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谪仙的狂放——《彩毫记·脱靴》
《彩毫记》，是从仙道的角度写诗人李白一生的传奇。李白的身世历来是一个谜，附会的传说与历史的真实纠缠在一起，更使谪仙人的面目扑朔迷离。《吟诗脱靴》尤其精彩地凸显了李白的狂放性格。
唐玄宗很欣赏李白的诗赋，出于仰慕，召李白进宫。据说李白进宫朝见那一天，唐玄宗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给了诗人罕见的礼仪。唐玄宗问了一些当世事务，李白胸有成竹，对答如流，使唐玄宗大为赞赏，随即让李白供奉翰林。李白除了草拟文告，每有宴请或郊游，需陪侍左右。
这一天，唐玄宗、杨贵妃由高力士、李龟年等陪同在兴庆宫沉香亭赏花作乐。唐明皇觉得牡丹盛开时，“对妃子，赏名花，不用旧乐，须别选新声，非绝代才子不能猝办”。于是宣召李白作诗。
谁知李白正在外面喝酒，来到沉香亭后，只能在酩酊之中挥毫。
戏，就设置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中。
你看，李白乘着酒兴，把腿伸到了高力士面前，让他帮着脱靴。高力士心想，人家巴结自己都还来不及，你李白竟敢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可是皇帝雅兴正浓，只能强压怒火，弯腰替李白脱靴。李白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又让杨贵妃捧砚。杨贵妃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
此刻，李白百无禁忌，随心所欲，诗兴乘着酒兴如泉水一般奔涌。顷刻间，便写成了《清平乐》三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浓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www.xing528.com)
唐明皇看罢他的诗句，不由连连赞赏：“妙哉。清雅藻丽，大有风人之致。矢口立成，妙丽如此，真仙才也。可命李龟年即将此词度入乐府，被之管弦。”
清宫戏画《彩毫记·醉写》
新翻天乐绕虹梁，皇帝如此评价。李白高兴得很，别人的不高兴，也就无所谓了。尽管他日后遭到了高力士的报复，至少此刻酣畅淋漓地表现了自我，做了一回真正的谪仙人。真可谓“脱靴捧砚从来少，盛事宫闱万古传”。
《彩毫记》第二十出，写李白骑驴过华阴县衙门时，不肯下驴，门卒与他争吵，县官命唤李白进门，问是何等样人。李白回答：“我是海上的钓鳌客。”县官又问：“以何物为钩线？”李白说：“我以四海为鱼池，三山为钓台，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县官又问：“以何物为饵？”李答：“以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这一段对白，写出了李白非同一般的志向和气概，也勾勒了他傲视权贵的心态。《脱靴》一折，恰好与之相映衬。
【前腔】荷怜才，圣度汪。恕微臣，酒态狂。千秋盛事垂天壤，新调清平剏，乐府从今隶太常。
李白的这一段唱，显示了他写成佳句后的得意与欣悦，也感到有些侥幸。酒，似乎已经醒了。这才恍悟刚才脱靴、捧砚的举动有点过分了。一旦弄得唐明皇不爽，该怎么收场呀？不过他不会懊悔，假如懊悔了，他就不是谪仙人了。
《脱靴》一折，在昆曲舞台长演不衰，并且被不断丰富和演绎，其实是契合了士人的心理。李白的狂放与叛逆，为受到专制压迫的士人提供了心理发泄的出口。而他对权贵的嘲弄和蔑视，也让普通民众反抗压迫的心理，得到了一次短暂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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