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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经:国学入门课的《易经》中的重要地位

时间:2023-08-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今先讲《易经》。三《易》均六十四卦,杜子春谓《连山》伏羲;《归藏》黄帝,王弼据之,故云重卦出于伏羲。文王之《易》与之等列,未必视为独重。《周礼》,太卜掌三《易》之法,《连山》《归藏》均称为《易》。古人之视《周易》,亦如后人之视《灵棋经》耳。文王作《易》,付之太卜一流。卜筮之徒,不知文王深意,至孔子乃视为穷高极远,于是《周易》遂为六经之一。秦皇焚书,以《易》为卜筮之书,未之焚也。

易经:国学入门课的《易经》中的重要地位

经之由来及今古文之大概既明,须进而分讲各经之源流。今先讲《易经》。初造文字,取法兽蹄鸟迹;画卦亦然。《易·系辞》云:“古者庖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今观乾、坤二卦:乾作,坤作。《抱朴子》云:“八卦出于鹰隼之所被,六甲出于灵龟之所负。”盖鸟舒六翮(160),即成象,但取其翮而遗其身,即成象。于是或分或合,错而综之,则成八卦。此所以言“观鸟兽之文”也。抱朴之说,必有所受,然今无可考,施、孟、马、郑、荀爽皆未言之。

重卦(161)出于何人,说者纷如。王弼以为伏羲,郑玄以为神农,孙盛以为夏禹,而太史公则以为文王(162)。伏羲之说,由于《周礼》,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三《易》均六十四卦,杜子春谓《连山》伏羲;《归藏》黄帝,王弼据之,故云重卦出于伏羲。然伏羲作《连山》,黄帝作《归藏》,语无凭证,故郑玄不从之也。神农之说,由于《系辞》称“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盖取诸《益》;日中为市,交易而退,盖取诸《噬嗑》”二语。以神农氏已有《益》《噬嗑》,故知重卦出于神农。然《系辞》所谓“盖取”,皆想象之辞,乌可据为实事!夏禹之说,从郑玄之义蜕化而来。郑玄《易赞》及《易论》云:“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孙盛取之,以为夏有《连山》,即兼山之艮,可见重卦始于夏禹。至文王之说,则太史公因“作《易》者其有忧患乎”一语而为是言。要之,上列诸说,虽不可确知其是非,以余观之,则重卦必不在夏禹之后,短中取长,则孙盛之说为可信耳。

至卦辞、爻辞(163)之作,当是皆出文王。《系辞》云:“《易》之兴也,当文王与纣之事耶?”又云:“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太史公据此,谓西伯拘而演《周易》(164)。故卦辞、爻辞并是文王被囚而作,或以为周公作爻辞,其说无据。如据韩宣子聘于鲁,见《易象》而称周公之德,以此知《易象》系于周公,故谓周公作爻辞。然韩宣子并及鲁之《春秋》,《春秋》岂周公作耶?如据“王用亨于岐山”,及“箕子之明夷”(165),及“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166)”诸文,以为岐山之王当是文王。文王被囚之时,犹未受命称王;箕子之被囚奴,在武王观兵之后,文王不宜预言明夷,“东邻”指纣,“西邻”指文王。纣尚南面,文王不宜自称己德,以此知爻辞非文王作,而为周公作。然《禹贡》“导岍及岐”,是岐为名山,远在夏后之世。古帝王必祭山川,安知文王以前,竟无王者享于岐山乎?“箕子”二字,本又读为“荄滋”(赵宾说)。且箕子被囚,在观兵以后,亦无实据。《彖》传“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并未明言箕子之被办囚奴,且不必被囚然后谓之明夷也。东邻、西邻,不过随意称说,安见东邻之必为纣、西邻之必为文王哉!据此三条,固不能谓爻辞必周公作矣。且《系辞》明言“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而不及周公之时。孔颖达乃谓文王被囚,固为忧患;周公流言,亦属忧患。此附会之语矣。余谓据《左传》纣囚文王七年,七年之时甚久,卦辞、爻辞,不过五千余字,以七年之久,作五千余字,亦未为多,故应依太史公说,谓为文王作,则与《系辞》相应。

文王作《易》之时,在官卜筮之书有《连山》《归藏》。文王之《易》与之等列,未必视为独重。且《周易》亦不止一部。《艺文志》“六艺略”首列《周易》十二篇,“数术略”蓍龟家又有《周易》三十八卷。且《左传》所载筮辞(167),不与《周易》同者甚多。成季将生,筮得《大有》之《乾》(168)曰:“同复于父,敬如君所。”秦缪伐晋,筮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皆今《周易》所无,解之者疑为《连山》《归藏》。然《左传》明言以《周易》筮之,则非《连山》《归藏》也。余谓此不足疑,三十八卷中或有此耳。今《周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而焦延寿作《易林》,以六十四自乘,得四千九十六条。安知周代无《易林》一类之书,别存于《周易》之外乎?盖《连山》《归藏》《周易》,初同为卜筮之书;上下二篇之《周易》与三十八卷之《周易》,性质相同,亦无高下之分,至孔子赞《易》,乃专取文王所演者耳。

《易》何以称《易》,与夫《连山》《归藏》,何以称《连山》《归藏》,此颇费解。郑玄注《周礼》曰:“《连山》,似山出内气变也;《归藏》者,万物莫不归而藏于中也。”皆无可奈何而强为之辞。盖此二名本不可解。“周易”二字,“周”为代名,不必深论;“易”之名,《连山》《归藏》《周易》之所共。《周礼》,太卜掌三《易》之法,《连山》《归藏》均称为《易》。然易之义不可解。郑玄谓“易”有三义:易简,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易简”之说,颇近牵强,然古人说《易》,多以“易简”为言。《左传》:南蒯将叛,以《周易》占之,子服惠伯曰:“《易》不可以占险。”则“易”有“平易”之意,且直读为“易”(去声)矣。“易”者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则“变易”之义,最为“易”之确诂,唯“不易”之义,恐为附会,既曰“易”,如何又谓之“不易”哉!又《系辞》云:“生生之谓易。”此义在变易、易简之外,然与字义不甚相关。故今日说《易》,但取变易、易简二义,至当时究何所取义而称之曰《易》,则不可知矣。

孔子赞《易》之前,人皆以《易》为卜筮之书。卜筮之书,后多有之。如东方朔《灵棋经》之类是。古人之视《周易》,亦如后人之视《灵棋经》耳。赞《易》之后,《易》之范围益大,而价值亦高。《系辞》曰:“夫《易》何为者也?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大道,如斯而已者也。”孔子之言如此。盖发展社会创造事业,俱为《易》义所包矣。此孔子之独识也。文王作《易》,付之太卜一流。卜筮之徒,不知文王深意,至孔子乃视为穷高极远,于是《周易》遂为六经之一。秦皇焚书,以《易》为卜筮之书,未之焚也。故自孔子传商瞿之后,直至田何,中间未尝断绝。不如《尚书》经孔子删定之后,传授不明,至伏生,突然以传《书》著称。亦不如《诗经》删定之后,传授不明,至辕固生、韩婴等突然以传《诗》著称也。《鲁诗》虽云浮丘伯(169)受于荀卿,而荀卿之前不可知;《毛诗》虽云传自子夏,然其事不见于《艺文志》,亦不见于《汉书·儒林传》。唯《易》之传授最为清楚:自商瞿一传至桥庇子庸;二传至馯臂子弓,三传至周丑子家,四传至孙虞子乘,五传而至田何。其历史明白如此,篇章亦未有阙脱(《艺文志》:《周易》十二篇,施、孟、梁丘三家)。向来说经者,往往据此疑彼,唯《易》一无可疑。以秦木未焚,汉仍完整也。欧阳修经学疏浅,首疑《系辞》非孔子作,以为《系辞》中有“子曰”字,决非孔子自道。然《史记》自称“太史公曰”,太史公下腐刑时,已非太史令矣,而《报任少聊书》犹自称“太史公”;即欧阳修作《秋声赋》亦自称“欧阳子”,安得谓《史记》非太史公作、《秋声赋》非欧阳修作哉!商瞿受《易》之时,或与孔子问答,退而题“子曰”字,事未可知,安得径谓非孔子作哉!欧阳修无谓之疑,犹不足怪,后人亦无尊信之者。近皮锡瑞(170)经学颇有功夫,亦疑《易》非文王作,以为卦辞、爻辞皆孔子作,夫以卦辞、爻辞为孔子作,则《系辞》当非孔子作矣。然则《系辞》谁作之哉?皮氏于此未能明言。夫《易》自商瞿至田何,十二篇师师相传,并未有人增损。晋人发冢,得《周易》上下经,无“十翼”。此不足怪,或当时但录经文,不录十翼耳。《系辞》明言“《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如上下经为孔子作,则不得不推翻此二语。且田何所传,已有《系辞》,田何上去孔子,不及三百年,亦如今之去顾亭林耳。人纵疏于考证,必不至误认顾亭林书为唐宋人书也。又“文言”二字,亦有异解。梁武帝谓,“文言者,文王之言也”。今按“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此五十字为穆姜语,唯“体仁”作“体信”略异。穆姜在孔子前,故梁武帝谓为“文王之言”。然文王既作卦辞曰“元亨利贞”,而又自作文言以解之,恐涉词费。由今思之,或文王以后,孔子以前,说《易》者发为是言,而孔子采之耳。所以题曰“文言”者,盖解释文王之言。(www.xing528.com)

《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读《易》韦编三绝。”如孔子以前,但有六十四卦之名,亦何须数数披览、至于韦编三绝耶?必已有五千余字,孔子披览之勤,故韦编三绝也。陈希夷辈意欲超过孔子,创“先天八卦”(171)之说,不知八卦成列由观象于天、观法于地而来,其方位见于《说卦》传(即陈希夷所谓“后天八卦”)。当时所观之天,为全世界共见之天,所观之地,则中国之地也。今以全地球言之,中国位东半球之东部八卦方位,就中国所见而定。乾在西北者,中国之西北也。坤在西南者,中国之西南也。古人以北极标天,以昆仑标地。就中国之地而观之,北极在中国西北,故乾位西北。昆仑在中国西南,故坤位西南。正南之离为火,即赤道。正北之坎为水,即翰海。观象观法,以中国之地为本,故八卦方位如此,后之“先天八卦”,乾在南而坤在北,与天文、地理全不相应。作先天八卦者,但知乾为高明之象,以之标阳,坤为沉潜之象,以之标阴,遂谓坤应在北,乾应在南。不知“仰观俯察”,非言阴阳,乃言方位耳。《礼》“圜丘祭天,方泽祭地。”郑玄注:祭天谓祭北极、祭地谓祭昆仑。人以北极昆仑,分标天地,于此可见先天八卦为无知妄作矣。

《汉书·五行志》刘歆曰:“伏羲氏继天而王,受《河图》,而则画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赐《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然不知所谓《图》《书》者何物也。至宋刘牧(172)以《乾凿度》(173)九宫之法为《河图》,又以生数(174)、就成数(175)依五方(176)图之,以为《洛书》。更有《洞极经》亦言《河图》《洛书》,则如刘牧之说而互易之,以五方者为图,九宫者为书。然郑氏、虞氏说《易》,并不以九宫、五方为图、书。桓谭《新论》(177)曰:“《河图》《洛书》,但有征兆而不可知。”是汉人虽说《河图》《洛书》,却未言图、书为何象,宋人说《易》,创为河洛及先天八卦图。朱晦庵《易本义》亦列此图。其实先天图书荒唐悠谬,要当以左道视之,等之天师一流可矣。

其余说《易》者,汉儒主象数,王弼入清谈。拘牵象数,固非至当。流入清谈,亦非了义(《乾》《坤》二卦,以及《既济》《未济》,以清谈释之,说亦可通。然其他六十卦,恐非清谈所能了也)。《系辞》云:“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谓“冒天下之道”,则佛法自亦在内。李鼎祚(178)《集解序》云:“权舆三数,钤键(179)九流。”详李氏此说,非但佛法在内,墨、道、名、法,均入《易》之范围矣。然李氏虽作此说,亦不能有所发明。孔颖达云:“《易》理难穷。虽复玄之又玄,至于垂范作则,便是有而教有,若论住内、住外之空,就能、就所之说,斯乃义涉于释氏,非为教于孔门。”然《正义》依王、韩为说,往往杂以清谈。后之解者,因清谈而入佛法。虽为孔氏所不敢,然《易》理亦自包含佛法。论说经之正则非不但佛法不可引用,即《老子》“玄之又玄”之语,亦不应取。如欲穷究《易》理,则不但应取老、庄,即佛亦不得不取。其他九流之说,固无妨并采之矣。

礼记·经解》曰:“《易》之失贼(180)。”此至言也。尚清谈者,犹不致贼。如以施之人事,则必用机械之心。用机械之心太过,既不自觉为贼矣。盖作《易》者本有忧患,故曰“其辞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倾,若之何其不贼也!若蔡泽以“亢龙”说范雎,取范雎之位而代之,此真可谓贼矣(181)。夫蔡泽犹浅言之耳。当文王被囚七年,使四友献宝,纣见宝而喜,曰:“谮西伯者,乃崇侯虎也。”则文王亦何尝讳贼哉!论其大者远者,所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182)是矣。“冒天下之道”者,权舆三教也。“开物成务”者,钤键九流也。然不用权谋,则不能开物成务;不极玄妙,则不能冒天下之道。管辂(183)谓,善《易》者不言《易》。然则真传《易》者,正恐不肯轻道阴阳也。以上讲《周易》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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