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范畴阶段：实体的哲学研究

实体这个范畴，在哲学史上曾有过各种不同的意义，可以对它做唯物主义的解释，也可以做唯心主义的解释。亚里士多德的实体概念也还是这样。当把实体看作个别事物时，他对实体做了唯物主义的解释；当把实体看作一般形式时，他对实体做了唯心主义的解释。到了近代，随着抽象思维能力的提高，片面地发展了实体的一般概念，把它看作脱离个别事物的一般本质。笛卡尔对实体作了二元论的表述，提出了三个实体的概念：一个是绝对的实体，即上帝；在上帝之下，还有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物质实体的主要特征是它的广延性。这种实体的概念对物质范畴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但是，笛卡尔又承认存在着与物质实体相平行的精神实体，这显然是不正确的。霍布斯反对笛卡尔的二元论，否认上帝是创造万物的实体，只承认物质实体才是唯一的实体。他说：“物体是不依赖于我们思想的东西，与空间的某部分相合或具有同样的广袤。”^[4]实体存在于思想之外，本身具有空间的广袤性。这种唯物主义的观点，在斯宾诺莎那里又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他扬弃了笛卡尔的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相分离的学说，将精神的广延统一于物质实体，把它们看作实体的两个基本属性，从而构成了一元论的实体概念。他把神、自然、实体看作是同一个东西，即物质。他说：“第一，神是唯一的，也就是说，宇宙间只有一个实体，而且这个实体是绝对无限的；第二，广延的东西和思维的东西，如果不是神的属性，必定是神的属性的分殊。”^[5]所谓神或实体，就是整个自然界。除实体之外，斯宾诺莎还提出了“样态”的概念，它是实体的特殊形态，即实体所表现出来的个别事物，而且，实体是先于它的样态的，实体是单一的、无限的、不生不灭的，样态是杂多的、有限的、有生有灭的。他说：“物质到处都是一样的，除非我们以种种方式对物质作歪曲的理解，物质的各个部分并不是彼此截然分离的，换言之，就物质作为样态而言，是可分的，但就物质作为客体而言，则是不可分的。”^[6]

就是说，样态是特殊，实体则是一般；样态是现象，实体则是本质；样态是有限，实体则是无限；等等。这种关于实体和样态之间关系的思想，虽然包含有合理的成分，但由于斯宾诺莎把实体和样态分割开来，把实体看成是脱离个别事物而存在着的东西，从而使实体成为完全脱离感性存在物而独立存在的一种抽象本质，这就产生了近代形而上学唯物主义者把实体看作“物的不变的实质”的基本思想。所以，马克思称斯宾诺莎的实体为“形而上学地改装的、脱离人的自然”，这是完全正确的。

从同样态的关系中来规定实体，属于本体论的问题。在近代除这条线索外，同样还有第二条线索，即在物质和精神的关系中来规定物质。霍布斯所说的“物体不依赖于我们思想的东西”，就是认识论上提出的问题。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霍尔巴赫对物质和意识关系问题的认识，已经逐步接近辩证唯物主义了。他认为：“物质一般地就是以任何一种方式刺激我们感官的东西。”^[7]他还指出：“感官乃是这种被触动的特殊形式，专门属于有活力的物体的某些器官，是被作用于这些器官的物质的东西的出现而引起的。这些器官的运动或震动便自行传达于脑。”^[8]在霍尔巴赫看来，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是感官对物质的作用所产生的反映。近代唯物主义者已经在认识论上揭示了物质的两个方面的特性：它独立于意识之外，它可以被人们所认识。

综合这两条线索，近代唯物主义哲学的“实体”范畴，既表述了物质第一性的意义，同唯心主义划清了界限；又表述了“实体与样态”，即物质和意识之间的一般和个别的关系，把实体看作离开个别事物而存在的一般本质，反映了它的形而上学性。由于这种实体概念的形成和发展，使对物质的认识，由现象深入到本质，探求现象背后的原因。因此，从古代的“有形物”发展到近代的“实体”概念，是物质范畴发展的一个重要里程碑。黑格尔在评价斯宾诺莎的“实体”概念时指出：“虽说实体是理念发展过程中的一种重要阶段，但还不是理念本身，不是绝对理念，而是尚在被限制的必然性的形式里的理念。”^[9](www.xing528.com)

在这里，黑格尔把实体看作是理念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这当然是他的唯心主义理念论的必然结论。列宁对其观点进行了改造，认为人类对自然界和物质认识的发展过程中的重要阶段。”^[10]

把实体作为物质范畴的发展阶段，正确地反映了人类认识物质的历史，这个阶段的特征，就在于它的抽象性，实体被看作是“绝对不变的实质”，虽然这在带有形而上学性方面，是比古代的认识退步了，但是，就抽象思维能力方面而言，又是一种进步。不过，把实体看作脱离个别事物的本质，认为物质可以离开物质形态而独立存在，这显然违背了一般和个别关系的辩证法。自然科学的发展，证明了这种认识的错误和危害。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放射性和电子的发现，突破了机械唯物主义的物质概念，否认了对“绝对不变的实质”的承认，唯心主义者于是乘机发起了对唯物主义物质概念的攻击，提出“物质消失了”的错误结论，在自然科学界和哲学界引起了很大的思想混乱，出现了物理学上的“危机”，迫切要求把形而上学的物质范畴提升到辩证唯物主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