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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的骈文和散文:中国文学史中的亮点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李商隐十六岁就能作古文,所写《才论》、《圣论》已为人所知。李商隐的四六文,其源出于庾信。和善于用诗表达悲愁之思相关,李商隐作四六文,亦以抒情见长,最擅长的是诔奠之文。李商隐幼习古文,但古文观念与韩愈不同。李商隐不赞成韩愈倡导古文的基本主张,但对韩文艺术评价很高。

李商隐的骈文和散文:中国文学史中的亮点

李商隐十六岁就能作古文,所写《才论》、《圣论》已为人所知。十七岁入令狐楚幕,从楚学作骈体章奏文字。后又“恣展古集,往往咽噱于任、范、徐、庾之间。有请作文,或时得好对切事,声势物景,哀上浮壮,能感动人”(《樊南甲集序》)。李商隐的四六文,其源出于庾信。既学得他的“章alt造次之华,句挟惊人之艳,以磔裂为工,以纤妍为态”(朱鹤龄《新编李义山文集序》)。也学得他的“凌云健笔意纵横”(杜甫《戏为六绝句》),或侃论正辞,有风情张日、霜气横秋之慨。如其《为濮阳公与刘稹书》,劝刘稹不要拥镇自立抗拒朝命,在书中晓以利害,将其种种侥幸心理一一破除,出言说理即有高屋建瓴之势。而行文“言不避烦,理在易了”,既不迭用典故,也不语求藻丽,大有陆贽骈文之风。其《为濮阳公陈情表》、《上令狐相公状》、《献侍郎巨鹿公启》以及《上河东公启》,由于告语对象和所言之事特别,故频频用典,语词典丽,又是一种风貌。如《上河东启》婉谢柳仲郢为其续弦,自道当下心情

某悼伤以来,光阴未几。梧桐半死,才有述哀;灵光独存,且兼多病。眷言息胤,不暇提携,或小于叔夜之男,或幼于伯喈之女。检庾信荀娘之启,常有酸辛;咏陶潜通子之诗,每嗟漂泊。

出语伤感味重,一如其诗。其中说妻子死后儿女年幼可怜,与其诗《王十二兄与畏之员外相访见招小饮,时予以悼亡日近不与因寄》说“嵇氏幼男犹可悯,左家娇女岂能忘”,都是借用典故叙事抒情,只是文中连用四典,繁缛过于其诗。

和善于用诗表达悲愁之思相关,李商隐作四六文,亦以抒情见长,最擅长的是诔奠之文。诸文之中,最感人的是《祭小侄女寄寄文》。文中有云:

正月二十五日,伯伯以果子、弄物招送寄寄体魄归大茔之旁。哀哉!尔生四年,方复本族,既复数月,奄然归无。於鞠育而未申,结悲伤而何极。来也何故,去也何缘。……寄瘗尔骨,五年于兹。白草枯荄,荒涂古陌。朝饥谁抱?夜渴谁怜?尔之栖栖,吾有罪矣。……自尔殁后,侄辈数人,竹马玉环,绣襜文褓,堂前阶下,日里风中,弄药争花,纷吾左右。独尔精诚,不知所之……呜呼!荥水之上,坛山之侧,汝乃曾乃祖,松槚森行,伯姑仲姑,冡坟相接。汝来往于此,勿怖勿惊。华彩衣裳,甘香饮食,汝来受此,无少无多。汝伯祭汝,汝父哭汝。哀哀寄寄,汝知之邪?

此文为祭奠四岁死亡的小侄女而作,写得凄婉动人。文中言及“伯伯”对死者的担心、思念、叮咛,出语如同与活人对谈,句句亲切、自然,易道易晓。行文完全不用典故,散句多于对句。即使句作对偶,也是语求平易,多数大体相对而已。不但与《重祭外舅司徒公文》出语长短皆作偶俪大异,也与《祭裴氏姊文》出语典雅不同。显然,其文风如此,与作者注意到受语对象特点大有关系。(www.xing528.com)

李商隐幼习古文,但古文观念与韩愈不同。韩愈倡导古文,不但主张古文艺术精神以儒道为宗,还特别强调习古文者志于古道,惟儒道是遵。李商隐却说:“始闻长老言,学道必求古,为文必有师法。常悒悒不快。退自思曰:夫所谓道,岂古所谓周公孔子者独能耶?盖愚与周、孔俱身之耳。以是有行道不系今古,直挥笔为文,不爱攘取经史、讳忌时世,百经万书,异品殊流,又岂能意分出其下哉!”(《上崔华州书》)李商隐为文不惟儒学是从,不爱攘取经史,不赞成“为文必有师法”,自是对韩愈古文主张的颠覆。其原因与他笃信道教而喜好道学有关。他赞扬李德裕文才之高,就特意称其“矫枉则黄冶之赋兴,游道则知止之篇作”(《为李贻孙上李相公启》)。又在《元结文集后序》中说:“论者徒曰:次山不师孔氏为非。呜呼!孔氏于道德仁义外有何物?百千万年,圣贤相随于途中耳。次山之书曰:‘三皇用真而耻圣,五帝用圣而耻明,三王用明而耻察。’嗟嗟此书,可以无书。孔氏固圣矣,次山安在其必师之耶!”元结为政、为人、为文的指导思想,含有道家思想成分,但主体仍是儒家思想。李商隐有意放大元结尚道非儒的倾向,有为自己修身治学不违其“道”张目之意。因为他说过:“兼之早岁,志在玄门;及到此都,更敦夙契;自安衰薄,微得端倪。”(《上河东公启》)不过他的非儒尚道、不重师法,从理论上说,对散文创作艺术精神、艺术风格的多样化,是有益的。

李商隐不赞成韩愈倡导古文的基本主张,但对韩文艺术评价很高。所作《韩碑》既肯定韩愈《平淮西碑》的识见美,又称赞它“句奇语重”、“文成破体”(即破除朝廷文告常用的四六文体),兼有《诗》、《书》之美。在创作中,他也乐意吸收韩文创作艺术经验。不但用于散文,还用于骈体。其《太尉卫公会昌一品集序》,从武宗即位、起用李德裕说起,即学韩愈《平淮西碑》起首从宪宗和裴度决策写起的方法。另有一些向友人抒发愤世情绪,述说不遇之慨的散文,表现出急切的用世之心和功名欲望,说得坦率直白,也有和韩愈同类文字风格相近者。其《别令狐拾遗书》,极言“市道交”之可恶,谓己与对方“当誓不羞市道而又不为忘其素恨之母妇”,一句“真令人不爱此世而欲狂走远飏耳”,将其愤世、厌世之情倾吐无遗。又《与陶进士书》,写他应博学宏辞科考试为有司所黜的牢骚。先是大谈“所谓博学宏辞者,岂容易哉”,再说:“私自恐惧,忧若囚械。后幸有中书长者曰:‘此人不堪。’抹去之。乃大快乐曰:此后不能知东西左右,亦不畏矣!”反话正说,越是说他庆幸为“中书长者”“抹去之”的“大快乐”,越显出其愤懑之深。此类文字与韩愈作不平之鸣的古文,在表现现实人生方面是相通的。只是韩文既鸣己不平,更多的是为他人鸣不平,李商隐的散文却只写自己的不遇;又韩文鸣不平,艺术手法多变,善于抑遏蔽掩,李文因作书体,多直言尽言,且爱叙述过程,絮语较多。其《李贺小传》,特记贺姊所说李贺死后升天故事,从选材角度言,亦与韩愈《柳子厚墓志铭》有相似处。皆能以意蕴深厚的虚有之事作实录内容,以突出人物本质特征。由于故事浪漫、凄美,加上描叙生动,不单增添了传记的文学味,更显出传主生前遭遇的可悲。从章法上看,叙说故事是为了引出作者的慨叹。慨叹语云:

呜呼!天苍苍而高也,上果有帝耶?帝果有苑囿、宫室、观阁之玩耶?苟信然,则天之高邈、帝之尊严,亦宜有人物。文采逾此世者,何独眷眷于长吉而使其不寿耶?噫!又岂世所谓才而奇者不独地上少,即天上亦不多耶?长吉生时二十七年,位不过奉礼太常,时人亦多排摈毁斥之。又岂才而奇者,帝独重之,而人反不重耶?又岂人见会胜帝耶?

读此很容易使人想到《史记》中的伯夷列传。文中连用两叹词和六次使用疑问词“耶”,反复慨叹,反复质疑,议论、慨叹的是李贺为天帝所召事,也带出作者作为“才而奇者”而不遇的感慨。李商隐说他厌恶“为文必有师法”,从此传却可看出他于《史记》所得甚多,只是他对《史记》传记艺术经验的应用颇为灵活。又,其《元结文集后序》,结构形式、表述方式都是学杜牧的《李长吉歌诗序》。杜《序》从九方面描叙贺诗之美,李《序》即从元文“绵远长大”、“疾怒急击”、“详缓柔润”、“正听严毅”、“碎细分擘”、“总旨会源”六方面入手,描叙其审美特征。只是所用比喻过于烦琐,喻体形象繁复,语欠亮丽。其想像之怪特、用语之深奥,实是有意学元结古文之奇诡。可见李商隐为文,不但愿意而且善于取人之长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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