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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有限,才有真正的自由

时间:2023-08-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可是,正因为这种有限性,人类才可能成为具有表现力的存在。反而在宇都宫这位重症残疾人的生活方式中,才能看到一种通过将自己与世界相连,而获得的真正的自立与自由——这就是牧口的思考。无论残疾人还是健全人,人,全部都是有限并且无力的存在。

身体有限,才有真正的自由

Als das Kind Kind war,

war es die Zeit der folgenden Fragen:

Warum bin ich ich und warum nicht du?

Warum bin ich hier und warum nicht dort?

当孩子还是个孩子,

他总有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我是我,而不是你?

为什么我在这里,而不在那里?

电影《柏林天使之诗[7](Der Himmel uber Berlin)》

清水满是一位德国思想的研究家,同时他对北欧的社会教育也深有了解。其在著作中一边对电影《柏林天使之诗》[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导演,1987]作出着论述,一边展开了他的身体理论。在这部电影中,主人公——天使,在偶然路过的马戏团大棚中,对一位身着假翅膀的秋千女郎产生了恋情。可是,恋爱却是天使的大忌。于是清水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没有肉体。感性,只会赋予给拥有有限肉体的生命。触摸喜欢的人的脸颊或身体,用自己的身体承受对方存在的重量,互相接触。像这样,能在空间上被隔离开,也能填补上那个距离的,只有拥有身体的有限的存在者而已。”【《共鸣的心,表达的身体(共感する心、表現する身体)》】

天使为了去钟爱的女性身边,变成了堕落天使。为了获得身体,他抛弃了永恒的生命,放弃了不受时空制约的、普遍存在的自己[8]

“正因为人们都是些拥有身体的有限存在,所以我才只能成为我,我不可能成为你。正因为拥有身体,所以一个人所处的位置才被限定在了一个地方,所以我们才会生活在时间与空间里,无法眺望到时空的全体。”(www.xing528.com)

人类是一种身体性的存在,所以人是有限的。可是,正因为这种有限性,人类才可能成为具有表现力的存在。换言之,“正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我才会利用身体来向你表达自己的想法”;人们正是“在通过彼此的双手与臂膀,感受到对方存在的充实感中,可以说利用自己的身体,逐渐构筑起了世界的真实性”。所谓的身体,所谓的表达,都是这样缓慢的过程。在该过程中,有时人们会感到,自己仿佛行走在一条无始无终迂回曲折的道路上,慢得令人难过。恐怕,这便是人类,而非天使间的沟通吧。

我想起了牧口一二先生讲述的故事。那是一位严重的身体残疾患者,缓慢地、耐心地坚持着“人类的交流”的故事。

平面设计师牧口本人,曾因脊髓灰质炎导致了残疾。某天,他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位男性来访者因患成骨不全症而卧床不起,“哪怕轻微的震动也会让他骨折”。通过谈话,牧口得知他竟然躺在床式轮椅(也许称它为“装着床的手推车”更恰当)上,从爱媛县只身来到了大阪[9]。而他的名字,叫作宇都宫辰范。

出发之前,母亲将宇都宫的身体抱到自家大门前,让他平躺在了安装着矫正护腰的床式轮椅上。然后,母亲在那里对他说完“慢走”,就转身回屋了。于是,宇都宫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等待路人走过。然后,他会大声叫住路过的人,如果那人也正走向自己想去的地方的话,宇都宫就会拜托他推着床送自己一程。这过程经历了无数次重复,宇都宫终于用接力的办法到达了目的地。从爱媛来到大阪,他用的也是这所谓的“投接球游戏式步行法”。

在宇都宫所躺的床下,有一个挂着帘子的货架。那里放着餐具、马桶、尿壶等一套随身携带的用品。他的脚指向推车前进的方向,这使得他的脸与帮他推车之人的脸靠得很近。必然地,他们会开始对话。在这一过程中,推车人总会亲切地发挥善意,说自己即使绕远,也愿意把他送到目的地去。这时,宇都宫一定会郑重其事地拒绝他们。如果推车人认为他是在客气,并再次提出帮忙的话,宇都宫就会这样回答他们:

“不不,我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客气。在与您告别之后,我还会再叫住一个走向同样方向的人,然后请他来帮忙的。因为那样做,能让我遇到更多的人,哪怕只能多遇到一个也好。”【《什么是残障,谁会更自由(何が不自由で、どちらが自由か)》】

在他移动床的前方,垂挂着横格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对那些在他的移动中,用各种方法多少帮过忙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宇都宫都会拜托他们在笔记本上记下点东西。这是一本由每个人亲笔书写的地址簿和签名册,对宇都宫而言,它就是旅行的记录。那是邂逅的记录,也是缘分的印记。

宇都宫回答了牧口提出的问题。他说,如果他把自己的行动视为给别人增添的麻烦,并对此加以回避的话,那么自己就只能待在家里,度过卧床不起的一生了。想度过人生,就必然要与别人互相添些麻烦。尽管骨头可能会在某时某地坏掉,不过自己仍然作出了这种选择——冲到外面去,一边与人搭话一边生活下去。

听了这番话,牧口对“自立”一词作出了重新思考。所谓“自立”,是一个被人们当成了人生目标的词汇;它将残疾人与健全者们紧握于魔掌之中,驱赶着人们前进。但是,牧口想道:“人们总将自立挂在嘴边。不过,如果把仅以一己之力就能搞定一切的人当成够格的大人,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呀。”渴望让自己获得能力,想变成不必借助他人之力就能生活下去的人;在这种意味的“自立志向”背后,往往隐藏着对他者产生的不信任感,不是吗?能信任的只有自己,这真的太寂寞了。牧口说,健全人“拼命努力、不辞辛劳地坚持着的自立行动,其实并不是自立,而是孤立”。反而在宇都宫这位重症残疾人的生活方式中,才能看到一种通过将自己与世界相连,而获得的真正的自立与自由——这就是牧口的思考。

无论残疾人还是健全人,人,全部都是有限并且无力的存在。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够生存,是因为借助了各种各样人的力量。让人们彼此间补足自己所不能完成的部分,这才是家庭或共同体本来的存在意义吧。时而照顾别人,时而被人照顾。互相支持,互相鼓励。

“人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活下去的,我真这么想。即便世上有像超人一样的家伙存在,像那样的人生,估计也没啥大不了的吧。”

在此,牧口道破了这样的情形——与残疾人相比,健全者反而更易被所谓的“自立”束缚住,变得不自在。然后,他揭示了一个可能性:也许本应身负种种障碍的残疾人,反而更能通过交互而彻底的身体“邂逅”、“交流”、“共鸣”,来把握住更多的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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