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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高僧传》与《大唐西域记》中文论与散文写作

时间:2024-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续高僧传》是继梁《高僧传》之后的又一部僧传文学,30卷,释道宣撰。佛陀与僧侣遗体火化后剩下的骨殖,谓之舍利,也是佛家的圣物。《大唐西域记》继承《山海经》、《水经注》等地理神话散文的写作传统,在记述中亚和印度各国地理的同时,把与各地相关的佛教传说和神话,一一联结着陈述出来,并以“传说”或“故事”标目。这类佛话,一般与地理环境的描绘结合得更为密切,有时简直颇似优美的山水小品文。

《续高僧传》与《大唐西域记》中文论与散文写作

《续高僧传》是继梁《高僧传》之后的又一部僧传文学,30卷,释道宣撰。道宣(596-667)俗姓钱,原籍丹徒(今属江苏),一说长城(今属浙江长兴)。他15岁入长安日严寺依智律师受业;自20岁起,从智首律师学律10年,成为唐代佛教律宗的创始人。他曾参加玄奘译场工作。他的著述甚丰,除《续高僧传》之外,还有《释迦方志》、《集古今佛道论衡》、《大唐内典录》、《广弘明集》、《集神州三宝感通录》、《释迦氏谱》等。据《续高僧传》序云:“该书收入自梁初(实始于魏)到唐贞观十九年共144年间的340名高僧传记,附见者160人,分为译经、解义、习禅、明律、护法、感通、遗身、读诵、兴福、杂科等十类。”书中的“感通”类与梁《高僧传》的“神异”类相当,其内容虚实参半,在人物纪实中穿插了许多神话情节,是充满了宗教浪漫主义色彩的传记文学。“感通”类包括始于魏、迄于唐贞观十九年的116名高僧的传记,附见9人。其内容大致可分三个方面。

(一)大显神通。这是表现高僧的超自然力的故事。例如《释慧云》传内附见的双林大士传弘,“时或分身,济度为任,依止双林,导化法俗;或金色表于胸臆,异香流于掌内;或见身长丈余,臂过于膝,脚长二尺,指长六寸,两目明亮,重瞳外耀,色貌端峙,有大人之相”。又如《释通达》叙大将军薛万钧兄弟笞通达几死,通达说:“卿已打我,身肉都毁,血污不净,可作汤洗。”待汤沸滚,通达脱衣入汤,如入冷水。旁人恐怖,通达还要求添薪升火。

(二)普度众生。这是弘扬大乘佛教教义人皆可以成佛的故事。例如《香阇梨》叙香阇梨住青城山飞赴寺,每逢三月三日,游山者多携酒肉饮宴。香阇梨索食,诸人争奉肴酒,随得随尽,若填巨壑。至晚,香说欲呕,命人扶至一坑,张口大吐:“鸡肉自口出,即能飞鸣;羊肉自口出,即驰走;酒食乱出,将欲满坑;鱼鹅鸭,游泳交错。众咸惊嗟,誓断辛杀,迄今酒肉永绝上山。”又如《释洪满》叙洪满在俗时双足挛躄,常念观音经三年。忽一日,有僧执澡罐出现,对洪满说:“汝前身拘缚物命,余殃致尔。汝但闭目,吾为汝疗之。”洪满如僧所言,便觉膝上各如拔去六七钉,开目将谢恩,已失僧所在,起行如故,乃悟是观音化身,从此遂出家。又如《释智旷》叙智旷先被道士“诱以神仙”之道,修习符箓、章醮、辟谷等方术,但始终不能飞升成仙;以后遇高僧授戒,皈依佛门,终于“德行动人,渐示潜迹”。这篇僧传,除表现济度众生的大乘教旨外,还说明在唐代三教合流的总趋势下,佛道之间也存在互相贬抑和排斥的倾向。

(三)含利显瑞。佛陀与僧侣遗体火化后剩下的骨殖,谓之舍利,也是佛家的圣物。舍利埋葬于塔(僧墓)下,谓之舍利塔。佛教神话中多有舍利显现神瑞的故事。在《续高僧传》的“感通”类里,这类记载极多。例如《释法揩》叙舍利广现神瑞,在舍利下塔的那天,“平旦之时,大雨百花,飞扬不下;卯时又见诸天……”其他瑞象还有:佛、菩萨、天人、居士、莲花、狮子、飞龙等。

以上三类神话传说,丰富了僧传的内容,增强了僧传的浪漫主义色彩,成为宗教人物传记文学之一特色。

此书12卷,玄奘(口述)与辩机(执笔)译撰。玄奘(600-664)俗姓陈,名禕,法相宗创始人。他于唐太宗贞观三年(629)西出长安,经敦煌、中亚至印度,留学17年,于贞观十九年(645)回到长安,带回大、小乘佛典657部。辩机是玄奘的门人。《大唐西域记》记述的,就是公元7世纪印度笈多王朝后期,玄奘游学印度的经历。书中介绍了印度138个(其中亲历者110个,传闻者28个)国家、城邦和地区的政治、经济、社会以及宗教等各方面情况。

玄奘游学印度时期,印度佛教已发展到充分成熟阶段,不但分化出小乘和大乘,小乘的许多宗派渐趋融合,大乘先后出现了空宗与有宗;而且佛教与外道——印度教、耆那教的对抗,也十分突出。《大唐西域记》对上述印度宗教之教外有教、教内有派、教派林立,互为消长的复杂情况,一一作了真实的描述。但由于玄奘是个佛徒,他前往印度的目的,是“欲穷香象之文,将罄龙宫之目”(于志宁《大唐西域记》序),所以,书中的重点乃是介绍佛教文化

《大唐西域记》继承《山海经》、《水经注》等地理神话散文的写作传统,在记述中亚和印度各国地理的同时,把与各地相关的佛教传说和神话,一一联结着陈述出来,并以“传说”或“故事”标目。如《阿奢理贰伽蓝及其传说》、《大雪山龙池及其传说》、《蓝勃卢山龙池及乌杖那国王统传说》、《五百罗汉僧传说》、《大伽蓝三宝阶及其传说》、《腊伐尼林及释迦诞生传说》、《萨裒杀地僧伽蓝及佛本生故事》、《大伽蓝及众贤与世亲故事》、《象、鸟、鹿王本生故事》、《千佛本生故事》、《前正觉山及佛成道故事》、《舍利弗证果故事》等。

书中还有一类佛教神话,标题无“传说”、“故事”字样,而以地理字样“遗迹”、“迹”、“处”标明之。如《阿波逻罗龙泉及佛遗迹》、《世亲胜受及佛遗迹》、《化度渔人及诸遗迹》、《伏醉象遗迹》、《舍利弗与目连试神通处及诸佛迹》、《曲女城附近诸佛迹》、《大石门及王子舍身饲虎处》、《如来洗病比丘处》、《释迦证法归见父王处》、《庵没罗女园及佛预言涅槃处》等。这类佛话,一般与地理环境的描绘结合得更为密切,有时简直颇似优美的山水小品文。例如书中记述词补罗国都城附近寺塔及白衣外道本师初说法处,其中有如下一段:

城东南四五十里至石窣堵波,无忧王建也,高二百余尺。池沼十数,映带左右。雕石为岸,殊形异类。激水清流,汩淴漂注。龙鱼水族,窟穴潜泳。四色莲花,弥漫清潭。百果具繁,同荣异色。林沼交映,诚可游玩。傍有伽蓝,久绝僧侣。

这是一幅具有佛教特色的风景画。

此外,书中对各地佛教建筑雕塑艺术,举凡伽蓝、精舍、窣堵波(佛塔)、石窟佛像等,也一一作或略或详的记述。例如书中对摩诃刺侘国之阿折罗伽蓝及石窟的描写:

国东境有大山,叠岭连障,重峦绝巘。爰有伽蓝,基于幽谷;高堂邃宇,疏崖枕峰;重阁层台,背岩面壑。阿折罗阿罗汉所处。……

伽蓝大精舍,高百余尺。中有石佛像,高七十余尺,上有石盖七重,虚悬无缀,盖间相去各三尺余。闻诸先志曰:“斯乃罗汉显力之所持也”或曰:“神通之力。”或曰:“药术之功。”考厥实录,未详其政。精舍四周,雕镂石壁,作如来在昔修菩萨行诸因地事:证圣果之祯祥,入寂灭之灵应,巨细无遗,备尽镌镂。伽蓝门外,南北左右,各一石象。闻之土俗云:此象时大声吼,地为震动。昔陈那菩萨多止此伽蓝。

这里所记述的,据后世学者考证,即阿旃陀石窟寺——印度艺术宝库之一。石窟分为两大群,一群为公元前一二世纪至公元1世纪开凿,另一群为公元5至7世纪开凿。佛教在印度本土衰亡以后,该石窟寺湮没千年,至19世纪才重见天日。玄奘封印度伽蓝、佛塔和石窟艺术的精炼而生动的描绘,与杨衒之《洛阳伽蓝记》前后辉映,实为佛教散文中的双璧。

《大唐西域记》的文学语言,简洁、准确而生动。例如书中介绍印度佛教的概况,总计记下了302字,有条不紊地对印度佛教的部派、经典、戒律等方面,一一作了明确无误的陈述。其中叙述对佛经研习之鼓励措施云:

……讲宣一部,乃免僧知事;二都,加上房资具;三部,差侍者祇承;四部,给净人役使;五部,则行乘象舆;六部,又导从周卫;道德既高,旌命亦异。

真是惜墨如金,增损一字不得。书中接下去叙述对僧侣研习经典的成绩之考核与赏罚:

时集讲论,考其优劣,彰别善恶,黜涉幽明。其有商攉微言,抑扬妙理,雅辞赡美,妙辩敏捷,于是驭乘宝象,导从如林;至乃义门虚辟,辞锋挫锐,理寡而辞繁,义乖而言顺,遂即面涂赭垩,身坌尘土,斥于旷野,弃之沟壑:既旌淑慝,亦表贤愚。

虽然仍是惜墨如金式的描述,但是对在考核中的优胜者“驭乘宝象,导从如林”的荣显场面,愚劣者“面涂赭垩,身坌尘土”的羞辱之态,各以寥寥数字或十数字出之,便令读者如置身其间。

六朝是一个偏重形式、声律与辞藻的文学时代,浮靡而华艳的骈体文,是六朝文学的一个突出代表。入唐以后,陆续出现一些反对六朝骈骊、要求解放文体作家和理论家,如王通、魏征、陈子昂、李华、萧颖士、元结、梁肃、独孤及、柳冕等。到了中唐,由于韩愈的大声疾呼,柳宗元的热烈响应,特别是他们在创作上的实绩卓著,终于掀起了一个历史上有名的轻骈重散的古文运动。作为古文运动的领袖,韩愈和柳宗元在散文创作上形成了共识,建立了战斗的友谊。韩愈称赞柳宗元“玉佩琼琚,大放厥词”(《祭柳子厚文》);柳宗元赞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召收后学”(《答韦中立论师道书》),为倡导古文而战斗。可是,在宗教思想战线上,这一对文坛战友却展开过一场大论战,成为后世文坛聚讼纷纭的话题。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洛阳(今河南孟县西)人,祖籍昌黎,故世称韩昌黎。他早岁父母双亡,由嫂抚养,从独孤及、梁肃学习,潜心古训。他是贞元进士,曾任国子博士、监察御史、刑部侍郎等职。元和十四年(819),他上表谏阻宪宗迎佛骨入宫,被贬为潮州刺史。最后韩愈官至吏部侍郎,故有韩吏部之称;卒谥“文”,后世遂称韩文公。韩愈一生崇儒排佛,以儒学卫道士和排佛主帅自许。他的著名散文《原道》和《论佛骨表》,是尊儒排佛的两面大旗。《原道》重在立,正面阐述儒家之道,兼排佛、老;《论佛骨表》重在破,力陈佛教之害,而以儒家之道为理论依据。

韩愈在《原道》中开门见山提出儒家伦理标准:“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已无侍于外之谓德。”全文围绕这“仁”、“义”、“道”、“德”四个字层层深入,展开议论,直到归结于“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在阐明了什么是儒家之道以后,韩愈又宣布儒家之道的传承系统,即所谓道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言外之意,韩愈本人就是远祧孟轲以延续这一道统的儒家卫道士。文章最后提出了灭佛的战斗号召:“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书,卢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

韩愈的《论佛骨表》是写给皇帝看的。为了投合皇帝的统治欲,他在文章里列举历代帝王佞佛亡国的教训,指出自汉明帝至宋、齐、梁、陈,“事佛渐谨,年代尤促”,其中的梁武帝三度舍身施佛,而终于饿死台城,求佛得祸。破然后立。文章接着提出儒家的宗教信仰——“巫祝”与“桃茢”,以取代佛教。最后,韩愈向唐宪宗提出了毁佛的强烈要求和决心:“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韩愈斥佛,大有“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心和气魄。果然,他“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虽不至死,也够狼狈了。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河东解(今山西远城县解州镇)人,世称柳河东。他少年时代随父流寓安徽、湖北、江西、湖南等地,在江西南昌时,著名禅师马祖道一正在那里传法,受到柳宗元父亲的上司李兼的礼遇,李兼的外孙女后来就成了柳宗元的夫人。柳宗元岳父杨恁也信佛。柳宗元自幼就是在儒典佛光中成长起来的。他于贞元九年登进士第,任监察御史,与刘禹锡参加王叔文集团革新政治,不久失败,贬为永州(今湖南零陵)司马,元和十年改郴州刺史,元和十四年冬,病逝于郴州。

柳宗元的宗教思想恰恰与韩愈背道而驰。韩强调儒释对立,尊儒攘佛;柳则强调儒释统合,以佛补儒。他具有朴素的不彻底的唯物论思想,在《天说》、《天对》、《非国语》等作品中提出:宇宙本体是“元气”而不是神的创造。但是由于他“自幼好佛,求其道权三十年”(《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因而必然要在元气论与佛教唯心主义之间寻求妥协。这样,儒、释、道三教调和,便成了他的思想特征。他一生写了大量的歌颂僧侣和寺庙的作品,充分体现了他统合儒释的主张。他认为:“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经之大,莫极乎《涅槃》。世上士将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经纶则悖矣。”(《送琛上人南游序》)他又将儒家之“礼”与佛家之“律”等同之:“儒以礼立仁义,无之则坏;佛以律持定慧,去之则丧。”(《南岳大明寺律和尚碑》)在柳宗元看来,佛法是儒士修身、养性、治国的良师益友。他的《永州龙兴寺西轩记》就是一篇短小精悍而绝妙的颂佛小品文。其文如下:

永贞年,余名在党人,不容于尚书省,出为邰州,道贬永州司马。至则无以为居,居龙兴寺西序之下。余知释氏之道且久,固所愿也。然余所庇之屋甚隐蔽,其户北向,居昧昧也。寺之居是州为高,西序之西,属当大江之流。江之外,山谷林麓甚众。于是凿西墉以为户,户之外为轩,以临群木之杪,无不瞩焉。不陡席,不运儿,而得大观。夫室,向者之室也;席与几,向者之处也。向也昧而今也显,岂异物耶?因悟夫佛之道,可以转惑见为真智,即群迷为正觉,捨大暗为光明,夫性岂异物耶?孰能为余凿大昏之墉,辟灵照之户,广应物之轩者,吾将与为徒。遂书为二,其一志诸户外,其一以贻巽上人焉。

柳宗元借开窗取光,喻学佛益智,可谓深入而浅出。佛学是儒士的补脑汁,这就是柳文的结论。

柳宗元虽然早年接触过禅宗佛教的马祖道一,也写过《晨诣超师院读禅经》之类的禅诗(参阅本编第一章第三节),但在义学上他却明确表示尊净土而反禅宗。他在寓言小品《东海若》中借瓠喻人,批判禅宗“即心是佛,不假外求”的教旨,宣扬对西方净土的信仰。他的这一净土宗派意识,还反映在《永州龙兴寺修净土院记》、《送琛上人南游序》和《龙安海禅师碑》等散文中。

韩、柳二人是文坛挚友,而宗教意识又如此径庭,因而在某些特定时空,两个灵魂发生碰撞,就是难以避免的。这一特定时空终于到来——送别文畅禅师离京南下。

当时有文畅禅师者,周游天下,凡有所行,必请于缙绅先生,以求咏歌其志。贞元十九年春,文畅将离京去东南,柳宗元与各部公卿纷纷撰文送行。他在《送文畅上人登五台遂游河朔序》里,倡导他的一贯主张:“真乘法印,与儒典并用”;并宣称:文畅此行前往的“燕魏赵代之间,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岳,辟用文儒之士,以缘饰政令,服勤圣人之教,尊礼浮屠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往也,将统合儒释,宣涤疑滞。”非常明确,柳宗元强调文儒之士要尊浮屠(同佛陀)为师,向释者学习,采佛补儒。

可是,柳宗元犯了一个大错误。他把古文战线的同志、宗教战线的异己——韩愈,也拉进了撰文送行者的队伍。韩愈在浏览了众人包括柳宗元的颂佛文章之后,于是借题发挥,写了一篇力排众议的论战性文章,题曰:《送浮屠文畅师序》。在文章里,韩愈旗帜鲜明地采取了与柳宗元针锋相对的立场,即强调浮屠应尊儒者为师,向儒者学习,采儒补佛。文章开头采用《诗经》的比兴手法,将“儒名而墨行者”提出来加以批判,借以影射柳宗元诸人的实质是儒名而佛行者。接着指出:众公卿为文畅之行而撰诗文多至百余篇,竟没有一篇“以圣人之道告之者,而徒举浮屠之说赠焉。”这就是其名为儒而其实行佛的证据。韩愈认为:这是彻底错了。因为“夫文畅,浮屠也,如欲闻浮屠之说,当就其师而问之,何故谒吾徒而来请也?彼见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事为(或作礼乐)之盛,其心必有慕焉,抱其法而未能入,故乐闻其说而请之。如吾徒者,宜当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不当又为浮屠之说而渎告之也。”

这就是说,韩愈批评柳宗元们丧失了儒家立场,不但没有履行儒者教导浮屠的神圣职责,反而把自己变成了向浮屠文畅“为浮屠之说”的浮屠。这是韩柳之争的第一回合。

柳宗元照旧大写其颂佛文章,于是两人进入第二回合论战。在《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里,柳宗元首先举出太史公对诸子百家一视同仁为典范,批评当世“学者”以释氏为“怪骇舛逆其尤者”的缺乏太史公风度。这是对韩愈排佛的委婉的反批评。柳宗元接着颂扬元十八“为学恢博而贯统”,“悉取向之所以异者,通而同之”,“要之与孔子同道”。这是继续批评韩愈学术思想太狭隘而不能求同存异。韩愈对柳宗元的这种虽不点名而名藏其中的批评,自然心中有数。果然,他读了此文以后,就作书寄给已在千里迢迢之外的永州柳宗元,继续批评柳佞佛。可惜韩愈写给柳宗元的这封信已佚,在现存《韩昌黎全集》中找不到了。这是韩柳之争的第二回合。

韩柳二人的宗教观,彼此终其一生互不认同,论战持续下去。在《送僧浩初序》里,柳宗元对韩愈来书又进行了反驳,这是论战的第三回合。首先,柳回顾了韩愈与他的两次论争:“儒者韩退之与余善,尝病余嗜浮图言,訾余与浮图游。近陇西李生础自东都来,退之又寓书罪余,且曰见《元生序》不斥浮图。”接着,他再一次从采释补儒的基本论点出发,批驳了韩愈对他的“病余嗜浮图言”、“訾余与浮图游”的指责。(一)文章认为:浮图之言“往往与《易》、《论语》合,诚乐之,其于性情爽然,不与孔子异道”。这就是“吾之所以嗜浮图之言”的原因。他同时指出:韩愈之所以反对浮图之言,一是“以其夷也”,但如果凡是外国来的都反对,那就“非所谓去名求实者矣”;二是因为释者削发披缁,出家而不事农耕,这是“忿其外而遗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韫玉也”。(二)文章又认为:僧侣“不爱官,不争能,乐山水而嗜闲安者为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组为务以相轧也,则舍是其焉从?吾之好与浮图游以此。”总之,柳宗元力陈释氏的言与行,都有可资儒者借鉴的一面。

韩愈的攘佛散文与柳宗元的弘佛散文,若从现代哲学的高度衡量,则各有得失,因为无论儒释,都不是绝对真理,也都不是应当全面彻底予以否定的思想体系。若从文学的角度衡之,则二人的文章各有千秋。韩文纵横议论,气势雄伟,其名词动化,如“人其人,火其书,卢其居”,体现了他的“唯陈言之务去”的主张,给读者以尖新的语感。柳擅长寓情思于叙事写景之中,含蓄、委婉而隽永。

隋唐两朝继续提倡佛教,迎来了汉译佛典事业的第二个黄金时期。隋文帝将南北朝时期的译师那连提耶舍、阇那崛多、达摩笈多、彦琮等,召至长安大兴善寺,继续译经。特别是唐太宗命玄奘在长安弘福寺、慈恩寺等地组织译场,将译经事业推进到一个新阶段。在玄奘领导的译场里,参加译经的人数虽然不如魏晋南北朝时期之多,但都是精于佛学的专家,因此翻译成果辉煌。玄奘译出佛典75部,计1335卷,相当于自东汉至北宋的900余年间译出的佛典总数的四分之一。玄奘译作与鸠摩罗什的华美流畅风格不同,而是以精严准确见称。玄奘与其前辈译师真谛、鸠摩罗什,及其以后的不空,合称中国译史上的四大译师。唐代译经成绩最著者,除玄奘之外,还有义净与不空等。义净译经61部,260卷;不空译经104部,134卷。他们的译经范围各有不同:玄奘所译涉及瑜伽、般若、大小毗昙各个领域,义净着重于律典,不空专注于密教。唐代译经总数为372部,2159卷(据《中国佛教》第一辑)。

伴随着佛典翻译事业的发展,翻译理论也在不断发展。继南北朝翻译界的文质之争以后,隋朝名僧彦琮在《辩证论》里提出了著名的译家“八备”说。他认为,作为一个优秀佛典翻译家,必须具备八个条件,即:

诚心爱法,志愿益人,不惮久时,其备一也。将践觉场,先牢戒足,不染识恶,其备二也。筌晓三藏,义贯两乘,不苦暗滞,其备三也。旁涉坟史,工缀典词,不过鲁拙,其备四也。襟抱平恕,器量虚融,不好专执,其备五也。沈于道术,淡于名利,不欲高炫,其备六也。要识梵言,乃闲正译,不坠彼学,其备七也。薄阅苍雅,粗谙篆隶,不昧此文,其备八也。(www.xing528.com)

以上八条,第一、二、五、六条属于译者的人品范畴,第三、四、七、八条属于译者的学识范畴。具体而言,第一、二两条属于佛教徒必备的质量;第五、六两条属于专业翻译工作者必备的质量;第三、四两条,强调佛典翻译家的学识必须兼通内典和外典;第七、八两条,强调佛典翻译家的语言学修养,必须兼通梵语和华语。这样八条方面,既考虑到了翻译工作者必备的一般条件,又考虑到了翻译佛典所必备的特殊条件。因此,《辩证论》不仅是我国翻译学史上的第一篇专论,而且是对翻译问题的第一次系统全面的思考。

唐玄奘对佛典翻译的组织工作和理论建设也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为保证汉译佛典的高质量,玄奘对译场进行了严密的组织和分工。在他的领导之下,译场工作共分十一个岗位,即:(一)译主(翻译主持者)、(二)证义(核封经义者)、(三)证文(核对原文者)、(四)度语(记录梵音者)、(五)笔受(记录译文者)、(六)缀文(整理译文者)、(七)参译(校订译文者)、(八)刊定(增删译文者)、(九)润文(润饰译文者)、(十)梵呗(吟诵译文者)、(十一)监护大使(译场总监)。由于有了以上细密而周到的分工,所以由玄奘主译的佛典,在信、达、雅三个方面都达到了上乘,为历来佛学界所称道。他的译场组织方法,也为古今翻译理论家所赞许。

除此以外,玄奘还提出了“五不翻”理论。所谓“不翻”,就是对佛典中的梵语名词不用意译而取音译。他认为:有五种梵语佛典名词可以采用音译法,即:(一)神秘语、(二)多义语、(三)汉语中无对应的物名、(四)久已约定俗成的音译词语、(五)为弘扬佛法而需音译者(据《翻译名义集》)。这样,便把翻译佛典中补可避免的音译问题,限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这些原则,即使对于今天的翻译工作,仍然具有参考价值。

在我国唐代,朝廷实行了两项开明的文化政策:一是三教并举,二是以诗取士。由于这两项文化政策的推行,不但儒、道、佛三教深入人心,而且诗歌创作蓬勃发展。在这种文华背景下,既精通诗学又精通佛学的人,便开始以佛译诗,写出了第一批佛学化的诗学著作。《诗式》和《二十四诗品》,是这些著作中的两部重要代表作。

《诗式》有1卷本和5卷本两种版本,释皎然撰。皎然在《诗式》里提出:佛学是诗歌创作的灵魂。书中的《文章宗旨》条写道:

康乐公早岁能文,性颖神沏,及通内典,心地更精,故所诗,发皆造极,得非空王之道助邪?

皎然把“内典”(即佛典)、“空王”(即佛祖)提到“文章宗旨”的高度,乃是强调佛学在诗歌创作中的灵魂作用。《诗式》以论述诗歌创作方法为主,但皎然并没有忘记提出诗歌创作的指导思想。他是以释为业者,所以他的试论以释为导向,这是可以理解的。

皎然还广泛摄取佛语以建构他的诗歌创作理论。

“门”,是《诗式》用以概括其整体理论框架的基本概念。这一概念本来自佛典。例如《大乘义章》第26卷是由“教聚(三门)”、“义法聚(二十六门)”、“染法聚(六十门)”、“净法聚(百三十三门)”构成的。所谓“门”,在佛典中就是“通”的意思:“六法能通,故名为门”(《六法妙门》)。《诗式》提出诗有五格,又名之曰“五门”,以五卷的篇幅依次论述之。皎然在五卷本《诗式》序中写道:“今所撰《诗式》,列为等第,五门互显,风韵铿锵,使便嗜者归于正气,功浅者企而可及,则天下无遗才矣。”很明显,皎然以“五门”来概括其诗有五格的理论,乃是借用“门”就是“通”的内涵,来说明其五格之论是帮助学诗者精通诗道的阶梯。自皎然以后,以“门”为基本概念编撰类书者便多起来了,如《艺文类聚》凡48门、《太平御览》凡55门、《广博物志》凡22门、《带经堂诗话》凡8门等。

“取境”,是《诗式》创作理论中的关键一环。在皎然看来,一首诗的成败得失和风格情趣,首先决定于诗人的取境。“境”,或“境界”,以及“取境”等,都是佛典常用语。例如:“云何想蕴?谓于境界取种种相。”(《大乘五蕴论》)“领纳外尘,觉苦知乐,如是取境,名之为取。”(《百法明门论》)这就是说,“取境”在佛典中指心理活动而言;皎然借以表达诗歌创作中的构思活动,颇为贴切。《诗式》中的《取境》条写道:

评曰:或云“诗不假修饰,任其外丑,但风韵正、天真全,即名上等”。予曰:不然。无盐阙容而有德,曷若文王太姒有容而德乎?又云:“不要苦思,苦思则丧自然之质。”此亦不然。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而得,此高手也。有时意静神王,佳句纵横,若不可遏,宛如神助。不然,盖由先积精思,因神王而得乎?

这是《诗式》中关于“取境”的基本理论。前一部分,以无盐与太姒作对比,说明有容有德之可贵,用以借喻诗歌之不可无“修饰”;又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喻,说明写诗不可不“苦思”。诗要“修饰”,这就是怎样“取境”的问题。后一部分,专论怎样“取境”。要做到取境时“至难至险”——即“苦思”,成篇后却看似“等闲”、“不思”。有时无须“苦思”——“宛如神助”的原因,则是“先积精思”之故。

《诗式》中的《辩体有一十九字》条,进一步阐述了取境与诗体的密切关系:“夫诗人之思初发,取境偏高,则一首举体便高;取境便逸,则一首举体便逸。”皎然指出,诗歌的“德体风味”可用一十九字区分,即:高、逸、贞、忠、节、志、气、情、思、德、诚、闲、达、悲、怨、意、力、静、远。这19种不同风味,全在诗人取境之初就决定了。由此可见,取境一环在诗歌创作活动中的重要性,不容低估。所以,皎然在《评论》中再次重复了这一通过苦思以取境的论点:

或曰:“诗不要苦思,苦思则丧于真。”此甚不然。固当绎虑于险中,采奇于象外,状飞动之趣,写真奥之思。夫希世之珍,必出骊龙之颔,况通幽名变之文哉!

“作用”,是《诗式》中关于诗歌创作的另一重要环节。皎然认为:作用是使诗歌创作臻于完美程度的艺术手段。“作用”亦是佛典语。《华严经探玄记》卷三指出:“作用”有两种,即“一、缘起诸法,各有业用;二、真如法界,亦持等用。”《法华玄义释签》卷十七云:“用所依体,体能成用。”以上诠释说明:“作用”简称“用”,它为“诸法”、“法界”——一切事物现象所特有,与物体互相依存。换句话说,“作用”就是形象性。其次,形象化的“作用”又是与抽象化的“性”相对立而存在。试看《五灯会元》卷一里的南天竺国香至王与波罗提的一段对话:

王曰:“性在何处?”提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见。”提曰:“今现作用,王自不见。”王曰:“于我有否?”提曰:“王若作用,无有不是。王若不用,体亦难见。”王曰:“若当用时,几处出现?”提曰:“若出现时,当有其八。”王曰:“其八出现,当为我说。”

上述对话,不但证实了“作用”简称“用”,并与“体”彼此依存;而且说明了“作用”是“性”的外化,是“性”的体现,换言之,就是形象。

皎然在《诗式》的《明作用》条里,提出了诗歌创作在立意(性)与写象(作用)两个方面不可偏废:

作者措意,虽有声律,不妨作用。如壶公瓢中,自有天地日月,时时抛针掷线,似断而复续。此为诗中之仙。拘忌之徒,非所企及矣。

他又在《李少卿并古诗十九首》条中,引述实例,进一步说明了有作用与无作用之不同:

……其五言,周时已见滥觞,及乎成篇,则始于李陵、苏武二子——天予真性,发育自高,未有作用。《十九首》辞义精炳,婉而成章,始见作用之功,盖东汉之文体。又如《冉冉生孤竹》、《青青河畔草》,传毅、蔡邕所作,以此而论,为汉明矣。

皎然指出:西汉的苏李赠答诗以“真性”见高,但缺乏形象化的“作用”,而东汉的《古诗十九首》就体现出“作用”的功效来了。这个分析是正确的。

其次,皎然在《文章宗旨》条里评论谢康乐为文“真于情性,尚于作用”,同样是肯定谢诗达到了抒发情性与描绘形象的高度结合。

唐代是三教并举和三教意识合流的时代,这一时代特征也反映在《诗式》中。例如《重意诗例》写道:“两重意已上,皆文外之旨。若遇高手,如康乐公,览而察之,但见情性,不睹文字,盖诣道之极也。向使此道,尊之于儒,则冠六经之首;贵之于道,则居众妙之门;精之于释,则彻空王之奥。”当然,这种三教纷呈的宗教杂色,在《诗式》中是局部的。它并没有冲淡此书的基本佛教色彩。

《二十四诗品》简称《诗品》,司空图撰。司空图(837-908),字表圣,自号耐辱居士、知非子,河中(今山西永济)人,咸通十年进士,官至中书舍人。因唐末政局紊乱,他退隐于中条山王宫谷别墅,过着悠游于泉石山林之间的旷达生活,颇似晚年的王维。故其诗歌风格与创作主张也近似王维,以抒写闲情逸致为主调。他的诗歌理论专著《二十四诗品》以及《与李生论诗书》、《与极浦书》、《与王驾评诗书》、《题柳州集后序》等,都流露出王维、皎然以及南禅佛教和道家思想对他的影响。

司空图诗歌理论的基本观点,是所谓“韵外之致”、“味外之旨”(《与李生论诗书》),亦即字面含义之外的微妙旨趣。这一诗歌创作主张,乃是对禅宗佛教问答机缘的借鉴。“禅门古德,问答机缘,有正说,有反说,有庄说,有谐说,有横说,有竖说,有显说,有密说。例如‘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这里有祖师么?唤来与我洗脚’等语,览者当守马援‘耳可得闻而口不可得言’之诚。”(刘善泽《五灯会元·跋》)这就是说,要参透禅门宗匠的禅语之外的机关,不可死扣字面含义,必须活参言外之旨。生活于禅宗佛教发展为“一花五叶”全盛时期的司空图,他论诗一再强调“韵外之致”、“味外之旨”,其源盖出于此。

司空图的论诗诗《二十四诗品》,是最能体现其“韵外之致”“味外之旨”的创作主张的代表作。《诗品》既是诗歌作品,又是论诗专著。它开以诗论诗之先河,包括四言诗24首,每首诗12句,运用大量的比喻词,阐述了24种诗歌风格与意境,即:雄浑、冲淡、织浓、沉着、高古、典雅、洗练、劲健、绮丽、自然、含蓄、豪放、精神、缜密、疏野、清奇、委曲、实境、悲慨、形容、超诣、飘逸、旷达、流动。其每一标目(即风格或意境)与相应诗句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不脱不黏。例如《清奇》:

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满汀,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屟寻幽;载行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全诗的景物与人物描绘,都是对《清奇》的譬喻辞。读者透过这一组形象,去意会其意外之旨,可以获得一种“清奇”的感受。

正因为司空图的《诗品》是按照他的禅学化创作理论写成的,所以读《诗品》就必须像参禅一般,活参。杨振纲《诗品续解自序》阐明了这个读《诗品》的方法:

表圣《诗品》发明作诗之旨详矣,然其间往往有不可解处。非后人之不能解,实其文之不可解也。亦非文之实不可解,乃其文之究不必解也。读者但当领略大意,于不可解处以神遇而不以目击,自有一段活泼泼地栩栩于心胸间。若字摘句解,又必滞于所行,不惟无益于己,且恐穿鎜附会,失却作者苦心也。

《诗品》作为诗歌作品,它是司空图禅学化诗歌理论的产物;作为阐述诗歌创作的理论专著,它又表达了司空图的禅学化诗歌理论观点。例如:“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含蓄》);“超以象外,得其环中”(《雄浑》);“遇之匪深,即之愈希”(《冲淡》);“有是真迹,如不可知”(《缜密》);“诵之思之,其声愈希”(《超诣》)等,所有这些说法,都与“韵外之旨”、“味外之旨”在精神上是一脉相通的。

《诗品》在写作上的博喻修辞特点,也是从佛典中吸收来的。《诗品》所包括的24首论诗诗,每一首都包含四个以上的比喻,用以象征一种风格或意境。这种表现方法源于佛典。例如《法华经》阐述该经典对众生的好处:“能打饶益一切众生,充满其愿,如清凉池能满一切诸渴乏者,如寒者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医,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如贾客得海,如炬除暗,……”类似这种句法,《诗品》中也有不少,如“如逢花开,如瞻岁新”(《自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清奇》);“似往已回,如幽匪藏”(《委曲》);“如觅水影,如写阳春”(《形容》);“如不可执,如将有闻”(《飘逸》)等。但司空图不是一个刻板的模仿者,而是一个富于创造性的诗人。他的博喻诗决不自始至终采用佛典中常见的“如”字句,而是采用变化多端的句法,将“如”字句穿插点缀于其间。这样一来,司空图的博喻诗就显得千姿百态、活泼多样了。

《诗品》的语言,闪烁着佛道两种宗教浪漫主义色彩。例如:“流水今日,明月前身”(《洗练》);“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含蓄》)等为佛教语。(《古尊宿语录》黄檗断际禅师语:“终日说,何曾说,终日闻,何曾闻,所以释迦四十九年说,未曾说著一字。”“不著一字”源出于此。)“畸人乘真,手把芙蓉”(《高古》);“晓策六鳌,濯足扶桑”(《豪放》)等为道家、道教语。司空图生活在三教并举的唐代,在他的论诗诗里,释言道语并驾齐驱乃是时代的烙印。

司空图的禅学化诗歌理论,对宋代著名诗论家严羽和清代著名诗人王士祯、袁枚等,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皎然《诗式》和禅宗佛教影响下,晚唐五代涌现出来的论诗专著,除《二十四诗品》以外,还有《二南密旨》(旧题贾岛著)、《风骚旨格》(旧题齐己著)、除衍《风骚要式》、王梦简《诗要格律》、李洪宣《缘情手鉴诗格》、徐寅《雅道机要》、释文郁《诗格》等。这些被后世成为“诗格体”的著作,也如《诗式》一样,其主要宗旨在于阐述诗歌的格式、法则和表现技巧,是教人学习作诗的启蒙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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