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妻的意涵:《蝴蝶梦·说亲》故事介绍

三七、试妻的意涵——《蝴蝶梦·说亲》

一天，庄周出游，看见一个妇人在用扇子搧坟。怪而问之，才知道她与死去的丈夫有约，待填土干了，方可再嫁。庄周不由大为感叹，他帮助妇人将土扇干，妇人则把蒲扇送给庄周当作谢礼。

回家后，庄周用蒲扇试探妻子田氏，将扇坟的故事娓娓道来。妻子斥骂孝妇不节。庄周见状，乃装死，幻化成美少年楚王孙前去祭奠。又将二蝶化为苍头、书僮随侍左右。楚王孙称自己是庄周的徒弟，要求见师母一面。两人一见面，便天雷勾动地火，欲结鸾凤。

《说亲》一折，田氏开头的唱段都是在诉说自己对爱情的向往。面对庄周的灵堂，一时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田氏见楚王孙风流俊雅，心中不觉动情，她从白孝服中抽出了红盖头，央求苍头为自己说亲。苍头故意布迷魂阵，百般捉弄，使田氏更加急不可耐。

在庄周的灵堂前，田氏骂他生前调戏扇坟女，其实是在替自己的立场做辩解。身穿白麻孝服，手拿红盖头的形象，则显示出田氏尽管是在守孝，内心却涌动着改嫁的冲动，十分矛盾的心情。最终，田氏下决心改嫁，她要大胆地抓住自己所渴望的幸福。

就当田氏与楚王孙准备拜堂之际，楚王孙突然旧病复发，必须用人的脑髓才能治愈。田氏情急之下辟开庄周棺木取脑髓，哪知庄周没有死，竟挺身坐起。田氏在羞愤中，拿着斧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田氏自杀后，庄周从梦中惊醒。(www.xing528.com)

戏中的“庄周”，是写戏人笔下的庄周，未必是历史上的庄周。田氏却全然是充满了正常欲求的女性形象。她唱道：“将无作有，心不如口，闪得我有国难投。从来剔透，不似这场落后。堪笑我似痴猫空守，他却恋楚馆秦楼……”尽管庄周刚死，她便移情别恋，有失“妇道”，她对于丈夫试探的本意，却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最终只能以斧劈自戕作解脱，羞愤的背后有着太多的不甘。

这个故事可以作许多解读：世态炎凉，人情恶薄；真情的扭曲；女性自主权的丧失；庄周的男权意识等。不管怎么样，我们应该承认，人情很多时候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即便是夫妻之情，一旦利益共同体瓦解，也会反目成仇。难怪庄子说：“人之无良兮，生死情移。”道德问题当然很重要，但形而上的道德，往往战胜不了形而下的现实利益，如金钱、物质、名声、荣耀等。对于田氏而言，只是想有一个风流俊俏的老公，谁能剥夺她的权利？

这不能不令人想起妻子死后，庄子鼓盆而歌，竟一点也不哀伤。他从大道的角度去看待生死，但人间的生死情爱，在属于大众的昆曲艺术里，以此很难诠释。庄周所追寻的虚玄之道，与田氏所要的幸福生活相去甚远。他们追寻的，是并不相同的东西，无法判定对错。试想，在一个男权社会里，即使男人死了，仍然要求妻子对自己忠贞、守节，这种不合理现象，却冠以道德与操守的光环，谁能甘愿接受？庄子故意扮作楚王孙“试妻”，多方挑逗，让田氏在守礼和情欲两者之间摇摆、煎熬，备尝痛楚，这足以让我们为封建时代妇女们共同的悲剧命运而慨叹。

当代人改编、上演的话剧《庄周戏妻》，写到田氏自戕时，有这样一段话：“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先生，不管怎么样，你变的楚公子，让我过了一次真正的生活，真正的人的生活，虽然它是那样的短，那样的短，可是值，值得！先生，谢谢你！谢谢！”庄周十分感慨地拾起斧头和扇子：“夫人一席话，胜吾十年道！可叹可叹！”于是田氏慢慢化为一只黑色如漆的蝴蝶，庄子也慢慢化为一只洁白无瑕的蝴蝶。蝴蝶，充满了象征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