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昆曲上声字的字声特点
研究上声字的文章相对于平、去、入三声的研究而言是最多的，论述较为系统的有孙从音著《中国昆曲腔词格律及应用》中的“上声字的处理”、洛地著《词乐曲唱》中的“上声字声腔格”、俞为民著《论昆曲上声字的字声特征与腔格》等几篇，这些文章对上声字的腔格特征论述较为详细。但本人认为，关于上声字的润腔方式还有系统梳理之必要。对上声和阴入声的组合很少有学者提及，通过本人的观察，上声字和阴入声字组合使用时，上声字应低于阴入声字。
（一）昆曲上声字的典型用腔
昆曲的润腔是昆曲摇曳多姿、行腔优美、不可缺少的演唱手段，在字与曲调不协调时，采用装饰音可解决四声问题，还可以变化演唱的速度、节奏等。昆曲润腔共有16种左右如带腔、撮腔、带腔连撮腔、垫腔、迭腔、啜腔、滑腔或叫肉腔、擞腔、迭腔连擞腔、豁腔、嚯腔、罕腔、拿腔、卖腔、橄榄腔、顿挫腔等。16种腔按照不同的功能又分为三类：使行腔增加色彩的装饰性润腔有带腔、撮腔、带腔连撮腔、垫腔、迭腔、迭腔连擞腔、擞腔、啜腔、滑腔和顿挫腔等；帮助四声调值体现的有罕腔、嚯腔和豁腔等；控制音量大小及变化节奏快慢的有橄榄腔、拿腔和卖腔等。昆曲上声字的润腔主要使用嚯腔和罕腔，为了唱曲生动并体现实现四声调值。除了这两种腔，带腔、迭腔、啜腔、滑腔等增加色彩的装饰性润腔在上声字也有所使用。
1.嚯腔
昆曲上声字演唱中，凡遇到旋律中音符较多的地方，或过于板滞的腔格，为了使它灵活一些，有意少唱一个音，这少唱的一个音就是嚯腔。[18]嚯字是江南方音，轻吸一口气，叫嚯，嚯腔也因此得名。嚯腔又称顿腔，为什么又称顿腔？因为上声字在首音唱出后先下降一音，这下降的一音须作虚唱，略作停顿，且有吞咽之意。嚯腔有时用在其他声字如去声字，但“嚯腔是上声字最主要的腔格特征，南北曲相同”[19]。如《牡丹亭・游园、惊梦》，“云霞翠轩，雨丝风”中的“雨”字腔格为合工（工为低八度），后一音符比前一音符下落一音符，第二个音符只张口，不出声，这就是嚯腔的唱法（见谱例24）。又如《惊钗记・见娘》，“半载夫妻也算做春风一度”中“载”字腔格为合工（第二个音符是工的低八度）四上，演唱第二个音符时，只吸气不出声，处理为嚯腔（见谱例25）。
谱例24 《牡丹亭・游园、惊梦》片断
谱例25 《惊钗记・见娘》片断
2.
腔
阴上声及阳平声浊音字，出口时要用力喷吐，出音比本音符稍高一些，但时间很短，最多不能超过半拍，就要回到本音符，这就是“
腔”。[20]艺人们说：“上声字的出口音不能过高，只能虚唱，不能实唱，以悦耳为度。”所谓虚唱指在用声力度上轻，在混合声运用上假声成分多一些。实唱指在力度上唱得重一些，使用真声成分多一些。虚唱与实唱靠歌者自己把握。如《牡丹亭・游园》【醉扶归】，“艳晶晶花簪八宝瑱”中的“宝”字腔格为四上尺上，出口第一眼的前半个音要用喷吐，音高比“四”略高，到第一眼的后半个音回到“四”上。腔谱内没有标明，演唱者自己去处理（见谱例26）。上声字处在低音区时，在演唱时可以处理为
，也可以不使用
。如《玉簪记・琴挑》，“欹枕愁听四壁蛩”中的“枕”字腔格为四上，可以演唱得很柔和，略带腔（见谱例27）。又如《牡丹亭・拾画、叫画》【锦缠道】，“冷秋千尚挂下裙拖”中“冷”字腔格为四上，此字唱出轻柔的腔（见谱例28）。但昆曲上声字有时为表达曲情，也会被安排在高音处，这就应使用腔来交代字的上声声调。《紫钗记・折柳、阳关》“百忙里陡的个雕鞍住”中的“陡”字腔格为仩，这里使用罕腔演唱（见谱例29）。
谱例26 《牡丹亭・游园》【醉扶归】片断
谱例27 《玉簪记・琴挑》片断
谱例28 《牡丹亭・拾画、叫画》【锦缠道】片断
谱例29 《紫钗记・折柳、阳关》片断
3.带腔
当一个腔连续演唱时，在换气的地方稍微停顿一下，然后很快用原音或另换一音继续演唱，这就是昆曲中的带腔。[21]带腔中有时用于上声字。《牡丹亭・游园》【醉扶归】“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的“好”字腔格为四上尺五，尺出音后有一个停顿，“尺”后的“五”在停顿后继续接唱，“五”便是带腔，这里使用带腔使词意相连，更有助于表达感情（见谱例30）。
谱例30 《牡丹亭・游园》【醉扶归】片断
4.迭腔、撮腔
迭腔往往指在一拍内重复演唱一个音符，在工尺谱记写中，是在需要重复的音符后面加上一个圆点，这一圆点位于前后两个音符的正中间。撮腔也是为了重复一音符，但需要重复的音往往是在半拍之内，工尺谱中记写的圆点位于紧靠需要重复的音符。按照俞振飞的说法是“撮腔必是一拍三个工尺，而迭腔是两拍三个工尺，或两拍四个工尺，也有一拍三个工尺的”[22]。迭腔也有三迭腔、四迭腔，这里不再说明。这两个腔都是为防止平声字尾音上扬，有时用在上声字或去声字上。《牡丹亭・游园》【醉扶归】“艳晶晶花簪八宝瑱”中的上声字“宝”字腔格为四上尺上，“尺”字是迭腔（见谱例26）。(www.xing528.com)
5.啜腔
两个相连的上行音符，为使演唱迂回曲折，在一拍中重复演唱这两个音符，这就是啜腔，啜腔是体现色彩性装饰的用腔，不是体现上声字的主要腔格，除了用在平声字等其他声字也间或使用在上声字。[23]《牡丹亭・游园》【步步娇】“停半晌整花钿”中的“整”字腔格为工尺工，使用啜腔处理为工尺工尺工（见谱例31）。
谱例31 《牡丹亭・游园》【步步娇】片断
6.滑腔
在昆曲演唱中，为了把旋律中下行音阶唱得跌宕生动，把两拍之中的一个音符重复演唱一次，就是滑腔。滑腔除了用于平声字、去声字等其他声字，有时也用于上声字。[24]如：《孽海记・思凡》【风吹荷叶煞】“哪里有江湖两岸流沙佛”中“有”字腔格为上尺工尺上，“工”在两拍中迭唱一下（见谱例32）。
谱例32 《孽海记・思凡》【风吹荷叶煞】片断
（二）上声字与阴入声字的组合
1.上声字与阴入声字组合时的高低对比
（1）上声字和阳入声字的组合，学者孙从音是作了考证的，但对上声字与阴入声字的研究却很少。在对多个谱例进行分析和对演员演唱进行观察后，本人发现：上声字在前，阴入声字在后，上声字与阴入声字组合时，上声字的音高往往低于阴入声字的音高，这是各个字声调值高低关系的体现。据商务印书馆1981年出版、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编订的《方言调查字表》可知，阴入声字的调值为55，阳入声字的调值为23，上声字的调值是52，阴入声在调值上高于上声字。唱以念为基础，该字声调查表中各个字声数据表明，在昆曲演唱中，上声字和阴入声字组合使用时，上声字低于阴入声字的这一现象是建立在语音基础之上的。
如《紫钗记・折柳、阳关》【前腔】，“乡泪回穿九曲珠”中的上声字“九”字腔格为合工（工为低八度），阴入声字“曲”字腔格为合，“九”字的腔格首音和“曲”字腔格首音相当，末音低于“曲”字的腔格首音一个小三度（见谱例33）。再如《红梨记・亭会》【园林好】，“我一心要百年欢庆”中上声字“我”的腔格为工，阴入声字“一”的腔格为六，前字低后字一个小三度（见谱例34）。
谱例33 《紫钗记・折柳、阳关》【前腔】片断
谱例34 《红梨记・亭会》【园林好】片断
（2）虽然上声字和阴入声字组合时，往往是前低后高，但演员在实际演唱中，有时会把上声字向上挑高，其结果是前面的上声字高于后面的阴入声字。《红梨记・亭会》【园林好】“我一心要百年欢庆”中的上声字“我”字腔格为工，入声字“一”字腔格为六五，在谱面上，上声字“我”字的音高低于阴入声字“一”字的腔格首音（见谱例35）。
谱例35 《红梨记・亭会》【园林好】片断
然而在实际演唱中，演员将“我”字挑高至“仩”左右的高度（谱例36是演员谢素秋演唱录音的记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本人认为可能是以下原因：上声字“我”字为该句的出口音，从“工”到“六”是个上升音调，这样唱起来感觉不能很好地引起观众对自己所要表达情感的注意，如果将“我”字加一个跳高的“仩”音，演员也会觉得只有这样唱才顺当。
谱例36 《红梨记・亭会》【园林好】片断
2.上声字与阴入声字组合时的演唱时值对比
上声字在和阴入声字结合使用时，由于入声字出声即断的特点，上声字腔格要比入声字长，当然只计算体现字声腔格特征的旋律中的音符（曲家制曲时为汉字所配旋律中靠前的一个或几个音符才体现四声的调值）。如上声字的腔格分为三种形式：降、升、先降后升，至少有两个音符或两个以上的音符才能完成；而入声字是出口即断，断便是其腔格。在演唱时间上，入声字短于阴入声字和其他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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