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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观念与墓葬魂瓶:汉代壶天信仰

时间:2023-07-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洞天、壶天分布于名山大川,其最重要的特点是圆形或壶形的空间。道家认为,壶是天地万物的原生体,也是大地万物的凝缩物,壶中凝聚着天地创生图式。道家视壶天为小宇宙,以“壶天”“壶中天”“壶中天地”指代神仙世界。在三壶观念出现的同时,东吴地区墓葬出现随葬明器“魂瓶”。他解读马王堆帛画时认为,帛画中分布于现世和地下世界的龙构成了一幅壶形宇宙图,死者通过壶颈脱离现世升上天界。

道教观念与墓葬魂瓶:汉代壶天信仰

超验世界宗教思想的核心内容,也是信徒追求的终极理想和永恒乐土。对道教来说,它的超验世界分为此岸化的地上仙境和彼岸化的神仙世界两种模式。先秦时的海上仙山和西部昆仑山是彼岸神仙世界;汉代时彼岸世界表现为洞天福地;魏晋六朝时,则是对有着“洞天”“壶天”等称呼的特定地域的想象。

洞天、壶天分布于名山大川,其最重要的特点是圆形或壶形的空间。这种观念的出现,表明球形宇宙观念已渗透进宗教的或象征性的寰宇志,[55]也就是说,这一时期普通民众对宇宙的想象已经超越了原始巫术时期的直观感知阶段而进入了宗教性的宇宙认识时期。在早期想象中,彼岸世界与世隔绝,人神不相往来,这时彼岸世界无处不在,人们出于偶然的机会可以进入神仙世界并得到神仙的点悟。

古代仙境特点不一,昆仑山强调高峻险绝的隔绝模式,蓬莱仙境强调海中孤岛的特征,壶天模式则突出了四壁合围的屏蔽性与存在一个极小豁口的特点。随着历史的发展,三者有趋向统一的趋势,反映了中国人对仙境理想化和抽象化的认识过程。先民认为,微观事物和宏观事物虽然内部空间大小不等,但它们具有相同的内部结构,“壶中日月”和“洞中宇宙”异体而同质。由于“洞”有洞穿、贯穿、洞达之意,常与近音字“通”通用,因此洞又可作为度化之所、神启之所,而与诸神域相连。[56]壶口、洞穴的小开口通往无限宇宙空间,它一方面隔绝神仙世界与世俗世界,另一方面却是两个世界互通的通道。

民俗学中,壶是创世母神的象征,[57]这种观念后来被道家接受,进入道家的话语体系。道家认为,壶是天地万物的原生体,也是大地万物的凝缩物,壶中凝聚着天地创生图式。道家视壶天为小宇宙,以“壶天”“壶中天”“壶中天地”指代神仙世界。这时,我们会产生一个疑问:“壶”是指另外一个世界,还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后汉书》卷八十二《方士列传》载费长房事迹曰:

费长房,汝南人,曾为市椽。有老翁卖药于市,悬一壶于肆头,及市罢辄跳入壶中。市人莫之见,惟长房于楼上睹之,异焉。因往再拜,翁曰:“子明日更来。”长房旦日果往,翁乃与俱入壶中。但见玉堂广丽,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共饮毕而出,翁嘱不可与人言。后乃就长房楼上曰:“我仙人也。以过见责,今事毕,当去。子宁能相随乎?楼下有少酒与卿为别。”长房使十人扛之,犹不能举。翁笑而以一指提上。视器如有一升许,而二人饮之,终日不尽。长房心欲求道,而念家人为忧。翁知,乃断一青竹,使悬之后舍。家人见之,长房也。以为缢死,大小惊号,遂殡殓之。长房立其旁,而众莫之见。于是随翁入山,践荆棘。于群虎之中,留使独处,长房亦不恐。又卧长房于空室,以朽索悬万斤石于其上,众蛇竞来啮索,欲断,长房亦不移。翁还抚之曰:“子可教也。”复使食粪,粪中有三虫,臭秽特甚。长房意恶之。翁曰:“子几得道,恨于此不成夺何?”长房辞归,翁与一竹杖曰:“骑此任所之,顷刻至矣。至当以杖投葛陂中。”长房乘杖须臾来归。自谓去家适经旬日,而已十余年矣。即以杖投陂,顾视则龙也。家人谓其死久,惊讶不信。长房曰:“往日所葬竹杖耳。”乃发冢榈杖棺,犹存焉。遂能医疗众病,鞭笞百鬼。

《云笈七签》中另有大致相同的记载:

施存,鲁人,夫子弟子,学大丹之道三百年,十炼不成,惟得变化之术。后遇张申,为云台治官,常悬一壶如五升器大,变化为天地,中有日月如世间,夜宿其内,自号“壶天”,人谓曰“壶公”。[58]

在这里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壶可以把天地宇宙收入其中,因此壶中世界是与现实世界并存的另一个世界;与此同时,壶也是进入仙境的入口,入壶不仅是身体的转变,也象征着生命图景的转变。经此,凡人就从凡间转移到仙界,“壶”在这个意义上就具有了人类学上“阈限”的中介作用。

在三壶观念出现的同时,东吴地区墓葬出现随葬明器“魂瓶”。魂瓶通常制成五联罐形式,顶部有人形或建筑形堆塑,罐口与肩部凿孔,取义与半坡文化瓮棺葬凿孔相同,[59]即此孔是亡魂出入的门户及通往祖灵世界的中介,下部则是圆形的肚腹,与壶的形状类似。从魂瓶顶部堆塑内容和随葬组合来看,魂瓶外形与谷仓相似,而且少数魂瓶中确实装有稻谷,但由于它们在墓中的摆放位置与其他明器相同,且多放置于墓葬中相当于祭祀的地方,因此它们不是一般意义的谷仓,而是盛有亡魂之壶,具有信仰含义。[60]小南一郎认为,“壶”就是“壶形宇宙”。他解读马王堆帛画时认为,帛画中分布于现世和地下世界的龙构成了一幅壶形宇宙图,死者通过壶颈脱离现世升上天界。[61]1993年,小南一郎又注意到魂瓶上的阙堆塑和汉代墓葬中常见的天门相似,推断魂瓶上堆塑的阙和汉代画像石(砖)上的天门形象相通,寓意引导死者的灵魂通往仙境,魂瓶下半部状似壶形的圆形肚腹与壶、葫芦有相同的功能。[62]既然魂瓶是盛放亡魂的所在,魂瓶上的建筑堆塑很可能表现了仙人居住的楼阁,反映了死者早日升仙的意愿。更重要的是,后期魂瓶堆塑中出现很多表现葬风葬俗、宗教信仰和灵魂观念的内容,且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魂瓶的原型,因此,魂瓶应是一种非实用葬器,它以有形的形象寄托了无形的信仰,体现了巫术与宗教的世俗化倾向。

图33 南京龙桃杖墓出土五联罐(www.xing528.com)

(采自南京市博物馆:《南京市东汉建安二十四年龙桃杖墓》,《考古》,2009年第1期)

古人早期绝地通天观念表明天地并无绝对分野,神人之间并无不可跨越的鸿沟,萨满教认为宇宙充满了灵体,人类居住的大地只是宇宙世界中的一层,各层都像个浅碟子,中间有一孔相通,宇宙中的精灵可以上下通行。[63]从魂瓶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垂直的分层和层次间的连通。魂瓶主体构造反映了垂直方向上的分层,表现了三分制体系的宇宙模式,即天上、人间和地下,顶部的支柱应是宇宙树或宇宙之柱的象征,是垂直宇宙观的反映。[64]各层的堆塑内容差异明显,五罐都居于最高位置,是天界的象征,群鸟飞翔于中罐和小罐的口部,有时在小罐支柱上也堆塑有向上飞翔的小鸟,小罐之下塑有屋门、双阙、舞乐杂技俑、拱手坐俑及大量犬、熊、羊、猴等动物造型,反映的是天界入口及现实世界的情形。魂瓶在垂直方向上的分层也并非是静止的,小罐作为人界与天界的支柱沟通了人神,墓主的灵魂在飞鸟引导下攀升到最高处的双阙也就是天门,最后到达他此行的终点。

图34 陕北靖边东汉壁画墓仙人接引图

(采自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壁上丹青:陕西出土壁画集》,科学出版社,2009年,第88页)

2005年,陕北靖边县杨桥畔出土东汉壁画墓(图34),[65]墓室中内容丰富的壁画遍及墓室的前后左右壁面,表现的是墓主在各路神仙引领下飞升成仙并在仙界生活的情景。这座墓的壁画不同于脊顶连续性长卷的构图,也不同于穹隆顶上的全景式构图,而是上下枋及斗拱之间的全景式构图。东壁壁画分上下两层共五组,其中第一组绘一白色的“天门”以象征天界。[66]出土报告称此图为一两层粮仓,右侧绘场院、劳作人员及粮食堆,考虑到此处旁边即是孔子老子图,及周围都是仙人图像,这里的这座二层的建筑应为天门,其右侧被称为的粮食堆实为代表昆仑山,而前面的劳作人员实为天界的仙人正准备接引墓主升入天界。

出土于墓前室东壁下层前段的仙人接引图由8幅小图组成,描绘各路仙人乘云车在天上飞行,有云车升仙图、蓐收升仙图、虎车升仙图、象车升仙图、龙车升仙图、仙人乘鹤图、仙人乘龙图及仙人乘鹿图像。在不大的画面中表现出如此众多的交通工具在已发现的汉代壁画中实为少见,其中最引人入胜的是位于墓前室东壁下层前段上排东北角的一幅图(图35)。原发掘报告称此是云气车,车分上下两层,最上端有一华盖,最底层坐三位一字排开的神仙,均头戴黑色独角冠,身穿红色宽衣,用小圆圈代表眼睛,用圆点代表嘴,手法夸张、简洁,华盖周围的缀饰分白、黄两色。与其他底部有云气的升仙工具相比,此图并不见云气以为车轮,同时其他虎车、象车、龙车及仙人乘鹤等的行进方向都是向它而行,且华盖下方并不见柱形支撑物。考虑到这幅图的上层描绘的是天门的图像,因此本书认为这实际描绘的是壶形的仙界图,上面绘有华盖是为了表示此处的神圣性,那些骑乘在各种动物上的驭者正在奔此而行。

图35 陕北靖边东汉壁画墓云气车升仙图局部

(采自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壁上丹青:陕西出土壁画集》,科学出版社,2009年,第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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