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方女性主义的理论来源
目前,国内学界对女性主义思潮理论来源的研究不够深入、成果有限。如有研究认为,柏拉图在其《理想国》中关于男女同赋、主张女性参加国家公共事务管理、倡导提高妇女地位,重视发挥妇女社会作用等的思想,成为后来女性主义理论的关注点,是西方女性主义的先驱者(46)。有的研究认为,女性主义思潮理论来源主要有:古希腊时期的男女禀赋同等思想、文艺复兴时期的个性解放思想、启蒙时期的天赋人权和平等思想(47)。也有学者对此提出质疑,认为古希腊时期所出现的男女平等观念的萌芽,仅仅是个别思想家在其大量的男权思想中的零星点缀,实际上并未在社会生活中产生影响;而在文艺复兴和启蒙时期所出现的对女性价值的肯定和赞扬,其实是男性通过一种新的文化方式对女性统治的进一步强化,是男性对女性行为的进一步规范。笔者认为,古希腊时期个别思想家的个别言论,作为女性主义理论的思想来源欠缺充足依据;而文艺复兴和启蒙时期的思想,虽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女性遭受男权意识压制的现状,但在开启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倡导女权思想等方面所产生的进步意义远大于其局限性,应当是女性主义的思想来源。
1.文艺复兴时期的以人为中心、追求个性解放的思想
14至17世纪初,欧洲出现了文艺复兴运动,这是欧洲历史上一次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其指导思想是人文主义,倡导以人为中心,关注人的尊严,强调人的价值和意义。它标志着人类自我意识的觉醒,人的主体地位得以确立。在这种人文主义精神的影响下,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家从不同的角度,提出对女性的价值、地位和男女平等问题的思考,为后来的女性主义者们积累了深厚的理论基础,使她们从中汲取了丰富的养分。
首先,批判封建等级观念,主张男女平等。反封建、反暴政和反教会,是时代赋予文艺复兴思想家们的思想主题。一些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家、艺术家高举反对封建专制、主张平等自由的理论旗帜,冲破等级观念,主张男女平等。如意大利著名作家薄伽丘明确提出反对男女不平等,主张妇女应该享有与男子平等的地位。他认为妇女的才能不比男子差,提出男女必须平等的社会主张(48)。又如英国伟大的戏剧家和诗人莎士比亚,“他的戏剧从主体到人物刻画和细节描写,都放射出人文主义者反封建、反宗教的强烈思想光芒。针对中世纪封建制度和禁欲主义的束缚,他尊重妇女、歌颂爱情,塑造出一系列理想化的资产阶级新女性的可爱形象,无情地揭露和批判封建暴政”(49)。
其次,要求个性解放和意志自由。文艺复兴思想家们认为自由是人类的天性,人应当从封建和宗教的束缚下解脱出来,按照人的本性去自由自在地生活。他们以人权反对神权,以人性反对神性,反对禁欲主义,提倡对世俗幸福的追求。例如薄伽丘在《十日谈》中,热情讴歌了青年男女敢于冲破封建等级观念,克服和挣脱世俗的枷锁和羁绊,大胆追求幸福的斗争。虽然女性在这个时期仍受到男权意识的压制,但她们已不再甘愿做沉默的阶层,已开始向男性世界,向压制女性的男权意识和制度发出了挑战。
再次,尊重女性尊严,赞美女性品质。文艺复兴思想家们热情歌颂人的伟大,充分肯定人的尊严和价值。在主张个性解放和自由、注重个体价值的同时,对女性的智慧、理性和勇气予以了充分肯定。许多思想家、艺术家的作品,都从不同程度和侧面批判了传统观念对女性的种种偏见,大胆歌颂和赞美女性。
2.启蒙运动时期自由平等、天赋人权的思想(www.xing528.com)
在18世纪席卷欧洲的资产阶级启蒙运动中,以孟德斯鸠、卢梭、洛克、狄德罗等为代表的一批启蒙思想家,高举反对封建专制的旗帜,提出自由、平等、天赋人权的思想,对于作为人的另一半的女性的处境也给予了更多的重视,阐述了许多关于男女平等和性别问题的见解。他们的思想极大地启迪了女性的心智、激发了女性的觉醒,“女权”的概念自此不断延伸。启蒙运动为男女平权思想奠定了基础,成为西方女性主义思潮最为直接的理论来源。
首先,宣扬男女平等。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所倡导的男女平等思想完全是建立在自由平等、天赋人权的理论基础之上的。在启蒙运动中,“女性作为人的价值,首次在自由、平等、博爱的雷雨中得到洗礼,启蒙思想家喊出了石破天惊的呐喊——女人和男人一样属于共同的人类”(50)。如法国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Montesquien)在《论法的精神》中,认为自由、平等是人们的自然权利,即使在人类从自然状态进入到社会状态,也是不能够被剥夺的,自由、平等是人天赋的权利,法律应该加以保护。按照自然法则,男女两性在天性上也应当是平等的。他关注和同情女性的处境,主张“凡是给男子休婚权的国家,就应给女子同样的权利。不仅如此,在环境使女子生活于家庭奴役状态的场合,法律似乎应该准许妻子有休婚的权利,并且只准丈夫有离婚的权利,不能有休婚的权利”(51)。狄德罗则从生理学的角度阐述了男女平等思想,“就生理而言,妇女和男子的生理结构是不同的,但是特定的生理器官,在组织上和功能上却完全和男性器官一样。因此不要说女人是与男人不同的一个人种,她完全和男人一样,既不是天神,也不是牲畜,她是男人的伴侣和合作者”(52)。
其次,主张赋予妇女平等的教育权利。启蒙思想家承认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现实,提出改变男女不平等现状的一个重要途径是实行平等的教育。例如孟德斯鸠明确提出导致男女不平等的原因,是来自男女所受的不同教育,“如果男女平等教育,力量亦必相等。”(53)又如卢梭“在《爱弥儿》中以自然主义教育思想为基础,阐述了他的女子教育观,在女子教育原则、内容等方面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54)。他主张女子应当接受良好的教育。此外,爱尔维修(Helveins)、孔多塞(Jean Antoine Condorcet)等启蒙思想家也都提出了对女性教育问题的看法。
最后,提出男女政治权利平等。在启蒙运动中,法国思想家孔多塞最早明确提出妇女政治权利的问题。他指出:“由于剥夺了人类的一半的参与制定法律的权利,由于不给妇女公民权,那岂不是歪曲了权利平等的原则吗?”“人权仅仅是由于人是有理智的动物而产生,可以接受道德思想,可以按这些思想来进行思考。同样具有这些人的本质的妇女却不能享有与男子同样的权利,这是对自然权利的扭曲。”(55)他认为基于自然法则,男女两性是完全平等的,应当赋予妇女政治权利,以实现妇女全部的公民权。
3.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
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是女性主义的又一个重要的思想源泉。由于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揭示了妇女受压迫的社会现实,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性别不平等状况与阶级不平等存在着密切的联系,在不同程度上对女性主义者们产生了重要影响。女权主义者一方面根据自身理论发展的需要,汲取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养分,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就成为女性主义理论的重要思想资源;另一方面,针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局限性,她们又致力于结合现实发展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
从20世纪60年代起,西方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者批判性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和认识论,对性别与政治、经济和文化等诸多关系进行了深入剖析,得出许多富有启发的分析成果。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和社会主义女性主义,更是以质疑、修正和补充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为己任。她们运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理论、劳动价值理论和异化理论等,解释妇女受压迫的原因,重视妇女对历史和社会的贡献,主张妇女进入社会化大生产,呼吁家务劳动的社会化,倡导妇女的经济独立等。这些思想极大地丰富和深化了女性主义对性别压迫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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