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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重逢|战争年代奇事|父亲的抗日经历

时间:2023-07-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世上能不能出现这样的奇事,在战争年代,父子能重逢?事后,父亲为了报恩报仇,坚决要当八路军。所以,一九三八年二月,当时父亲已经三十六岁,也报名参加了八路军。父亲说得很平淡,其实他的烧伤是很重的。父亲就是这么个秉性,遇上天崩地裂的事儿,他也不会吹胡子瞪眼。在我们家乡,父亲是第一批走出来参加抗日的。六年来,他舍生忘死,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在枪林弹雨里闯过多少次,在地狱的门前游荡过多少回

父子重逢|战争年代奇事|父亲的抗日经历

一九四三年六月,我在抗日军政大学七分校第二大队学习深造,我们第八中队在打窑洞时,我的同乡刘长新同学,在砌窑面时被大土块砸伤,由于我们七分校刚建立,医院的医疗条件差,他被送到一二○师三五八旅旅部医院去治疗。当时三五八旅旅部医院设在葫芦河,离我们驻地豹子川九十华里。长新同学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医院,伤愈出院,回到战斗着的豹子川。

听说长新同学从葫芦河医院回来,还没等我去看他,他倒先来看我了。我们俩相互介绍了一个多月的情况之后,长新同学突然对我说:“三五八旅旅部医院有一位司务长,也是咱们河北省安平县人,口音和咱们差不多。”我忙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长新同学说:“他姓刘,大家都管他叫老刘司务长,老模范,只是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当时我非常失望,带有些埋怨长新同学的口气说:“你怎么不了解了解他叫什么名字呢?”但在失望之余,又抱着极大的希望。世上能不能出现这样的奇事,在战争年代,父子能重逢?我多么希望那位刘司务长就是我的父亲呀!

我的祖辈都是穷苦农民。父亲是穷人家的孩子,十岁前父母双亡,从小受苦,没念过一天书,一个大字不识。十几岁就给地主扛活,以后又长期给资本家当工人。对地主和资本家的剥削压迫及残酷迫害,早就恨之入骨。一九三七年冬,我们家被恶霸地主“黑东西”残害时,父亲在外地给资本家当工人。事后,父亲为了报恩报仇,坚决要当八路军。所以,一九三八年二月,当时父亲已经三十六岁,也报名参加了八路军。父亲当兵走时,骑红马,戴红花,我们小学的儿童团还组织欢送了父亲。父亲当时参加八路军,具体是什么部队,什么番号,我们一点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跟随贺龙率领的一二○师抗日挺进支队北上了。

父亲参加八路军离家后,家中只剩下母亲、九岁的我和三岁的妹妹。母亲一九三八年加入共产党后,担任村的抗日妇救会主任,白天要发动妇女做支援前线工作,整天忙得不在家。我小学读书,还要做儿童团的工作,母子之间白天很少见面。所以,到了晚上睡觉时,我和母亲就想起了父亲。我和母亲互相议论着,父亲参军的部队开到什么地方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有时甚至还会谈论父亲是活是死,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一九四一年五月,我十三岁参加革命时,父亲参军已经三年多了,仍然毫无音信,母亲嘱咐我,出去后常打听着父亲的下落。说实在的,我参加革命后,也多次打听过父亲的去向,但都没有结果,加之战时不好通邮,到一九四三年,算起来已经六年没有父亲的音信了。

自从长新同学给我谈起三五八旅旅部医院那位刘司务长以后,我常常自言自语:那位刘司务长,也是安平县人,口音也差不多,会不会是我父亲呢?我自然不能肯定,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是一个县的人,而且也姓刘。然而说心里话,我是多么希望那位刘司务长就是我的父亲啊!可是限于环境和条件,那时豹子川和葫芦河不通电话,如果请假去吧,一是近百里路程,路难走,又不熟;二是那位刘司务长是不是我父亲,还没有把握,贸然前去认父,岂不显得轻率?想来想去,无奈,我只好给这位刘司务长写了一封信,先试探试探。这是我平生写的第一封信,是一封很长、很难写、很耐人寻味的信。信写得很长,我向那位刘司务长仔仔细细地介绍了我家的情况,以引起他的注意和回忆。如恶霸地主“黑东西”是怎样残害我们全家的,当时父亲不在家,正在保定一家工厂当工人;父亲为了报仇报恩,一九三八年二月参加了八路军,走时村里乡亲们热烈欢送,骑红马,戴红花;家庭成员的姓名,年龄属相;邻居和村干部的情况,当时的村里的党支部书记是刘长友大伯;我是怎样出来参加革命的,一九四三年四月到达延安,不久便来到华池县豹子川,眼下正在抗大七分校二大队八中队学习深造和劳动,等等。我在信的末尾特意说明:如果您是我父亲,就请您来信或来看我。如果您不是我父亲,我就认您是我的一位老同志吧,您不必来看我,向您表示歉意。

信寄出后,我的心情更沉重了,每天都坐卧不安,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回信。可盼不见人来,信也不到。半月过去了,一个多月过去了,仍然是不见人也不见信。后来,我泄气了,并做了两点设想:一是那位刘司务长没有收到信。在战争艰苦年代,通邮条件差,一封信邮不到地方,是不足为怪的;二是,他收到了信,但他不是我父亲,他只是像听笑话一样听完了我的信,便感慨地说:“这孩子,多可爱,可惜我不是他父亲呀!”这当然也是常情,天地之大,赵钱孙李满地刘,怎么能光凭姓刘和同县这两点,就断定刘司务长是自己的父亲呢?这样一想,我也便释然了,也就安心学习训练了。

一九四三年八月末的一天,我正在上课,指导员突然来喊我:“振海,你父亲来了。”我先是一愣,随即喊跳起来,几步便冲出教室。

父亲站在院当心,身旁还站立着一匹黑色的大骡子,那骡背上驮着两个大驮筐,里边装着满满的东西。

我先停了一步,喊了一声:“爹!”便直扑过去,拥在父亲怀里。那年我十六岁,六年没见父亲了,心里一酸,便哭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我想得很多,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妹妹,想起了滹沱河和家乡的柳树林,想起了热土和乡亲们,所有这些都一起涌进了我的心头。

“别哭,革命战士嘛,还掉眼泪。”父亲举起他那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替我擦着眼泪。

我抬起头望着父亲。他并不老,身体还是那么强壮,只是比在家时更黑更瘦了。使我不安的是,父亲的脸上落了不少伤疤,而且还没有好利索。

“爹!您受伤了?您这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我关切地问。

“啊,可不是。你的信我早就收到了,要不是因为伤,早就来了。住了一个月的医院,说什么大夫也不准出院。我再三央求大夫,这不,前天大夫才准假,昨天准备了些东西,今天就来了。”

“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我追问到。

“啊,我们部队搞大生产,粮食打得多,用多余的粮食烧酒。我年轻时当工人时烧过酒,学会了这个手艺,我当司务长,就管这个事。一天夜里去看烧锅,我划火柴点灯,不小心酒气烧着了,就把脸烧了。”

父亲说得很平淡,其实他的烧伤是很重的。父亲就是这么个秉性,遇上天崩地裂的事儿,他也不会吹胡子瞪眼。但他的心里是揣着一团火的,而且这火总也不熄灭。在我们家乡,父亲是第一批走出来参加抗日的。六年来,他舍生忘死,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在枪林弹雨里闯过多少次,在地狱的门前游荡过多少回。然而,他从来不表现自己。父亲永远是这么质朴,这么谦恭,就像我们滹沱河河畔的大柳林一样……

指导员见我们父子俩站在院子里唠个没完,便笑着走过来说:“小刘别让你父亲老站着哇!领他老人家进窑洞歇歇腿嘛,走了九十多里山路,够累了。”

我歉然一笑:“爹,咱们到窑洞里唠吧。”

爹却没动,忙说:“孩子,快把驮子卸下来,这是我们部队给大家带来的礼物。”(www.xing528.com)

这时,我才想起那匹骡子和它背上的驮筐,便帮父亲往下卸东西。嗨!东西可真不少哩,白酒、烟叶、红枣、核桃羊肉,样样都是送给大伙的。

指导员很有些过意不去,对父亲说:“让您费心了,这么远,真难为您了,您来看看就蛮好了,何必费心这么大操办。”

“哪里,哪里,我们是老部队,搞大生产比你们早,部队有基础,现在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啦!这也是我们老部队的一点儿心意!”父亲红着脸,一个劲连说带笑地往指导员和同学们手里塞东西。

当天晚上,中队特意搞了一次宴会,请父亲吃饭,席上都是豹子川的特产,什么红烧野鸡、红焖野兔、清蒸狍子肉、辣子羊肉……而喝的却是父亲带来的三五八旅的烧酒。

夜里,我和父亲彻夜长谈,我向父亲详细讲述了母亲每天在家忙抗日工作,妹妹被地主砍伤的情况,讲述了村干部和邻居们的情况,特别是讲了我如何参加革命和在豹子川学习劳动的情况。父亲向我讲述了他参加八路军六年来的经历,特别是在葫芦河开展大生产运动的情况。父亲过去种过地,给地主当过长工,给资本家当过工人。他会种菜,会烧酒,会烧炭,能编织,还是一做面食和炒菜的好手。因此,父亲在生产运动中,既勤劳苦干又懂技术。虽然他不识字,但心算和记忆力好,思想纯朴,对党对人对事忠诚老实,很快由炊事班长提拔为旅部医院的司务长,并多次被评为劳动英雄。

夜深了,睡觉前,父亲打开一个挂包,嗨!好多东西呀!他给我带了两双布鞋,两双布袜,两件衬衣,三条毛巾。我立刻感到“富有”起来。那时大家过着供给制生活,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父亲一下子给我带来这么多东西,我确实比别的同学富得不得了。父亲对我说,这些东西明天送给长新同学一些,剩余的我留着用。

父亲因为惦记着自己的工作,只待了两天就要回部队。指导员和同学们都留他多住几天,可他说什么也不肯。父亲是一个天生闲不住的人,就是在我们豹子川做客这两天,也是天不亮就起来,帮助我们中队喂牛喂羊。我知道父亲的性格,便跟指导员和同学们说:“我爹要走,就让他走吧。他惦记着自己的工作,在这待久了,他会急出病的。”指导员和同学们无奈,只好同意父亲走了。

第三天一清早,父亲离开豹子川回葫芦河。指导员让我送父亲一程,我便牵着那匹骡子,顺着山旁小路,和父亲并肩往前走,走了三里多路,父亲说:“你回去吧!不要再送了。用心记着,好好学习,好好劳动,听党的话,一步一个脚窝,没错。如果能请下假,春节来我们部队过年吧!”

我可敬的父亲,就这么离开了我。其实,他离我并不远,仅是百里之外,可是在那深山老林,在那艰苦的岁月,就好像远隔千山万水!

本来,我和父亲重逢就应该结束了。可是,重逢后又有重逢,特别是重逢后的日月里如何度过的,特再续篇如。

一九四四年年初,指导员给我七天假,我来到父亲所在的三五八旅旅医院,这可算和父亲重逢。去掉来回两天的路程,在葫芦河幸福地生活了五天。医院院长、医护人员、炊事班的同志,都把我当客人待。除了参观部队的训练和大生产运动的成果外,天天好吃好喝,和大伙一块儿过年。第七天一大早,吃完饺子,父亲又嘱咐我好好学习、好好劳动,别想家,方便的时候给母亲和妹妹去封家信。之后,我依依不舍地和父亲、大伙告别,回到豹子川。

一九四五年六月,我从抗大奉调延安联防司令部,开始做党的机要工作,当时和贺龙司令员在一个院子办公。直到一九四七年三月十九日,国民党蒋介石胡宗南进犯延安,我随西北第一野战军司令部撤离延安,算起来三年多时间,又和父亲失掉了联系。

一九四八年三月,西北战场转入战略反攻阶段,我们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扎在黄河岸边,指挥部队负责掩护毛主席和中央机关东渡黄河。这时,我得知父亲所在的三五八旅也驻防在黄河岸边,离我们大约一百二十华里。一九四八年四月初,组织上给我三天假去看父亲。没等天亮就出发,顺着黄河西岸一直向南,几乎是跑步前进,太阳还老高的时候,就赶到了父亲所在的部队,这可算是我第三次和父亲相逢。这时,父亲已近五十岁,部队决定让他复原回家。因为战时局势发展变化很快,随时都有情况发生,这次和父亲相逢,仅仅生活了两天,第三天我一早就告别父亲和他的战友,迅速返回西北野战军司令部。临行前,父亲又嘱咐了我一番话,并特意送我一床比较好的被面。一九四九年底我和高峰同志结婚时,就是用的这床被面,而且一九五○年我们进京后,为了纪念和父亲的重逢我永生难忘,将这床已经褪色和破旧的被面,一直盖着、保存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懂事后,有时也会拿出这床被面,给他们讲讲我当年和爷爷三次相逢的事,孩子们听后很感兴趣,很受教育,表示长大要接好革命的班。一九四八年五月,父亲复员回到河北老家。在家中参加了土改运动,带头走合作化道路。父亲在村里长期担任生产队队长、大队长。年纪大了以后,帮助生产队饲养牲口。父亲在家中近三十年,和乡亲们一道,辛勤劳动,建设家乡,始终保持着老党员、老八路的作风,保持着劳动人民的本色。

一九五○年九月,我从大西北奉调北京,住进了中南海,来到了党中央、毛主席和周总理身边。可以说条件改变了,生活安定了,在此期间,我曾多次劝说父母来京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可是父亲就是丢不下家乡的热土。

一九五六年四月,根据周总理的指示,我调到到吉林省工作。在四平地区工作近二十年,其间又多次劝说父亲进城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父亲还是不同意。只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我被打倒,上干校劳动,到农村插队落户时,父亲曾三次来到我的身边,为的是安慰我,帮我看家,也没有久住。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逝世,我冒着政治风险进京向总理遗体告别。同年一月二十五日由京返回四平家中时,果然不出所料,又遭迫害,第二次被下放农村“劳动改造”,直到一九七七年十月。这期间,母亲又病逝了,我又离开了城市到了农村,这时我才想尽办法,向父亲说明,我不在城市住了,在一个农村的农场,和家乡的农村一样,这样才说服了父亲。他离开河北冀中平原的老家,来到松辽平原的农村,和我共度艰难的岁月。

一九七八年初,我走上中共四平地委的领导岗位,又第二次从农村返回城市。但是父亲坚持不进城,并反复对我讲:“我喜欢农村,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城市待不惯。我在农村养点鸡,喂个猪,还可帮你们解决点肉食。”我也反复对爹说:“那怎么成,儿子落实政策,回了城,当了领导,把你留在农村,人家不笑话我呀。”当时,怎么说父亲也是思想不通,不进城。又过了几个月,在众人多次劝说下,才勉勉强强第二次进了城。组织上分给我一幢小楼,院内空地很大,果树很多,种菜养花,劳动量也很大,父亲整天劳动,这才安下心来。

父亲于一九○四年四月二十五日出生,一九八九年五月十日病逝,享年八十五岁。父亲只是到了晚年,才和我们生活了十年。父亲一生太苦了,太累了。父亲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是劳动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父亲不愧是伟大的中国农民的儿子,不愧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儿子。父亲的思想品德和为人,特别是他那种勤劳朴实、艰苦奋斗,始终保持劳动人民本色的精神,永远值得我和子孙后代学习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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