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轶事-基层公务员手记露骨故事

老孙轶事

下班路上，我看见前面有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奋力地将一辆人力三轮车往人行道上推。满载货物的车子很重，高高的马路牙子让他几次推上又滑下，累得满头大汗也没有成功。我紧走几步，来到他车子后面，双手抓住车厢用力一送，车子就上去了。那人回过头来向我致谢时，我们双方都愣住了，眼睛一亮，笑开了花，异口同声地说：“原来是你呀！”这个人，是我过去的同事老孙。

关于老孙，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人们一提到他，讲到他的种种所为，就都笑得不行。我初见他时，是有些仰望的。因为老孙长得白白胖胖，脑门光亮，头顶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绺头发在勉强地“地方支持中央”，走路时背着双手，腆着将军肚，不紧不慢地迈着方步，很有大人物的派头。赵本山的小品里有这样一句流行语：“头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老孙就是机关食堂的司务长和厨师的双料身份。

第一次见识老孙的有趣，是我到机关食堂吃饭。见卖饭菜的窗口上面，有人用木炭歪歪斜斜地写了一行标语：“某某某，不要脸，吃饭不给钱。”我忍不住大笑，一问，才知是老孙所为。原来有一个老区长仗着身份，长期吃饭不交餐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吃“霸王餐”。老孙找他要了几回，无果，一气之下，在食堂的墙上写下了这行字出他的洋相。后来，这个区长调走了，这行字儿仍然留在这儿，成为大家佐餐的一段笑料。

那时的机关食堂还兼带有接待的任务。上面来人检查工作，往往就在食堂里就餐。接待的标准也有明确的文件规定——“四菜一汤”。只要看是哪四菜哪一汤，就能知道接待对象的级别高低。有一回，上面来了一个检查组，管机关的副书记安排老孙中午炖一只母鸡。偏偏鸡没有拴好，跑到了屋后菜地里去了，老孙拖着肥胖的身体鸡飞人跳满园子地追。最后，鸡实在跑不动了，躲进一棵白菜下，老孙拼尽最后一把力气腾空一跃，将鸡紧紧地扑在身下，得意地说：“你真是一只革命的鸡，战斗的鸡，不是我要杀你这只鸡，而是领导要吃你这只鸡。”待鸡汤炖好，检查组的同志们却走了。原来，老孙的话被他们一一听在耳中，实在是不好意思吃这只“为革命战斗的鸡”。(www.xing528.com)

老孙算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既会木工瓦工活儿，又会养猪种菜，那一手烹调的好手艺自然不用说了。所以，老孙很自得，逢人就吹嘘：“我这一辈子，除了不会生孩子，没有我不会做的活儿。”有熟悉他的同事就说他吹牛，揭他老底，说他做的桌子抽屉抽不出来，抽出来了又插不回去，他给房子捡漏，不捡还好，捡了晴天漏风，雨天漏水，完全是手艺不熟的“二把刀”冒充内行。同事的话，没多久就得到了验证。厨房高压锅的易熔片破了，漏气不能用。老孙自作主张，在安装易熔片的地方别了一颗铁钉代替。听着高压锅的安全阀又开始噗噗噗地喷气，老孙很是为自己的发明而自得，就跑到灶门去添柴。突然，嗵的一声巨响，高压锅从灶上跳起，猛然冲向空中，又高高地摔下，锅里的鸡汤喷得满地满墙都是。好在那时的柴灶都有一面墙似的高大烟囱，正好护住了灶口的老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此时的老孙已经变成了一根面条，浑身瘫软，面无血色，半天缓不过劲儿来。有过这个惨痛的教训，他从此不敢在人前吹嘘自己是“百事通”了。

老孙是一个直来直去的直肠子，胸无城府，口无遮拦，却是一个坚持原则，敢于斗争的人。那年初冬，老孙跟一机关干部去买柴。从车上卸下柴后，累了一身臭汗的他回去洗澡。再赶到食堂时，发现粗柴干柴全部被那干部拉回家里去了，细柴湿柴留给了食堂。老孙顿时勃然大怒，指着那干部的鼻梁大骂。那人当然不依，两人就在食堂里对决。老孙有些口吃，口才也不及那名干部好，眼见得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口之力。但老孙已气红了眼，突然操起食堂里一把雪亮的大菜刀高高地举在空中，声嘶力竭地盯着那人高声叫喊：“你拿老子没办法！”然后将刀猛然往下一劈，众人吃了一惊。然而，刀却只是狠狠地剁在砧板上，老孙有气无力地说：“老子拿你，也没有办法呀。”就引得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在众人的劝说下，那个干部为了示歉，就主动约老孙和几个同事到家中喝酒。醉酒的老孙仍然不依，嘴里嘟嘟哝哝地说：“你狗日的占公家的小便宜，老子不得依你，要从你工资里扣钱。”那干部自知理屈，说：　“算你狗日的狠，你扣，你扣，老子没得二话说。”

后来，因老孙家属有病，组织上为了照顾他，把他调回了家乡，慢慢地，就没有了他的消息。这次突然见面，我们都很惊喜。我问他：“你退休后都在忙些什么呢？”老孙指着车上的一箱箱啤酒说：“开了个小卖部，一来挣点儿零花钱，二来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寻求个精神寄托。”我说：　“你是一个乐观的人，日子过得一定很充实。”老孙呵呵一笑说：“养生贵在心态，心态靠自我调节。你看，我有乐且乐，无乐找乐，自得其乐，知足常乐，再跟你一样，助人为乐，这不就其乐无穷了吗？”我听了，不由得赞叹道：“老孙，真有你的，二十年不见，你做人的学问大长啊。”

“我还抽空在读老年大学呢，要老有所学，老有所为啊。有空，我接你喝杯茶去。”老孙又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