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亡师，五溪巫傩之十一：《五溪漫话》书评

巫师的丧葬仪式称为“送亡师”，由去世巫师的得意弟子主持。

巫师将死，弟子作法，“打理牛角”，将牛角化为“藏魂大殿”，将师父的三魂七魄收在牛角之中，以红纸将牛角包裹、捆扎。而后翻着筋斗出门，到附近的一座庙宇中，行“封锁五庙”法事，即封锁所有庙门，不让师父魂魄进入。因为魂魄一旦进入，就会被打下地狱。师父咽气之前，要被抬到堂屋的家先坛前端坐，由儿女、徒弟跪送。届时，弟子要手挽“莲花诀”托着师父的脚板底，意为师父脚踏莲花而去。

灵堂设在亡师家的堂屋。堂屋的瓦要揭开三槽，要搭上一架三十三蹬的竹梯。弟子将亡师的灵魂从捆扎好的牛角里放出，经由此梯去到三十三重天堂。为亡师净身、更衣之后，便将其尸身抬上灵床，作“灵床盖印”科仪。弟子要轻吟低唱《盖印傩歌》，唱出印道的名目，在亡师尸身的三十六个部位，盖上亡师在“抛牌过印”时授给他的法印。如在前额盖上“天庭印”，左眼盖上“太阳印”，右眼盖上“太阴印”，头顶盖上“天府印”，脚板盖上“地府印”。在尸身的喉头和尾关上盖“塞海印”，堵塞住亡师坠入苦海的路……当主持弟子来到亡师脚头时，女客离去。弟子脱去亡师的裤子，分开两胯，现出男根。弟子口衔法印，双手着地，一个筋斗翻上灵床，用嘴巴衔着法印，盖在亡师的阴囊之上，谓之盖“酆都印”，称如此可使亡师免受酆都地狱之苦，这也是弟子报答恩师的一种特殊方式。下了灵床，师娘要给弟子一个利市，数额和当年亡师过印给弟子时，弟子谢师的数额一样：四吊八百铜钱。(www.xing528.com)

夜里的“傩歌辞世”，是“送亡师”最热闹的场面。届时，弟子要以亡师的口吻唱傩歌，告别人世，告别亲人。傩歌有固定格式，也有主持弟子的即兴演唱。开场所唱：“离别了，离别阳世去阴间。白鹤离了水草地，燕子别了瓦屋檐。野鹿舍了灵芝草，羚羊弃了昆仑山。大船起了抛锚链，长排解了拴排缆。莫道黄泉路途远，此去只当游花园。”便是固定唱词，也是此间巫傩对其生死观最为精当的阐释。继而，弟子仍以亡师的口吻，对所有亲人逐一以傩歌道别、叮嘱，直唱得亲人们泪水横流，丧堂里哭声一片。接着，主持弟子对亡师的生前好友、左邻右舍，也都逐一用傩歌道别。此后，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与这位亡师的代言人以傩歌交谈、告别。“辞世傩歌”通宵达旦，既考验主持弟子的智慧和才华，也考验他的体力。

亡师的灵柩上路时，要着人取下搭在瓦檐上的竹梯，扛在肩上开路。灵柩起杠时，主持弟子要一跃而上灵柩，站立灵柩之上，双手高高挽结起“白鹤诀”，与灵柩同行，寓意亡师“乘鸾驾鹤”而去。抬着灵柩行进时，路上有两件蓑衣轮番铺垫，由一个巫师在蓑衣上翻着筋斗引路。到了下葬处，主持弟子下到“井”（葬坑）中，为亡师作法“置殿”，即亡师的阴冥安身之所。立“五营四寨”，作为亡师的屯兵之地。作法“分兵”，请求亡师将部分兵马留下给弟子。最后，焚化亡师“长生执照”中的“阴照”，这是他进入阴冥再做巫师的资格证书。灵柩随之“落井”。墓地堆土，垒成坟丘，插上随灵柩前来的有三十三蹬的竹梯，挂上黄钱白纸，亡师的灵魂将攀缘此梯登上天界。弟子随即三叩九拜，别过新坟，这个巫傩坛门也就此完成了它的世代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