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教室里有十几个学生，分为两个年级。这就是那个年代农村学校很流行的复式班。我要在一个教室里同时教二年级和四年级两个班。我的班里曾有两个姓付的姐妹，姐姐在四年级，妹妹在二年级。那天我正书写板书，突然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紧接着就是抽泣声。我急忙回头一看，姐姐正偷偷地下座位，掐了她妹妹一下，提醒妹妹注意听讲，没想到娇气的妹妹竟然哭了起来。我严肃地说：“怎么回事？！”姐姐带着哭腔，嗫嚅地嘟囔着，妹妹索性扒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见状，我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但我还是本能地厉声批评了姐姐：“这是学校，上课由老师负责课堂纪律！”姐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说：“我妈说了，在学校让我管着点儿妹妹。”看着姐姐那认真负责的样子，我笑了。接着，我耐心地指着二年级马家的一对姐妹说：“她们也是姐俩，如果在课堂上她们也是姐姐管妹妹的话，那课堂的纪律不就乱套了吗？”其他同学听后偷偷地发出了哧哧的笑声。
事后，我还听学生们说：马家妹妹的心眼很多，平常姐姐是管不了她的，反而还时不时地教训姐姐呢。
您说，在这样的环境里教书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在城市里教书哪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一天，我正批评二年级的一个小胖子，看见对过五年级的一个小姑娘正往教室里扒头，还对小胖子一个劲地使眼色。我没在意，还在数落他上课不认真听讲，不认真做作业，字迹潦草等等。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姑娘不耐烦了，冲进教室，拉着小胖子的手就走。我愣了一下，着急地说：“怎么这么没礼貌、这么不懂规矩！”我狠狠地训了她俩一顿。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姐弟俩。因为她们的家庭出身不好，弟弟长得又胖，被同学们起了个外号，叫“小地主”。弟弟经常被同学欺负，姐姐也常常为保护弟弟而打抱不平。听学生说，小胖子的姐姐对我还算客气，要是同学的话，要么骂一顿，要么插着个腰像个“小公鸡”似的，跟你斗一斗。姐姐为此没少给她家惹麻烦。(www.xing528.com)
作者画笔下的同学
我在学校时，社会正在大批“孔孟之道”的师道尊严。农村的老师本来就没什么师道尊严而言，再加上正值“文革”期间，“读书无用论”盛行，对学生如何教育如何管理，从上到下都没有个说法，因此学校对学生的教育也近似为“放羊”型。老师也不是尽心尽力地去教育和管理学生，学生也不是很认真地学习。只要学生在校期间不出安全事故就万事大吉了。所以，师生之间都两方便，彼此矛盾并不突出。但对我们这些知青教师来说还是心有余悸的。这种没有升学率，没有毕业率要求的教学是会误人子弟的。但是当时的普遍现状就是那个样子的，因此，对学生的学习就只能是顺水推舟放任自流了。那时教学大纲对老师的素质也没有什么要求，能认几个字就可以当“孩子王”了。当时我给自己定的教学原则就是让学生能多认几个字、能念信、能读报，学点算术能算工分、记个“豆腐账”就行了。但农村的孩子连这么低的标准也达不到。每次考试的卷子是老师自己出的，都是书中讲过的知识，常常是讲什么就考什么的开卷考试，允许从教科书中抄录答案。就是这样的考试要求，同学们都不能很好地完成应试，需要回答的考试题目都不知从书中的哪页开始抄，抄哪一段。每次考试结束，总会有几个学生不及格。记得班里有一对陈氏兄弟学生，他们干活是一把好手，拾麦穗、捡玉米，只要是学校组织的劳动活动，他们俩样样总是冲在前、干在前。可是一到上文化课，他们就不行了。在老师讲课时，一般的学生讲一遍如果不明白的话，讲第二遍就会明白的；而他俩，你讲了十遍，他们还是傻愣愣地望着你，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弄得你哭笑不得。每次考试这兄弟二人总是拖班里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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