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神秘鄱阳湖：李白与彭蠡的相遇

潘雪明

谢公之彭蠡，因此游松门。余方窥石镜，兼得穷江源。

将欲继风雅，岂徒清心魂。前赏逾所见，后来道空存。

况属临泛美，而无洲诸喧。漾水向东去，漳流直南奔。

空濛三川夕，回合千里昏。青桂隐遥月，绿枫鸣愁猿。

水碧或可采，金精秘莫论。吾将学仙去，冀与琴高言。

这首五言古诗名曰《入彭蠡经松门观石镜缅怀谢康乐题诗书游览之志》，是唐代大诗人李白泛舟彭蠡湖（鄱阳湖）过都昌松门山时所作的。

诗的大意是这样的：谢灵运先生曾经由此泛舟鄱阳湖，并游览松门山。我也刚刚从那里仰望山上的石镜，并顺流下达流水尽头。此行是继承了谢公的风雅传统和精神的，不仅仅是来散心的。前辈的高见超迈，我辈何处寻真知？现在正临大水汛时期，湖水浩浩，无比壮美，而没有江岸边激流的喧闹。漾水向东方流去，漳水向正南方奔逝。两水与湖交汇，蜿蜒千里，在夜色中空空蒙蒙，一派混沌。天空明月隐蔽在青青的桂花树丛，愁猿的哀啼笼罩着翠绿的枫林。在江中也许可以采到碧绿的水玉，可是炼金丹的秘诀何处可寻？我要学仙去了，希望可以与仙人抚琴谈心。

李白是唐代诗歌的代表人物，后人谓之“诗仙”。他的诗，诗风浪漫，想象奇特，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首传诵不广的五言诗在李白众多脍炙人口的诗篇中很不引人注意，却颇耐人寻味。

这首诗大概写于唐肃宗上元元年（760年）。这时的李白已经是位年近六旬的老人了，当年那个仗剑游侠、恃才傲物、醉卧长安、让高力士为之脱靴的旷世才子已须发斑白。他是中国唐代诗歌的一个神话，但他也是一个凡人，是诗仙而不是神仙。当岁月悄无声息地染白他的鬓发时，年轻时远大的政治抱负与现实跌宕多磨的生活反差真的让他感到疲倦了。在经过大半生的颠沛流离之后，李白，这个唐代诗歌成就登峰造极的人物，在风烛残年时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呢？当然是去努力完成他平生未了的一个最大的心愿——飘然隐退，修道成仙。所以他从心底里发出了一个声音：吾将学仙去。他觉得他真的需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清修。(www.xing528.com)

唐肃宗上元元年（760年）春，李白由洞庭返江夏。秋，李白至浔阳（今江西九江境内），再登庐山，决意游仙学道以度余年。

当他有一天站在烟波浩渺的鄱阳湖的边上时，他很自然地联想到他一生都在追求的那个理想，也由此想到了世上与这理想有所关联的人和事。那么，鄱阳湖上既和他相似又像神仙一样神秘的人是谁呢？当然是谢灵运了。

谢灵运，南北朝的杰出诗人，山水派诗人的鼻祖。李白对谢灵运是十分钦佩的，从诗中“谢公之彭蠡，因此游松门”这句就可以看出来。他之所以舟泛鄱湖，多半是因为谢灵运。

“谢公之彭蠡，因此游松门。余方窥石镜，兼得穷江源。”李白观过庐山的石镜后又顺流而下泛舟都昌松门。他此行的一个目的是去看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也和谢灵运有关。从都昌县城南门港顺流而下约三千米处有一片壁石，高约数丈，镶嵌在西山脚下，那就是“石壁精舍”，是当年谢灵运筑庐读书之处，现已被列为“都昌八景”之一。

晋义熙七年（411年），刘毅出任江州都督兼刺史镇豫章（今南昌），谢灵运随军至江州，在此期间上庐山拜见了心仪已久的慧远大师。由于谢灵运袭封康乐公，加上此人一贯不愿受人约束，喜游而不理政事，故其在都昌择地建舍读书，并题诗《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描绘了一幅夏季鄱阳湖畔独有的山水风光画卷。

谢灵运，这诗与人空灵合一的神一般的人物，加上鄱湖这一带奇绝的山水风光，促使李白起程了。和谢灵运当年一样，他走的是水路。鄱阳湖烟波浩渺，水天一色，舟在湖上行，人在天际游。他比谢灵运迟到了三百多年，他是一个受道教熏陶多年、骨子里有着仙人一般的气质和灵气的“谪仙人”。他向谢灵运诗中的松门走来。他一路欣赏着秀丽的湖上风光，一边微笑着和老船夫闲谈，老船夫操着浓重的古阳（都昌旧称）口音，向这位站在船头、举止不俗的外地老者介绍当地的民风、民俗。就这样，李白顺流而下，抵达鄱阳湖中的松门山时已是黄昏时分了。天气晴朗，暮色中的松门山像一条盘旋的巨龙，在烟波浩渺的鄱阳湖中蜿蜒而去。星夜中，水与天色空蒙迷离。松门山那独特的自然景观让他有一种不吟不快之感。他挥笔写下了《入彭蠡经松门观石镜缅怀谢康乐题诗书游览之志》，以记当时之所见所感。

如此畅游过都昌松门山以后，这位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再也没有吟咏过“修仙”的诗题。公元762年11月，李白卧病当涂，走完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入彭蠡经松门观石镜缅怀谢康乐题诗书游览之志》这首诗是李白内心深处“成仙”理想的终结篇，是文字上的一言成谶：“吾将学仙去，冀与琴高言。”李白题诗后真的驾鹤仙游去了。在江西都昌那片千年的湖光中，李白用诗歌的形式，完成了他一生的“成仙”梦想，也为鄱阳湖上的都昌留下了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