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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学:自作青词中的个人意识表达

时间:2023-10-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青詞又稱“心詞”之稱,其青紙丹書的形制有披肝瀝血的意味,取齋主心一意,對神明無所隱瞞之義。

新宋学:自作青词中的个人意识表达

青詞又稱“心詞”之稱,其青紙丹書的形制有披肝瀝血的意味,取齋主誠心一意,對神明無所隱瞞之義。南宋金允中《上清靈寶大法》卷二四就有:“青詞代剖肝,丹書象瀝血,所以形容齋主之誠切,其辭貴簡而不尚繁,貴質而不尚麗,傾心露膽,求哀於上帝也。結合青詞“一吁天,二懺過,三祈禱”的體制來看,宋代文人在自作的青詞中透露出的心態,也包括祈願和懺悔兩種。有學者認爲,“懺過”是最爲誠懇、最容易流露情感的部分,而“吁天”“祈禱”則率多套話此蓋大抵而言,具體到蘇轍一例,自作青詞中濃墨重彩表現的個人意識恰恰是祈願,懺悔意識反而淡薄。這在南遷以後格外明顯。

自紹聖遠謫始,蘇轍青詞中的祈願就不再是“所志獲遂,所學有成”(《京師》),實踐個人志向抱負,而變成了北還躬耕、安寧康健。足見南遷成爲作者人生經歷中之重大轉折。首先,南遷泯滅了作者的功名之思,所以北歸“非復有心於榮遇,惟覬少獲於安全”(《高安四首》其二),不再有在朝行道的願望,只是祈求平安穩定的生活。其次,南遷使得作者“手足之親,播遷瘴海;父子之愛,留寓中原”(《高安四首》其一),骨肉分離,不得團聚。所以他期盼回歸後能與親朋相間。最後,南遷路途勞頓、心情驚恐,作者爲瘴毒所侵,“脾肺冷泄,藥石不效”(《龍川二首》其二),所以祈求平安北歸,禄命增長。

北歸的願望在遠謫七首中均有所體現,然以《龍川二首》(其二)最爲集中。時維元符三年正月十五,放還前夕

伏念臣始自甲戌得罪於朝,流竄南方,於今七載,再投嶺表,亦又三年。瘴毒所侵,骨肉凋喪,衣食所迫,囊橐空虚,脾肺冷泄,藥石不效,北歸無日,老而益窮。常懼寄死南荒,永隔井。因上元之穀旦,依道士之靈科,稽首泥塗,歸命仙聖。一願養心煉氣,日見成功,積陰消散,真陽充滿。二願朝廷覺悟,羅網解脱,振衣北還,躬耕爲樂。三願南北眷屬各保安寧,北歸之時,一一相見。臣已身心自誓,屏去邪淫,等觀冤親,普加慈恕,遇有方便,知無不爲。或在廟堂,或在田野,並推此心,無有變易,天地鬼神,實聞此言。雖生成之恩,兹未能報,而螻蟻之志,死且不渝。臣無任懇倒之至,謹詞。

遠謫七年、嶺南三年的遭遇使得作者生活困頓、身體病痛、親朋離散,頗有日暮途窮、北歸無日之悲觀情緒,於是特請道士上元節作法除厄。作者心願有三:一是身體康健、學道有成;二是朝廷赦罪北還,生活安定;三是親友無恙,安享天倫。爲顯示自己的誠意,蘇轍祈願後尚有“誓詞”:“屏去邪淫,等觀冤親,普加慈恕,遇有方便,知無不爲”,不僅要永斷邪淫之念,還要等觀冤親、寬恕仇敵,爲衆人行方便,體現了道教宣導的普濟和渡衆思想。

本篇體現了蘇轍對修道的執着:他將修道有成作爲一願,又爲表現誠意做出符合道教要求的自誓。這種誠心修道的表述與修道有成的祈願,在其自作青詞中可謂一以貫之,第一篇《京師》便有“頃自十載以來,心存至道”,修道的歷史可以回溯到十年之前,一如其《服茯苓賦·序》所説“年三十有二,官於宛丘,或憐而受之以道士服氣法,行之期年,二疾良愈。蓋自是始有意養生之銳,蘇轍對道的信仰不僅是精神、心理方面的調試,也包含養生實踐,屬於“性命雙修”的範疇。在南遷之後,蘇轍對道的體悟更深刻,奉行也更爲勤勉。如果説,京師青詞中的“清心寡欲,僅仍少完。浩如涉川,未知攸濟”尚有淺嘗輒止的遺憾和修煉中的迷茫,那麽高安青詞中的“棲心澹泊,粗成止欲之因;畢老勤行,竊冀長年之幸”、龍川青詞中的“願養心煉氣,日見成功,積陰消散,真陽充滿”、許昌青詞中的“雖勉求虚靜,而習氣未除。力行升降,而天路猶壅;疾病雖去,精氣未凝”,便深刻體現了修道之心的堅定與精勤。道教之於蘇轍,是宣洩鬱結、傾訴人生的寄託對象,更是苦難中重新建構的信仰。爲了向終極神明表達自己的虔誠,他不止一次自誓,除了上文提到的,作於潁昌閑居期間的《許昌三首》(其三)亦云:“苟獲安身之福,敢忘及物之心。”“及物”並不是儒家意義的關注外物、用心於事功,而是道教的濟度一切思想,即濟世度人。這是道教經典教義的要求,也是青詞應有之義以此自誓,説明蘇轍以道門教義自我要求,比單純的“信”更進了一步。(www.xing528.com)

與真摯祈願、堅定自誓相對,是青詞中懺悔意識的相對淡薄。照理説,南遷是蘇轍人生中之一大苦厄,而古人往往將其看作平生罪孽深重的報應,應向神明多加傾訴懺悔。但蘇轍青詞中,或將其簡單歸爲“宿世舊殃”、天理命數,或以“志弱才短,學術空虚,頃歲忝冒,實爲過分”(《閣阜》)之類程式化語言一筆帶過,甚至直截了當地説“以忠獲罪”(《高安四首》其四)。蘇轍認爲,自己學術粗疏,道業不精,居高位或不應當,但“非有邪慝”,“中之無他”(《高安四首》其一、其二)。這種忠而獲罪的遭遇使作者對朝廷越發産生疏離,而對至道越發有皈依之感。在作於北還途中的《閣阜》篇中,蘇轍説“惟神格斯,不可揆度,容光必照,何所不臨”,將北還的恩典歸之於神明,而非發布詔令的朝廷本身;又“其忠國愛民,始終一心,粗若無愧。人不可罔,而況於天”,對國家、人民盡忠職守,對朝廷鞠躬盡瘁,自覺無愧天人。

這種俯仰無愧的自信,在晚年閑居青詞中亦可找見。如崇寧元年“天鑒在上,矜其無他”(《許昌三首》其一)、崇寧三年“雖退轉之咎,自誓以必無”(《許昌三首》其二)。某種程度上,倔强堅持的姿態成爲作者對抗朝廷“荒誕理性”的動力來源;也是他滑向道教信仰的催化劑。因爲個人的堅持畢竟孤單,需要更高精神力量的支撐,也需要爲自己的行爲重新尋找一個價值上的意義旨歸。正如作者崇寧三年歲末的口號所言:“兩世相從今幾人,回頭强半已埃塵。此心點檢終如一,時事無端日日新。當年的師友遭南遷之厄已相繼離世,變成了塵埃與虚空,滿腹欲傾訴之語,却没有一個能懂之人。只有他,抱着從未改變的理想堅持,默默見證現在發生的一幕幕鬧劇,用自己僅存的理性爲荒唐的朝政寫一部“歷史”。

或許只有明白這一點,我們纔能更好地理解晚年蘇轍的作品。正如寫於崇寧二年生日的詩歌:是年蘇轍因政治形勢緊張,獨自前往蔡州(汝南)避難(如詩“或疑潁川好”下四句所言)。詩中流露的,一是對物質生活的隨遇而安;二是對節操的堅守和自信(“兒言生日至”下四句),對佛同樣有“無惡可訴”的“零罪惡感”。可即便如此,世道的變化最終使得他産生其道不行的孤獨與無奈。作者用了孔子歸魯的典故,孔子失意時,也曾發出過“知我者其天也”的感歎,這恐怕也是蘇轍晚年向神明傾訴時的真實體會罷。

我生本無生,安有六十五。生來逐世法,妄謂得此數。隨流登中朝,失腳墮南土。人言我當喜,亦言我當懼。我心終頹然,喜懼不入故。歸來二頃田,且復種禾黍。或疑潁川好,又使汝南去。汝南亦何爲,均是食粟處。兒言生日至,可就瞿曇語。平生不爲惡,今日安所訴。老聃西入胡,孔子東歸魯。我命不在天,世人汝何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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