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暴力的辨析-政治暴力批判

2．1．3　暴力的界定

实证主义和绝对主义的暴力观对暴力的界定均有其合理性，前者似乎抓住了现象，而后者则看上去把握了暴力的本质。但是，二者均有将暴力简单化之嫌，因而难以很好地处理现实政治中暴力的政治合法性和道德正当性等问题。由于大多数人并不能直接体验暴力，因此，人们很难理解作为一种社会和历史现象的暴力。例如，社会心理学中的“攻击”（aggression）和政治学中的“种族屠杀”（genocide）这些词人们很难直接体验。自由主义思想的流行也并未使“暴力”这个词变得更易于理解，因为他们假定，“暴力”或者“实际强制力”（坏的和落后的东西）与“非暴力”或者“道义力量”（好的而且是进步的产物）二者之间的二分法，并不能充分解释现实。这样，“暴力”就成了一个非常情绪化的术语，常常被认为是坏的，因而遭到拒斥。这可能会导致两种危险：第一，拒斥其他人并不拒绝的一切暴力定义；第二，容纳其他人拒绝的暴力定义。⁽⁵⁷⁾显然，这并不利于对暴力问题的研究。因此，我们认为，应将暴力放在历史和社会的背景中具体分析，通过揭示其对人类的影响来揭示其本质。正如索雷尔所指出的：“要检验暴力的影响，有必要从其长远的影响而不是从其短期的结果开始。”⁽⁵⁸⁾如果人们只着眼于暴力的短期影响，他们就不可能看得更远，他们看到的将只是仇恨和暴力，而很难真正理解暴力的本质以及找到暴力化解的途径。

暴力（violence）作为一个复杂难解的词，其主要的意涵是指对身体的攻击。我们也可以将使用“力气”或“体力”（physical force）视为一个清楚且普遍的意涵。⁽⁵⁹⁾暴力（gewalt，德语）可以界定为“克服巨大障碍的能力”⁽⁶⁰⁾。这样，就将暴力与自由意志结合起来，暴力可以看做人与人之间权力意志关系的一个变种。历史上，也有一些理论家从“意志”这一角度来理解暴力问题。例如，托马斯·阿奎那曾认为，“凡与强制和暴力有关的事情都是违反意志的”⁽⁶¹⁾。阿奎那在此明确地认为暴力就是违反意志。克劳塞维茨也认为，“战争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⁶²⁾，“暴力，即物质暴力（因为除了国家和法的概念以外就没有精神暴力了）是手段；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敌人是目的”⁽⁶³⁾。克劳塞维茨进一步认为，为了达到强制意志的目的，必须使敌人无力抵抗。这样，暴力就不仅仅指谓一种强制意志或屈从意志，即把暴力看做替他者作决定，扩大、加强一种意志而压制另一种意志。而且，使敌人或受暴者无法抵抗才是暴力行为的真正目的，至于暴力的实际结果如何那是另外一回事。当然，暴力的理由或原因是各种各样的：（1）行使意志方面的某种实际优势，例如家长式的权力、父权；（2）预制的公共契约，例如法律和合法统治者的权力；（3）暴力，例如占领者、征服者和强暴者的权力。因此，强制以及生命或财产的损失并没有体现暴力的本质性特征，而只是暴力的表象。暴力是所针对的那些人的意志所造成的损失。当然，强制或屈从意志仅仅是暴力的一个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将暴力与自由意志联系起来，既可以避免绝对主义在界定暴力时所面临的困难，也能把暴力、权力和武力区分开来。暴力作为社会关系的意志形态，与一般的挑衅、争斗等人的自然属性的区分就很明显了。同时，暴力还可以和强制，特别是父权和法权相区分，从而可以避免道德绝对主义暴力观的局限。⁽⁶⁴⁾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将暴力和意志联系起来，又可能把暴力的外延无限扩大，导致人们将所有与强制或屈从意志相关的事物都称之为暴力，从而可能破坏我们解释暴力的努力。这样可能会导致两个方面的后果：其一，它会阻止我们探讨剥削与肉体伤害之间的有效关系；其二，它会阻止我们探讨不公平与伤害之间的关系。⁽⁶⁵⁾因此，在实际的理论分析中，我们还需要使用合理的论据来研究现实政治中暴力的合法性或正当性问题。(www.xing528.com)

综上所述，在最基本的意义上，（1）暴力意味着以杀戮、摧残或伤害而对人们造成损害；（2）可以扩展到包括这种损害造成的威胁，延伸到心理和生理两个方面的危害；（3）还可以包括对财产的侵害；（4）暴力体现了一种人和人之间的意志关系，即强力意志或屈从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