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科·克莫德(Frank Kermode, 1919-2010)是当代英国最博学、最有特色、思想最深奥的文学理论家和批评家。他有关真实和虚构之间关系的思想主要见于《终极的意义》(The Sense of an Ending, 1967)、《秘密的产生》(The Genesis of Secrecy, 1979)和《小说论述文集》(Essays on Fiction, 1983)。
克莫德认为小说必须形成真实和虚构之间的张力,这是他的基本观点之一。跟其他许多西方学者一样,克莫德承认小说从一开始就处于一种矛盾状态:一方面它必须以反映或揭示现实为目的,另一方面它又无法把生活现实原封不动地搬到书本中去。该怎样处理这一对矛盾呢?克莫德认为小说家“必须留足余地,以确保现实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表现方式”;同时,小说家又必须照顾到“小说在形状结构方面不可更改的最低要求——人类对形状和结构有起码的需求——我们模仿生活原初状况的能力最后总要受到这些要求的限制”。换言之,真实的生活从总体上讲是杂乱无章的,它充满着偶然性和突发性事件,而虚构的小说从总体上讲却应该井然有序,因此小说家必须在两极(有序和无序)之间巧作周旋。克莫德反对那种一味强调真实而无视小说虚构特性的观点,同时也反对那种排斥写实的观点。他坚持的是两点论:既要承认小说不是生活,又要使小说显得像生活。他用萨特的小说《恶心》(La Nausée)作例子,说明了兼顾真实(无序)和虚构(有序)的方法:“该书主人公所到之处,总是伴随着乱成一团的意象——这些意象违背人性,令人恶心;然而,小说本身决不是混乱不堪或违背人性的……我们不妨借用一下乔治·艾略特曾经打过的一个普通比方:该小说就像一支蜡烛;在烛光的照射下,镜子上那些本来十分凌乱的抓痕竟然幻化成一幅图案。这幅图案对人类来说非常重要,而斑驳陈杂的生活现象仅仅是它的素材而已……”克莫德在这里已经把意思说得非常透彻:杂乱的生活现实和有序的小说形态与其说是互相对立的,不如说是相得益彰的——前者是后者的素材,而后者必须依靠前者才能演化出富有意义的图案。(www.xing528.com)
上述观点需结合克莫德有关人类终极关怀的思想来理解。在他看来,小说的结局可以跟史学中的终极关怀以及神学家们对世界末日的预测及其研究相类比;一个人要使自己的生命获得意义,就必须跟人类起源和人类末日建立一种和谐的关系。然而,对任何个人来说,人类的滥觞时期早已消失(或被遗忘)在历史隧道的黑暗之中,而人类历史的尽头却又远在个人视野之外。依靠什么才能建筑上述和谐关系呢?克莫德的回答是:依靠想象和虚构。他在《终极的意义》中指出,正是凭借着想象,人类在不同事物之间建立或发现了种种关系,虚构出一个个首尾一致、前后连贯的模式,从而使世界和生活变得有意义起来。在所有这些模式中,克莫德认为最重要的莫过于把人类的现今、过去和未来联系起来的那种模式,而其中终极(或结局)的提供又至关重要:“终极的提供使人与历史的初始阶段以及中间阶段建立令人满意的和谐关系成为可能。”也就是说,对人生终极意义的追求构成了克莫德关于真实与虚构之间关系的论述的思想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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