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音分析:语言分析纲要

跟元音的情况一样，我们给辅音所作的基本分类，也远远不能把这些语音所可能有的变化全都一一列举出来。把所有的辅音分为有声的和无声的，又分为口腔的和鼻化的，这些已经在§2.11中提到了。此外，§2.10中有关肌肉紧张的说明，不仅适用于元音，同样也适用于辅音。凡是发音的时候，用的力气比较强而肌肉又比较紧张的辅音就叫作强音；反之，用的力气较弱而肌肉又不太紧张的辅音就叫作弱音。在书写上，它们可以用标写强元音和弱元音的同样的区别符号来加以区别。

本节以下的各部分将讨论关于描写辅音的四种进一步的标准。第三种和第四种专门用于闭塞音。

（1）协同发音。通常描写一个语音时，只描写直接与发这个音有关的器官的动作或位置，而不说明其他器官随同的动作。譬如我们描写calm“平静”和crude“粗糙”里的［k］，只说明舌面后抵住软腭的中央部分形成封闭，软腭抬高，声门打开。可是当舌面后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其他的器官——唇、舌尖和舌面前并不是闲着的。它们各自都处于一定的位置或者做一定的动作；如果对［k］或别的任何音作完整的描写，那就要求我们把所有的器官都加以说明。当然，在很多情况下，与主要发音无关的器官的位置，对音响的效果影响不大，姑且可以当作“中立的”或“消极的”器官，不作描写也没有多大的妨碍。可是有的时候，其中一两个器官的动作对于发出来的语音也往往有显著的影响，而且有区别各种变体的作用，否则这些音就会是相同的。

这可以用calm和crude里的两个［k］做例子来说明。这两个［k］的主要的发音是以同样的方式形成的；但是其他器官的协同动作——它们可以叫作次要的发音或协同发音——显然是不同的。为了发calm里的［k］，唇分得相当开（但不圆），舌尖在下前齿后面接近口腔的底部，舌面前往下压；所有这些位置都准备迎接后面元音所要求的发音。为了发crude里的［k］，唇略圆并向前伸，舌尖抬起或向后卷，舌面前略微抬起；这些位置也都准备迎接后面的音，即和元音的发音。学习者要考察在协同发音中这些差别的实际情况，就得单独发这两个［k］：尽可能自然地开始说这两个词，可是刚一发出了开首辅音就立刻停住。

协同发音的差别并不总是由于迎接后面不同的音而产生的。伦敦英语中（大多数美国英语的方言中不这么明显），lull“暂息”或little“少”里的两个［l］由于舌面前和舌面后的协同发音而产生了明显的差别，虽然二者的主要发音都是齿龈边音。为了发元音前的［l］，舌面前略微抬向硬腭而舌面后在硬腭后面向下倾斜；舌头的外形，从舌尖到舌根是一个不太弯的弧线。为了发词尾的［l］，舌面前略微往下压而舌面后抬向软腭；舌头的外形像两个山峰之间的浅的山谷。德语的在所有位置中的［l］（如在leben“生活”，voll“满”里）跟英语这两种［l］之不同，在于舌面前更靠近硬腭。

我们把协同发音分成了六个大类，这将有助于辅音的描写。发音时，两类或两类以上的协同发音可以同时发生。为了表示这种特征，最简单的方法是在字母的右下方加一个标示协同发音的某个符号；在下文中我们将提供适当的符号。

唇化。除了唇音以外的任何音都可以加上圆唇或者唇化的动作（参看§2.8）。［t_w］＝唇化的［t］；同样地，［i_w］＝唇化的［i］，这种元音的唇比［i］的更圆，但不如［ü］的圆。假如需要指出通常以圆唇发出的音不圆唇（非唇化）的时候，可以将右下角的符号［_w］颠倒过来。

卷舌。除了舌尖音以外的任何音都可以加上把舌尖抬高或卷起的动作（参看§2.10）。［k_r］＝卷舌的［k］。（同一个符号也可以用来表示卷舌元音，代替在§2.10中所推荐的写在字母下面的点。）

硬腭化。除了舌面前（硬腭）音以外的任何音都可以同时把舌面前向硬腭抬起；抬高的程度可以分成几等。[p_J］＝强硬腭化的［p］，[p_i］＝弱硬腭化的［p］，［l_i］＝德语的［l］，［l_e］＝伦敦英语let里的［l］。

软腭化。除了舌面后（软腭）音以外的任何音都可以同时将舌面后向软腭抬起，同样地，抬高的程度也可以分成几等。［b_x］＝强软腭化的［b］，［b_u］＝弱软腭化的［b］，［l_u］或［l_o］＝伦敦英语tell“告诉”里的［l］。

咽头化。除了咽头音以外的任何音都可以同时加上咽头紧缩的动作。［m_q］＝咽头化的［m］。

喉头化。除了喉头音以外的任何音都可以加上喉头紧缩的动作，这种动作是由于收紧声带下面和周围的肌肉而产生的。［t_h］＝喉头化的［t］。表3中列为喉头的语音可以更严格地描写为喉头化的声门音。

（2）间隙程度。发摩擦音时，裂缝（参看§2.4）的宽窄在程度上可以有所不同，这样就使得流动中的气流在通过裂缝时产生较大或较小的摩擦。发英语［s］的槽形的裂缝一般是窄的，流动中的气流的强烈的摩擦连同这股气流在碰到下前齿边缘时发生的破裂，使得［s］这个音具有一种特有的咝音。另一方面，英语［ð］的长条形的裂缝一般都比较宽，以致这个音往往听不到大的摩擦。（丹麦语［ð］音的摩擦甚至更小。）边上的裂口也可能窄一些或者宽一些；甚至于发颤音时，在口腔顶部和发音动作者（颤动的舌尖或悬在舌面后上面颤动的小舌）之间也可以有不同程度的裂缝。在许多语言中，边音带有摩擦是很普通的；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的名字里的摩擦颤音对我们很多人是熟悉的。因此，所有这些类的音——摩擦音、边音和颤音——可以根据发音器官和发音点之间相对的距离再分为窄的和宽的两类音。当然，可以承认这种区分是相当任意的，而且在两类音之间不能划出一条明确的界线，这也要由实际的用途来确定我们的分法。

这两类音可以用区别符号来分别。我们建议在字母的右上角用一个小的加号［^＋］来表示窄的音，在同一个位置上用一个小的等号表示宽的音。为了避免记音时加满了一些繁杂的记号，我们建议不要随便使用这些区别符号，除非摩擦的程度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或者这种摩擦的程度跟所记的语言中原来那个符号所表示的摩擦程度不同。譬如，英语的摩擦音［s］用字母的本身就足以表示它的特点了；只有特别强的或者特别显著的摩擦音，我们才用［s⁺］表示，或者在某些语言中［s］通常都是宽的摩擦音，也才可以用［s⁺］表示。

如果在某种语言里，边音或颤音的宽窄两类音经常出现，特别是它们之间的差别很重要的时候，那么，用一个特殊的符号表示窄的一类音就行了，不一定非得用上面所提出的那一对符号。任何符号都可以用来标这类音，只要它们不用于别的目的，而且要仔细地规定它们所代表的音值。

（3）内部闭塞。在我们发闭塞音的时候，气流在短时间内（或较长时间）被封闭在喉头或口腔里。有一个重要的现象通常被人们认为是很自然的，因而也就被人忽略了；这就是，在封闭空气的气室内有一种跟外部闭塞一样的内部闭塞。在最常见的闭塞音中，这种内部闭塞是在肺的底部，这气室的空间包括从横膈膜到外部闭塞所在的发音点。不过这并不是唯一可能有的大气室。如果把喉头闭塞同时也把口腔封闭，那么气室的距离就减少到由喉头到发音点；如果在口腔里同时有两处封闭——一处在舌面后，另一处在舌面前、舌尖或双唇——那么，把气室的体积就缩得更小了。(www.xing528.com)

在肺的底部有内部闭塞的闭塞音叫作肺闭塞音；在声门那儿有内部闭塞的闭塞音叫作声门闭塞音；在舌面后和软腭之间有内部闭塞的闭塞音叫作软腭闭塞音。

外部闭塞可能由于受到压力或吸力而破裂。（关于除阻的类型请参看下面的（4）。）封闭住的空气可能由于受到内部闭塞点上的器官朝上或向前的活动而被压缩，于是当外部闭塞破裂时，口腔里就有一小股气流破裂出来或挤压出来。有的时候，封闭住的空气由于受到内部闭塞点上的器官朝下或向后的活动而变得稀薄了，于是当外部闭塞破裂时，就有一小股气流冲入口腔内。因此，我们把闭塞音分成了外压闭塞音和内吸闭塞音。

在日常的言语中，英语的［p，t，k，b，d，g］全都是肺外压闭塞音：封闭住的空气被横膈膜向上的动作所挤压。在发［p，t］等音的时候，朝里面吸气就形成了肺内吸闭塞音；有时用吸气的方法说O.K.“行”，这样就形成了肺内吸闭塞音［k］。声门外压闭塞音（一般简称为声门化闭塞音）是由下述的动作形成的：声门和口腔同时闭住，然后在上述两处封闭保持接触的时候，把整个的喉头抬高。声门化闭塞音不可能是有声的。声门内吸闭塞音（有时叫作内破裂音，这个名称容易引起误会）跟形成声门外压闭塞音的方式相类似，不过不是抬高喉头而是降低喉头，它们也许是有声的，也许是无声的。（在有声的音中，声门闭塞的动作被有声的音所要求的声门紧缩的动作所代替。喉头下降的速度足以使声门以上气室内的空气变得稀薄，尽管在颤动着的声带之间流出了一小股来自肺部的空气。）软腭外压闭塞音是很少的；它们由下述的动作形成：在舌面后的闭塞和外部闭塞都保持不变的同时，把舌面后朝前推。软腭内吸闭塞音就是有名的吸气音，它是把舌面后往后缩，同时也保持舌面后和外部的闭塞不变而形成的。除了对于说某些南非洲语言的人以外（在那些语言里，吸气音当作一般的语音），大家最熟悉的吸气音是双唇音，接吻声；其他的吸气音偶尔被说英语的人用作感叹词（如tsk tsk“叱马声”）。请注意，在发软腭闭塞音的时候，呼吸一直不受阻。

肺外压闭塞音就用原来的字母如［p，b］等标写。其他所有的类型都可以在字母的右上角加上一个区别符号来表示：［p^＞］＝肺内吸闭塞音；［p’］＝声门外压闭塞音或声门化闭塞音；［p”］＝声门内吸闭塞音或内破裂音；［p^∨］＝软腭外压闭塞音；［p^∨］＝软腭内吸闭塞音或吸气音。

虽然这个分类对于闭塞音的描写最有用，但是它也同样适用于摩擦音，而且至少在理论上同样适用于其他辅音。

（4）除阻。当一个闭塞音的外部闭塞破裂时，发音器官可能立刻而且利落地从发音点收回，而下面的音可能同闭塞的除阻同时开始，如在法语中那样。这叫作急剧除阻，它跟其他类型的除阻相对立，后者是在闭塞音和跟随着的元音或辅音之间有着各种不同的过渡音。标示各种类型的除阻的区别符号是加在闭塞音符号的右上方的。

吐气音。在形成肺外压闭塞音的时候，对于封闭住的空气的压缩可能很小（这样就只会产生很弱的破裂），也可能相当大；压缩的程度当然决定于横膈膜所加压力的大小。当压力大的时候，闭塞的除阻后面跟着一股冲出的气流，它往往被描写为“一股气”。这就是吐气音。以这样一种方式形成的闭塞音是吐气的闭塞音。吐气音既可以跟在有声的闭塞音之后，也可以跟在无声的闭塞音之后，不过更多的是跟在无声的闭塞音之后；吐气的强弱可以分成几等。［t’］＝吐气的［t］，［t^h］＝吐气特强的［t］；［t^＝］＝非吐气的［t］，不过这个符号只有在需要指出通常是吐气的而现在是非吐气的时候才用。（在上面（2）里，［^＝］这符号是用来标宽音的，以便和窄音区别开来。这两种用法决不会引起任何混乱，因为在右上角加上这区别符号的符号本身会让我们知道这区别符号指的是宽的间隙还是非吐气。）

对有无吐气的简便的考察，就是低声地说一个含有待考察的音的词，并且把手背放在离嘴唇约一时的地方。如果这个音是吐气的，就会明显地感到有一阵风或一股气吹到手的皮肤上。试把这个考察法运用于英语pool“水池”，tool“工具”，cool“凉的”中的闭塞音，而且把这些音跟spool“线管”，stool“凳子”，school“学校”中的闭塞音比较一下看。

塞擦音。如果发音器官从发音点慢慢地收回，那么在闭塞和完全除阻之间就有一个短时间的收缩；这样，封闭住的空气就在通过裂缝时，产生了一个跟闭塞音同器官的摩擦音（也就是用跟发闭塞音相同的器官在同一个发音点上发出来的摩擦音）。这种带有摩擦的除阻就是塞擦；闭塞音和跟在后面的同器官的摩擦音的组合就是塞擦音。塞擦音的精确的音质可以用跟它相当的摩擦音符号作为区别符号来表示：[p^Φ，p^f］＝两种不同的塞擦的［p］；［b^β，b^v，t^θ，t^s，t^š，d^z，k^x］之类的符号＝各种塞擦音。所有塞擦音的概括性的符号是在右上角加一个加号：［p^＋，b^＋，t^＋，d^＋］等。（关于这个区别符号用于两处会不会产生误会，请参看上面关于［^＝］的括弧中的说明。）不过最好还是用一个单个儿的符号来代替这些上加符号加上原来符号的各种组合。任何符号只要在这个标音系统的其他地方没有用过，都可以用于这个目的。譬如在表2中作为无声舌面前闭塞音的［c］往往用来表示［t^s］或［t^＋］的音值。

鼻腔除阻。当空气封闭在外部闭塞和除了软腭以外的任何内部闭塞之间，软腭必须提高，否则空气会潜入鼻腔。在肺外压闭塞或声门外压闭塞形成的过程中，如果在外部闭塞除阻之前软腭就下降了，破裂就会在鼻腔内发生使气流由鼻孔里流了出去。这种鼻腔除阻可以用［^N］来标示：［t^N］＝鼻腔除阻的［t］。在英语中，当闭塞音后面跟着一个同器官的鼻音，这个闭塞音往往通过鼻腔除阻，如在topmost［-pm-］“最高的”，button “扣子”，madness［-dn-］“疯狂”里；不过这儿的鼻腔除阻不需要特别标出，因为它已经由跟在后面的辅音标出来了。

为了使自己确信在某个位置上的除阻的确是鼻腔的，学习者最好在发Hottentot“豪敦族”⁽⁶⁾这个词的时候，用一面镜子观察一下舌位。从开始发第一个［t］到第二个［t］的末了，舌尖始终跟齿龈保持接触；第一个［t］的除阻是通过鼻腔的，学习者在发这个词时捏住鼻孔就可以自己证明这一点。

旁边除阻。当发音器官在中间抵住口腔的顶部，外部闭塞可以通过旁边的开口除阻。旁边除阻可以用加在右上角的［^L］来标示：［t^L］＝旁边除阻的［t］。这种除阻在发英语［1］前的［t，d］时是很平常的，如在atlas“地图”，oddly“奇怪的”中；不过在这儿它也不需要特别加以标示。学习者可以用以下的方法来证明旁边除阻：在发addled“腐败的”的时候，仔细观察舌头的动作，你就会发现从发第一个［d］一直到词的末了，舌尖始终是抵住齿龈的。在描写一种语言时，其中的［t^L，d^L］这一类音如果不是由于后面有边辅音才产生的，一般就把这类音叫作边塞擦音。我们往往用一个希腊字母［λ］来代替［d^L］这个符号。

还可以有别种除阻，它们也可以用类似的方式来标示。有时候两个闭塞音连在一起，有必要指出第一个闭塞音是单独地除阻的（如法语acte“动作”里的［k］），还是非除阻的（如一般发英语act“动作”中的［k］）。前者可以写成［k¹］，后者可以写成［k⁰］，如在［ak⁰t，æk¹t］中。非除阻闭塞音的区别符号也适用于区别收尾的闭塞音，这种闭塞音的封闭一直维持到发音的终了，英语中常有这类音，例如Help！“救命！”有时是［hElp⁰］有时是［hElp¹］。

在闭塞辅音中，我们区分了各种不同的除阻，同样的，我们也区分了各种不同的成阻，也就是开始封闭的各种不同的方式。一般说来，成阻的种类相当于刚才描述的除阻的种类，因此不需要作进一步的说明。它们可以加一个适当的区别符号来标示，这符号加在字母的左面而不是右面。成阻的一个重要的特殊种类是前吐气音，就是紧接在封闭之前有一个很短的吐气：［¹t］＝前吐气的［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