以一个皇帝来说，似乎太喧闹了。无情的谣言传播者说：他发怒时“口吐白沫，鼻孔流涕”。他是由妇女及获得自由之奴隶抚养长大，因此养成了胆小与敏感的个性，而这两种性质都不适合一个统治者，并且他也没有机会练习管理政事。他的亲戚们认为他是一个意志薄弱的废人。他那位继承奥克塔维娅温顺性格的母亲说他是“一个未完成的怪物”，而当她想强调男人的愚笨时便称他为“一个比我的克劳狄乌斯还大的大笨蛋”。由于到处受人蔑视，他生活于卑微的安全之中，整日沉湎于赌、书和酒。他精通“古代”的艺术、宗教、科学、哲学及法律，而成为一位语言学家及博古家。他写埃特鲁里亚、迦太基及罗马的历史，发表骰子戏及字母方面的文章，以及写有一部希腊喜剧及一部自传。科学家及著名学者都与他通信，并将他们的著作题献给他。老普林尼曾4次引证他的话作根据。身为皇帝的他，教导人民医治蛇咬之方，在生日那天预测日食，借以预防迷信上的忧惧，并解释其原因。他的希腊语讲得很好，并以此种语文写了几部著作。他头脑不坏，他对元老们说他为了保护脑袋曾经伪装愚笨，这话也许不假。

他做皇帝后的第一件事是奖赏禁卫军士兵每人1.5万塞斯特斯，以谢他们拥立之功。小靴子（卡利古拉）也曾赠送过这种礼物，但并未明显表示是因得王位而赠的报酬。现在克劳狄乌斯接受了军队的统治权，取消国民会议选举行政长官之权。他以较为明智的宽大方法，结束了对有关叛国罪嫌疑犯的控告，以此罪而遭拘禁的人均予释放，召回所有被放逐的人，归还没收的财产，将盖乌斯偷来的雕像送还希腊，废除盖乌斯所加的一切税赋。但他将刺杀小靴子（卡利古拉）的刺客处死，理由是宽恕一个刺杀皇帝的人是不安全的。他取消俯身致敬之礼并宣布不要将他当神崇拜。像奥古斯都一样，他修缮寺庙，并热心恢复旧宗教。他亲自处理公务，甚至“对出售货物及出租房屋等处也往巡行，一切他认为不当之事均加以纠正”。但是实际上，他虽和奥古斯都一样温和，他的实际政策却超过了奥古斯都的谨慎保守，近乎恺撒的大胆与多变，如：政府与法令的改革，公共场所的建筑，提高各省的地位，授给高卢人公民权，以及征服不列颠并使之罗马化。

他所表现的意志、个性、学问及智慧，使每一个人惊奇。像恺撒和奥古斯都一样，他认为地方行政长官太少并未经过训练，元老院太骄傲及缺乏耐性，不能为地方及政府做复杂的工作。他向元老院屈服，给它许多权力与尊严，但真正的政府工作还是他自己亲身执行。一个他所委派的内阁及民事机关渐渐成立，就像恺撒、奥古斯都及提比略时代一样，由皇帝家族中的自由人所构成，并使用“公共”奴隶担任文书及次要的工作。这种官僚政治由4个阁员所领导：一个主管交通的国务卿，一个主管账务的财政部长，一个主管申诉的部长，一个主审案件的检察长。有才干的自由人——那喀索斯（Narcissus）、帕拉斯及卡利斯塔斯（Cal-listus）担任上述前三个职位。他们的当权与富有是自由人阶级地位普遍提高的象征，此种变化已经继续了几个世纪，但在克劳狄乌斯时代又达到一个新的顶点。当贵族阶级反对授权给这些暴发户时，克劳狄乌斯便恢复了监察权，使他自己当选这一要职，修改元老院合格人员名单、剔除反对他政策的主要分子，另由武士与各省中增加一些新元老。

这些行政机构使他树立了建设与改革的雄心，他改良了法院诉讼程序，宣布了迟延判决的惩罚令，每周耐心地坐在那里做法官数小时之久，并禁止对任何公民施用酷刑。亚平宁山上的树木已伐光，为了防止洪水危害罗马，他在台伯河下游另外开凿一条水道。为了加速粮食的进口，他在靠近奥斯蒂亚地区又增建一个港口，并建有宽敞的库房、船坞、两道大防波堤及一条水道连接该港与台伯河淤塞河口的上游。他完成了小靴子（卡利古拉）时即已开工的克劳狄乌斯水道，并另外开凿一条阿尼奥劳恩斯（Anio Nouns）水道。两者工程均非常浩大，而且以美丽高大的拱门著称于世。鉴于马奇安（Marsians）的陆地定期地被福西努斯湖泛滥的湖水所侵没，他拨国款，于11年间雇用了3万劳工，从该湖通过一座山至西里斯（Ciris）河挖掘一条3英里的隧道。在未将湖水引入地道之前，他在来自意大利各方，聚集在四周山坡上的观众面前，在这条隧道中举行了一次由1.9万名犯人操纵的两个舰队之间的假想海战。战士们一起口呼历史上的名句向皇帝致敬：“恺撒万岁！我们将死的人向你致敬。”

各领地在他统治之下，跟奥古斯都时代一样繁荣。他对渎职官员的处罚很果决，但犹太税吏菲利克斯（Felix）的案子例外，因为他的暴政被圣保罗的裁判官之弟帕拉斯掩饰了。他终日忙着处理各领地的事务。全国到处可见的诏书与题铭，更显出他的挑剔与唠叨，但也表现出他致力公益的智慧与意愿。他力求改善交通与运输，保护旅客免受盗匪洗劫，降低各社区公立机构的费用。像恺撒一样，他想把各领地的地位提高到与意大利一样，成为罗马联邦的一分子。他实现了恺撒的计划，给予阿尔卑斯山北方的高卢人充分的公民权。假若当时他的计划成功的话，他已将公民权授给全国所有的自由人了。1524年在里昂出土的铜匾，为我们保存了部分散漫的言词，其中有他劝说元老院请准持有罗马公民权的高卢人进入元老院及担任公职的文字。同时他不使军队腐化或边疆遭受侵凌，他经常保持军队忙碌与齐备，像科尔布洛（Corbulo）、韦斯巴芗及保利努斯（Paulinus）等大将，都是经他选择并受他鼓励而成名的。为了决定完成恺撒的计划，他在43年进犯不列颠，征服了她，于6个月内回到罗马。凯旋后，他违反先例，赦免了被俘的不列颠国王卡拉卡塔库斯（Caractacus）。罗马人讥笑他们奇怪的皇帝，但是他们仍然爱戴他。有一次当他离开国都时，一个谣言传布开来，说他已被杀害。全城人民感到如此的悲痛，以致元老院不得不发布正式声明，说克劳狄乌斯仍然健在，不久即将返罗马。

他之所以会从那个顶点上跌下来，是因为他建立了一个太过复杂的政府，使他无法亲自监督，另外是因为他的个性太温和了，容易受他的自由民及家属的欺骗。这个官僚政治改良了行政，但也制造了成千新的贪污机会。那喀索斯和帕拉斯都是极优秀的行政官，他们认为他们的薪给与他们的功绩不相称，为了弥补差额，他们出售公职，以威胁勒索贿赂，擅给人民加以罪名，企图没收他们的财产。他们死亡时成为古代最富有的人，那喀索斯有4亿塞斯特斯（约合6 000万美元），帕拉斯有3亿塞斯特斯。当克劳狄乌斯抱怨国库出现赤字时，罗马爱说笑话的人们说，假若他能邀这两位自由民入伙，那就绰绰有余了。古老的贵族家庭现在都已相当贫穷，当他们想同皇帝讲一句话必须乞求以前的奴隶时，他们以惊恐与羡慕的眼光看这些财富与权势，内心充满愤怒。(www.xing528.com)

克劳狄乌斯忙着写信给他任命的官吏及学者，准备诏书及讲词，还要注意他太太的需要。这样的人应该过僧侣的生活，隔绝爱情。他的太太们使他分心，因此他的内政并不如外交那样成功。他像小靴子（卡利古拉）一样结过四次婚。第一任太太在婚礼当天死亡，以后两个相继离异，然后于48岁时娶了16岁的迈萨里纳（Messalina）。她并不很漂亮：她的头是扁的，脸是红的，而胸部是畸形的，但一个女人并非美才能通奸。当克劳狄乌斯当了皇帝时，她僭取了皇后的权力与态度。她趁他的成功大出风头，让全国人庆祝她的生日。她爱上了舞师麦勒斯特（Mnester）。当他拒绝她的祈求时，她便请求她的丈夫令他恭顺一点。她的丈夫同意了她的请求，舞师只好忠实地屈服于她。迈萨里纳对她制服的简单公式感到很得意，又将其使用到其他男人身上。凡是再拒绝她的人，均听从她的官吏加以莫须有的罪名，褫夺他们的财产和自由，甚至生命。

皇帝容忍这些反常现象，也许是要确保他自己的嗜好。苏埃托尼乌斯说：“他对女人的爱毫无节制。”他又特别强调说，克劳狄乌斯“完全未曾犯过鸡奸”。卡修斯说：“迈萨里纳给了他一些妩媚的女仆作为同床人。”任意妄为需要金钱，这位皇后便出卖官职、推荐书及契约。尤维纳利斯曾传下这么一段故事，说她伪装进入妓院，接待所有的寻芳客，并欣然地接纳他们的报酬。这则故事也许是取材于迈萨里纳的后继者兼对头的小阿格丽品娜一些失落的回忆录。塔西佗说，当克劳狄乌斯“专心致志于他的监察任务时”——包括督导改进罗马的道德，迈萨里纳便“放纵爱情”。最后，当她的丈夫在奥斯蒂亚时，她便“以壮丽和一切习俗的仪式”正式与一位英俊的少年西利乌斯（Caius Silius）结婚。那喀索斯经由皇帝的近妾报告皇帝，说他们正在密谋起义杀害他，以便拥立西利乌斯继位。克劳狄乌斯急忙赶回罗马，召集禁卫军，命令将西利乌斯及迈萨里纳的其他爱人一并诛杀，然后神经疲倦地退回他自己的房间。皇后躲藏在她为玩乐而没收的卢库卢斯花园里。克劳狄乌斯派人送给她一封信，邀她去说情。那喀索斯担心皇帝会宽恕她，并深惧她会反抗他，所以他派了一些士兵去杀她。他们发现她与她母亲在一起，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将尸体留在她母亲的怀中（公元48年）。克劳狄乌斯对禁卫军说，假若他以后再结婚，他们可以将他杀掉。从此以后，他再未提过迈萨里纳。[1]

在一年之内，他对于到底是与洛利娅·保利娜结婚还是与小阿格丽品娜结婚一事犹豫不决。保利娜为小靴子（卡利古拉）的前妻，是一个富有的女人，听说她佩戴的首饰价值4 000万塞斯特斯，也许克劳狄乌斯爱慕她的金钱胜过她的风韵。小阿格丽品娜是老阿格丽品娜与格马尼库斯所生的女儿，她的血管里也流着渥大维及安东尼倔强的血液，并接受了她母亲的美貌、才能、果决及狂妄的报复心理。她已两次守寡，和第一任丈夫格奈乌斯·多米提乌斯·阿赫诺巴布斯（Cnaeus Domitus Ahenobarbus）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尼禄，此子的继位问题变成她生活中主要的热望。她从她的第二任丈夫盖乌斯·克里斯普斯（Caius Crispus）那儿继承了他的财富（据传他被她所毒毙），因而加强了她达到目的的愿望。她的问题是要变成克劳狄乌斯的妻子，以便除掉他的儿子布里坦尼库斯（Britanni-cus），然后以收养的方式使尼禄成为皇帝的继承人。她是克劳狄乌斯的侄女，这个事实不但未能阻止她的野心，反而给她亲近和挑逗的机会，使得这位年老的统治者也顾不得伯父的身份了。有一天他突然在元老院出现，要求元老院为了国家的利益让他结婚。在元老院的同意、禁卫军的耻笑之下，阿格丽品娜登上了后座（公元48年）。

她32岁，克劳狄乌斯57岁。他的精力已在衰退，而她却正在顶点，她运用了她全部的诱惑力说服了皇帝，收养尼禄为子，并且将她13岁的女儿奥克塔维娅嫁给一位16岁的青年（公元53年）。她所僭取的政治权利一年比一年多，最后终于与皇帝并肩坐在王座上。她召回克劳狄乌斯以前放逐的哲学家塞涅卡，做她儿子的家庭教师（公元49年）。她并使她的朋友布鲁斯（Burrus）担任禁卫军司令。她就这样按部就班地以男人似的手腕统治政权，并在皇室之中建立了秩序与经济制度。假若不是她陷入贪婪与报复的境地，她的得势对罗马将是一种恩赐。她将洛利娅·保利娜处死，因为克劳狄乌斯无意中赞美了洛利娅优美的身材。她毒死了马库斯·西拉努斯（Marcus Silanus），因为她怕克劳狄乌斯指定他为继承人。她与帕拉斯密谋推翻那喀索斯，使这个富有的权贵在地牢里结束了一生。皇帝由于健康欠佳、操劳太多、嗜欲过度、身体虚弱，而让帕拉斯和小阿格丽品娜建立了另一个恐怖王朝。人们被控告、放逐或杀害，因为国库被公共事业及各种竞技所耗尽，需要以没收的财物来补充。在克劳狄乌斯当政的13年内，共有35个元老及300个骑士被处死。其中有些也许是真的谋叛或犯罪，我们不得而知。后来尼禄说，他曾检查过克劳狄乌斯所有的文件，看来没有一件刑案是皇帝下令执行的。

在第五度结婚过后5年，克劳狄乌斯对小阿格丽品娜的所作所为有了警觉，他决定要结束她的权力，指定布里坦尼库斯为他的继承人，以遏阻她为尼禄所作的计划。但小阿格丽品娜的决心胜过犹豫，当她察觉了皇帝的意向后，不顾一切危险：她给克劳狄乌斯有毒的蘑菇吃，经过12小时的痛苦后，他连一句话也未能讲就死了（54年）。当元老院供奉他为神时，已继位的尼禄说，蘑菇一定是神仙的食物，因为克劳狄乌斯吃了它以后，就变成神明了。

[1]关于迈萨里纳的重婚一节，费雷罗（Ferrero）和伯里（Bury）两人曾想予以巧饰过去，唯有塔西佗保证说：“不但有那一时期的作家和严肃的老一辈人可以证明，且各方面也均有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