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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富贵寄生虫?

时间:2023-05-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四六○问贾宝玉是寄生虫吗用“寄生虫”这个词指称贾宝玉,实在于心不忍,因为我实在喜欢这个人物。如果中国也和西方一样,有一个启蒙运动的话,贾宝玉无疑是中国启蒙运动的先锋。贾宝玉却是高张情感的旗帜向传统礼教叫板,通过确立情感的主体地位确立人的主体地位。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对于另一个方面我们也不能忽视,就是贾宝玉这种寄生生活,造成了他行动的软弱。贾宝玉正是这种悖论的典型代表。

贾宝玉:富贵寄生虫?

第四六○问 贾宝玉寄生虫

用“寄生虫”这个词指称贾宝玉,实在于心不忍,因为我实在喜欢这个人物。可是喜欢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从书中描写来看,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寄生虫,他过得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寄生生活。他所仰赖的是祖宗余荫,先人福泽,自己则无所事事,一事无成。更让人鄙夷的是,他对于这种生活感觉良好,很自觉地把这种生活作为人生之常态,谁若是为生计谋虑一丝一毫,就会被他视为俗品,他自认是“须眉浊物”中的“清流”。

第七十一回,贾宝玉有一段对话可以为我们的判断做一脚注

宝玉道:“谁像三妹妹好多心多事!我常劝你,别总听那些俗话,想那些俗事,只管安富尊荣才是,比不得我们没这清福,该应浊闹的。”尤氏道:“谁都像你,真是一心无挂碍,只知道和姊妹们顽笑,饿了吃,困了睡。再过几年,不过还是这样,一点后事也不虑。”宝玉道:“我能彀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完了事,什么后事不后事!”李纨等都笑道:“这可又是胡说,就算你是个没出息的,终老在这里,难道他姊妹们都不出门的?”尤氏笑道:“怨不得人都说他是假长了一个胎子,究竟是又傻又呆的。”宝玉道:“人事莫定,知道谁死谁活?倘或我在今日明日死了,也算是遂心一辈子。”众人不等说完,便说:“可是又疯了,别和他说话才好,若和他说话,不是呆话,就是疯话。”

他对于今天的生活很满意,对于明天的事情根本不去想,不但自己不想,还不赞成别人想。在这段话中,他就委婉地批评了贾探春理家和与赵姨娘的争吵是“多心多事”,劝她只管“安富尊荣才是”。他对于生活满意在哪里?不在于锦衣玉食,舞衫歌扇,而是和姊妹们在一起,若是没有这些姊妹,他怕是便要不满起来。眼下周围有众位姊妹陪伴,他当然满意,但是却并不执著,他也知道姊妹们有朝一日会出嫁,离他而去。他只想在这些姊妹离开之前死去,在花围蝶绕中,在姊妹们的眼泪中飘然而去。这里面固然有释家的通达洒脱,但毫无疑问,更多些得过且过,及时行乐的寄生虫习气。

对于贾府的颓势,连素来不理俗事的林黛玉都有了忧虑,他作为贾府的接班人,却毫不为意,若无其事。第六十二回有一段描写:

黛玉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思想,替你们算一算,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住咱们两个人的。”(www.xing528.com)

在这里他更为充分地表现了那种没心少肺的傻乐观,凭它沧海横流,天塌地陷,他和林妹妹总不至于缺吃少穿。

如果中国也和西方一样,有一个启蒙运动的话,贾宝玉无疑是中国启蒙运动的先锋。西方启蒙运动高张理性的旗帜向上帝叫板,通过确立理性的主体地位确立人的主体地位,把人从上帝的统治下解放出来。贾宝玉却是高张情感的旗帜向传统礼教叫板,通过确立情感的主体地位确立人的主体地位。取向的不同决定于具体历史环境的不同。中国不像西方,没有一个人格神上帝的信仰,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天道”,天道的意志要在人事中体现,具体讲就是要在道德中体现。合乎传统道德的,就符合天道,违背传统道德的,就是逆天行事。中国人历来过得是一种很理性的生活。但是这种生活的最大弊病就在压抑扼杀人的情感。贾宝玉正是痛感这种情感的被压抑被扼杀,才很清醒地高张起情感的旗帜,向传统道德、传统礼教宣战。他在富贵悠闲的生活中终日与心思情感均极细腻的女儿们厮守,从而对于人类情感的细微之处有着超常的敏感,有着高度的尊重,正是这种敏感与尊重造成了他以天然真情为核心的人生观价值观。若是寒门小户,劳苦大众,终日胼手胝足,栉风沐雨,根本没有闲心去搞他那种“精致的淘气”。“富贵闲人”的生活状态,摒弃物质专注情感的心理取向,造就了贾宝玉这位中华数千年历史上仅见的开启了近现代思想闸门的奇才

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对于另一个方面我们也不能忽视,就是贾宝玉这种寄生生活,造成了他行动的软弱。他只有声音,却乏行动,思想的巨人,行动的侏儒,是他的典型特征。他没有政治权力,没有经济权力,甚至连自身自由行动的权力都没有,他只能在一个极其狭小的圈子里说着自己的呆话、疯话。他在言语中自满自足,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取得权力去实现自己的主张。先进思想不能在广大被统治阶级中出现,只能在统治阶级中出现,在统治阶级的个别叛逆者中出现。这些人脱离生活,脱离群众,很不“接地气”,可是这种先进思想又必须经由广大被统治阶级共同行动起来,推翻统治阶级,方能实现。这就造成了中国早期民主思想萌芽的天生的悖论。贾宝玉正是这种悖论的典型代表。

但我们又不能因为这种天生的软弱就否定了贾宝玉思想的先进性,我们要注意第七十回开头的一段话:“如今仲春天气,虽得了工夫,争奈宝玉因冷遁了柳湘莲,剑刎了尤小妹,金逝了尤二姐,气病了柳五儿,连连接接,闲愁胡恨,一重不了一重添,弄的情色若痴,语言常乱,似染怔忡之疾。慌的袭人等又不敢回贾母,只百般逗他顽笑。”残酷的生活给了他过于沉痛的刺激,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美丽的生命转瞬即逝却无能为力,他的心灵因痛苦而癫狂。但这种癫狂只是表面现象,其实质却是对于生活与生命的更深层次的悟入,他把他的悟解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众人不解,于是便认他为癫狂,他不过是楚狂接舆那样的“佯狂”,是众人皆醉状态下的独醒者。他在上引的对话中两次提到死亡,他对于生命之轻难以承受,却不得不承受,不得不认可,于是他便有了视生命为草芥的观念。二尤那样美丽的生命都轻而易举地消逝了,他这个“须眉浊物”又值几何?面对消逝的生命犹如面对满地落花,他无能为力,甚至无泪可挥,只能说一些“呆话”、“疯话”。他的悟解无疑是先进的,他的认识无疑站在了那个时代的前沿,但是这更加突显了他的软弱无力。

这一切,都由他的寄生生活所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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