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湖的历史与影响

在鄞县西十二里，旧名莺脰湖，位于明州府的西南面，与东钱湖相对，一东一西，灌溉鄞县十三乡农田，“鄞县东西凡十三乡，东乡之田取资于东湖，今俗所谓钱湖是也；西南诸乡之田所恃者，广德一湖”^[177]。广德湖湖面广阔，湖水灌溉农田，效益颇丰，“湖在州西十里外，周回五十余里，灌民田近二千顷，亩收谷六七斛。”^[178]也有说湖面周长百里的：“湖环百里，周以堤塘。”^[179]此湖除了农田灌溉，还有多种功能，如水产养殖、交通运输等，“湖之产有、雁、鱼、鳖、茭、蒲、葭、菼、葵、莼、莲、芡之饶”，并且，通过广德湖连接西陵运河，可以与越州相通，“舟之通越者，皆由此湖”^[180]。

广德湖的建造年代一般认为是唐代中期，《新唐书·地理志》记载：“（鄮县）西十二里有广德湖，溉田四百顷。贞元九年刺史任侗因故迹增修。”^[181]但宝庆《四明志》说：“广德湖，县西十二里，旧名莺脰湖，唐大历八年县令储仙舟加修治之功，而更以今名。贞元元年刺史任侗浚而广之，灌溉甚博。”^[182]可见贞元元年刺史任侗只是对广德湖进行了拓展，“浚而广之”；之前的唐大历八年，县令储仙舟也做过修建，“加修治之功，而更以今名”，名为广德湖，此前的湖名称为“莺脰湖”。而莺脰湖的修建时间可能要早于唐代，据宋元人考证，此湖大约在魏晋或南朝齐梁时已经存在，“南丰先生记云：湖大五十里，漕渠东北入江。大历八年令储仙舟更今名，大中元年刺史李敬方刻石，谓湖成三百年矣，湖之兴，其在齐梁之际乎”^[183]。南宋时王庭秀《广德湖水利说》提到唐贞元中刻碑石“记湖之始兴，于时已三百年，（湖初建）当在魏晋也”^[184]。

广德湖在唐代时最受重视，因为既有灌溉之功，又有鱼雁莼莲之饶，加之有交通之便，因此政府曾经多加整治疏浚，大历八年、贞元九年、大中元年等都曾修浚。进入北宋，又复有修建：“天禧二年李夷庚正湖界，起堤十八里，限之；熙宁元年，张峋筑堤九千一百三十四丈，为埭二十。”虽然如此，从唐代开始，就不乏有垦湖之议，“唐贞元中，民有请湖为田者，诣阙投匦以闻，朝廷重其事，为出御史按利害，御史李后素衔命，询咨本末利害之实，锢献利者置之法，湖得不废。后素与刺史及其寮一二公唱和，长篇纪其事，而刻之石”。到了宋代，占湖为田的动议不断出现，“元祐中，议者复倡废湖之说，直龙图阁舒亶信道闲居乡里，痛诘折之，纪其事于林村资寿院缘云亭壁间，谓其利有四，不可废。今舒公集中载焉。于是妄者无敢鼓动，久之，有俞襄复陈废湖之议，守叶棣深罪襄，襄不得骋，遂走都省，献其□，蔡京见而恶之，拘送本贯，襄惧，道逸”。到了北宋政和年间，湖面整体被垦占，主要原因还是政府对粮食产量的需求增加。湖一旦成田，往往是质量上佳的高产田，而垦田多数为官家所有，也即是所谓的“官田”，成为官家朝廷的粮仓，这也是这时期两浙陂湖陆续被垦占的主要原因。宝庆《四明志》记载了广德湖被占为官田的经过：“初，高丽使朝贡，每道于明，供亿繁伙。政和七年，郡人楼异因陛辞赴随州，请垦广德湖为田，收岁租，以足用。有旨，改知明州，俾经理之，明年，湖田成。及高丽罢使，岁起发上供。自水军驻札定海、江东两寨，朝廷科拨专充粮米。”^[185]先是作为高丽贡使的用度，之后干脆“岁起发上供”，直接用作朝廷开销，后又支付水军供应，但实际上就是占有民间灌溉水源，作为朝廷一家用度，“剏为应奉”。王庭秀《广德湖水利说》详细记载了广德湖被垦占的过程、原因：

政宣间，淫侈之用日广，茶盐之课不能给官，官用事务兴利以中主欲，一时佻躁趋竞者争献议，括天下遗利以资经费，率皆以无为有县官刮民膏血以应租数，大概每一事必有一大阉领之。时楼吴试可丁忧，服除到阙，蔡京不喜楼，而郑居中喜之，始至，除知兴仁府，已奏可，而蔡为改知辽州。月余，改随州，不满意也。异时，高丽入贡绝洋泊四明，易舟至京师，将迎馆劳之，费不赀。崇宁加礼，与辽使等，置来远局于明，出入邓忠仁领之。忠仁实在京师，事皆□决楼，欲舍随而得明，会辞行，上殿，于是献言：明之广德湖，可为田，以其岁入储，以待丽人往来之用，有余，且歇造盍舫百柁，专备丽使。作沙海二巨航，如元丰所造，以须朝廷遣使，皆忠仁之谋也。既对，上说，即改知明州。下事，兴工造舟，而经理湖为田八百顷，募民佃租，岁入米近二万石，佃户所得数仿。于是西七乡之田无岁不荒，异时膏腴，今为下地，废湖之害也。^[186]

广德湖废湖以后，造成民田失去灌溉，收成大减，“自政和末始废为田，得租米万九千余斛，近岁仇悆为守又倍增之。然民失水利，所损谷入不可胜计”^[187]。造成的至今后果是“异时膏腴，今为下地”，由此造成百姓逃赋，许多家庭因此流离失所，“越之鉴湖、明之广德湖，自措置为田，下流湮塞，有妨灌溉，致失常赋。又多为权势所占，两州被害民以流徙”^[188]。此后曾有朝臣建言，希望恢复广德湖等一批陂湖，还百姓以水利之便，但没有被朝廷采纳：“靖康初，颇有意于复民利，于时为御史属，尝以唐诸公诗与曾子固、张大有记文示同列，欲上章，未果，而敌骑围城，自是国家多故，日寻于战用度不给，岂敢捐二万硕米以利一州之民，则湖之复兴殆未可期。”^[189]《宋史》也说：“明越之境皆有陂湖，大抵湖高于田，田又高于江海。旱则放湖水溉田，涝则决田水入海，故无水旱之灾。本朝庆历嘉祐间，始有盗湖为田者，其禁甚严。政和以来剏为应奉，始废湖为田。自是两州之民岁被水旱之患，余姚上虞每县收租不过数千斛，而所失民田常赋动以万计，莫若先罢两邑湖田，其会稽之鉴湖、鄞之广德湖、萧山之湘湖等处，尚多望诏漕臣尽废之”；“后议者虽称合废，竟仍其旧。”^[190]可见广德湖之被废湖为田，其与绍兴鉴湖等都有相同之处。

此外，当时也有一种议论，认为从唐大和年间建造它山堰以后，西乡之田灌溉可以由它山堰来承担，广德湖的功能或有重复之嫌，因此认为废湖可以获得大量田亩，增加粮食收成：“唐大和中县令王元暐为它山石堰，横截大江，抑朝宗奔猛之势，溪江遂分上下之流，悬绝数丈，水始回环，汇于七乡，以及于城郭。江沱海浦，晋时潮汐之所往来，皆澄馥清甘，分支别派，触冈阜则止，然后民田厌于水矣。故自大中以后，始有废湖之议，知其有以易之也。不然，一方之人岂其轻举如是，历代建请不可悉数，至政和，卒成之。迨今逾五十年，亢阳大旱不为少矣，公私无粒米之耗，常与东乡承湖之田同为丰凶，相等贵贱。非若它所，岁以旱诉蠲租减赋，与小民田所耗，得不偿失者等也。其故何耶，是则石堤之利，有以易之，此变而通之之利，其理明甚，人第弗察耳。”相关情况在《广德湖水利说》及《东钱湖辩》中多有记载：(www.xing528.com)

《广德湖水利说》：

鄞县东西凡十三乡，东乡之田取资于东湖，今俗所谓钱湖是也；西南诸乡之田所恃者广德一湖。湖环百里，周以堤塘，植榆柳以为固，四面为斗门碶闸。方春，山水泛涨时，皆聚于此。溢则泄之江。夏秋之交，民或以旱告，则令佐躬亲相视，闻斗门而注之。湖高田下，势如建瓴，阅日可浃，虽甚旱亢，决不过一二，而稻已成熟矣。唐贞元中，民有请湖为田者，诣阙投匦以闻，朝廷重其事，为出御史按利害，御史李后素衔命，询咨本末利害之实，锢献利者置之法，湖得不废。后素与刺史及其寮一二公唱和，长篇纪其事，而刻之石，诗语记湖之始兴，于时已三百年，当在魏晋也。国初，民或因浅淀盗耕，有司正其经界，禁其侵占。太平兴国中，桀黠之民窥其利，而欲秘之复进，状请废湖。朝下其事于州，州遗从事郎张大有验视，力言其不可废，且摘唐御史之诗，叙致详，致记于石刻。熙宁三年。知县事张□令民浚湖，筑堤，工役甚备，曾子固为作记，历道湖之为民利本末曲折，以戒后人，不轻于改废也。元祐中，议者复倡废湖之说，直龙图阁舒亶信道闲居乡里，痛诘折之，纪其事于林村资寿院缘云亭壁间，谓其利有四，不可废。今舒公集中载焉。于是妄者无敢鼓动，久之，有俞襄复陈废湖之议，守叶棣深罪襄，襄不得骋，遂走都省，献其□，蔡京见而恶之，拘送本贯，襄惧，道逸。政宣间，淫侈之用日广，茶盐之课不能给官，官用事务兴利以中主欲，一时佻躁趋竞者争献议，括天下遗利以资经费，率皆以无为有县官刮民膏血以应租数，大概每一事必有一大阉领之。时楼吴试可丁忧，服除到阙，蔡京不喜楼，而郑居中喜之，始至，除知兴仁府，已奏可，而蔡为改知辽州。月余，改随州，不满意也。异时，高丽入贡绝洋泊四明，易舟至京师，将迎馆劳之，费不赀。崇宁加礼，与辽使等，置来远局于明，出入邓忠仁领之。忠仁实在京师，事皆□决楼，欲舍随而得明，会辞行，上殿，于是献言：明之广德湖，可为田，以其岁入储，以待丽人往来之用，有余，且歇造盍舫百柁，专备丽使。作沙海二巨航，如元丰所造，以须朝廷遣使，皆忠仁之谋也。既对，上说，即改知明州。下事，兴工造舟，而经理湖为田八百顷，募民佃租，岁入米近二万石，佃户所得数仿。于是西七乡之田无岁不荒，异时膏腴，今为下地，废湖之害也。靖康初，颇有意于复民利，于时为御史属，尝以唐诸公诗与曾子固、张大有记文示同列，欲上章，未果，而敌骑围城，自是国家多故，日寻于战用度不给，岂敢捐二万硕米以利一州之民，则湖之复兴殆未可期。建炎甲戌，金陷明州，尽焚州治，自唐至今石刻皆毁，折剥落无遗迹。予恐后人有欲兴复是湖，无所考据，故详録之，以俟讨求。

《东钱湖辩》：

广德湖兴废利害，南丰之记备矣。东南秔稻，以水为命，陂障所以浸灌。无陂障，是无秔稻，而曰废之，非愚则陋，此古今之所甚重者，宜南丰之所特书，虽然，未可以一概论也。易曰，变而通之，以尽利。夫变则易，通则难；知变而不能通，何利之有？今谓湖无所利，则兴筑之功岂为徒劳？历代以来七乡所仰不可诬也。谓湖为有所利，则废罢之，后未尝病旱，数十年内万目所视，不可诬也。盖鄞之西南其镇，四明重山复岭，旁连会稽，深阻数百里，万壑之流来为大溪，而中贯之，下连鄞江，倾入巨海，沛然莫之御。故民田不蒙其利，而并海斥卤，五日不雨，则病，此湖之所以与七乡秔稻以为命者也。自唐大和中县令王元暐为它山石堰，横截大江，抑朝宗奔猛之势，溪江遂分上下之流，悬绝数丈，水始回环，汇于七乡，以及于城郭。江沱海浦，晋时潮汐之所往来，皆澄馥清甘，分支别派，触冈阜则止，然后民田厌于水矣。故自大中以后，始有废湖之议，知其有以易之也。不然，一方之人岂其轻举如是，历代建请不可悉数，至政和，卒成之。迨今逾五十年，亢阳大旱不为少矣，公私无粒米之耗，常与东乡承湖之田同为丰凶，相等贵贱。非若它所，岁以旱诉蠲租减赋，与小民田所耗，得不偿失者等也。其故何耶，是则石堤之利，有以易之，此变而通之之利，其理明甚，人第弗察耳。不然，虽时月不可支，安能及数十年无所害耶？夫利害至于数十年不变，天理人事既已久定，议者犹欲追咎，过矣。湖之为田七百顷有奇，岁益谷无虑数十万斛，输于官者什二三，斗大之州，所利如此，讵可轻议哉。士大夫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且未尝身历亲见，徒习饭荳羹芋之谣，与夫南丰之文，焜耀辩论，震荡心目，夫亦不思甚矣。故金作废湖辩。^[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