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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叉学科中的艺术理论:朗西埃的双重治愈

时间:2023-09-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仔细思考,不难发现朗西埃的“治愈”是双重的:朗西埃通过“治愈”式批判的言说,同时也“治愈”了他的“否认”。就电影的断裂问题,朗西埃从方方面面剖析德勒兹的理论,以图完成对德勒兹的“治愈”。为彻底理解这种“治愈”的逻辑,有必要回到朗西埃的文本寻找答案。在此,第二层“治愈”开始显现。朗西埃通过电影让“革命”的号角再次吹响,也通过让“电影之爱”重新降临弥合了自己因“否认”带来的创伤。

交叉学科中的艺术理论:朗西埃的双重治愈

仔细思考,不难发现朗西埃的“治愈”是双重的:朗西埃通过“治愈”式批判的言说,同时也“治愈”了他的“否认”。在明确了这两种批判逻辑后,我们可以真正介入朗西埃的文本。在《德勒兹与电影的时代:从一种影像到另一种影像?》中,朗西埃与德勒兹电影理论展开了对话。就电影的断裂问题,朗西埃从方方面面剖析德勒兹的理论,以图完成对德勒兹的“治愈”。

这种“治愈”当然是象征性的。为彻底理解这种“治愈”的逻辑,有必要回到朗西埃的文本寻找答案。文章一开始朗西埃就抛出了一个宏大的话题,即德勒兹论证的核心——“电影的现代性”。朗西埃总结了德勒兹面对电影的技术路线:阐释“自然史的逻辑、艺术形式的发展和以战争为标志的‘历史’断裂之间的巧合”[10]。德勒兹首先转换了我们对“电影”的认识,将电影转向一种存在。它不再是想象与凝视的艺术,而是单纯的存在本身。德勒兹以此宣称了电影的异质性。如此电影的艺术被德勒兹转变为自然的哲学,自然史的逻辑于艺术形式的发展走向同一。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断裂”问题。为完成这一操作,德勒兹基于自然史的视角,对作为符征的影像展开了分类。德勒兹是这样解释符征一词的:“符征本身就是构成并组合这些影像的表达特征,并由运动中的物质携带或运载,不断地重新创建这些影像。”[11]按照这样的分类标准,德勒兹将影像分为两个主要的类型:“运动-影像”与“时间-影像”。通过对两种影像的言说,作为运动存在的影像(运动-影像)看似与作为时间存在的影像(时间-影像)分离。但这种分离同时形成了德勒兹的症候。“也就是说,似乎不可能在典型的‘时间-影像’电影创作者那里隔离出任何‘时间-影像’,隔离出赋予了任何区别于‘运动-影像’属性的影像。”[12]这是被德勒兹忽略的问题,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解决“电影哲学”与历史“断裂”的同一论证上,而忽略了作为分类法最重要的原则——区分。由此,一种潜藏在德勒兹声势浩大的言说下的焦虑被朗西埃发现。德勒兹书写的两卷《电影》与其说是电影的哲学转向,不如说是通过对电影影像的征用,以弥合由第二次世界大战带来的历史“断裂”给德勒兹以及整个西方学界造成的创伤。

很显然,德勒兹的努力仍然是失效的。他以电影的现代性企图掩盖的历史,最终因为历史与逻辑的冲突而显形。如果说德勒兹所做的努力是宣称影像的“异质性”的话,那么朗西埃要做的,就是为这种异质性存在找到合理的安放位置。于是,朗西埃改写了德勒兹的分类法,即将德勒兹对于符征的分类法改写为辩证法。从作为自然哲学和作为精神哲学两个角度重书了两种影像,将运动-影像与时间-影像间的对立的断裂还原为一种虚构的断裂,使之形成一种无限的螺旋循环。[13]而电影本身则回归到一种混沌之中——一种精神与自然的圆满。我们必须深挖这一逻辑之下所掩盖的真相,或者说,我们必须搞清楚朗西埃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牵扯一个复杂的论证,需要我们回到理论史重新看待。李洋在《电影的政治诗学——雅克·朗西埃电影美学评述》中为我们清晰地梳理了法国电影理论的发展走向。值得注意的是,从巴赞开始,“迷影”成为电影理论发展的核心。麦茨更是在其《想象的能指:精神分析与电影》一书中详尽阐述了“电影之爱”对电影理论影响。他在书中写道,“为了成为一个电影理论家,最理想的状态是不再爱电影,但实际上,人们还是很爱它:太爱它了,就只能通过从另一个终点重新接纳它,并且通过把它作为批评的目标(也就是研究使人们爱上电影的视觉驱力)而使人们把自己同电影分离”[14]。这也使得德勒兹在整个电影理论的发展史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从德勒兹的文本中,我们能明显看到“电影之爱”的退场。德勒兹不关心电影,更不爱电影,电影在其文本中是冰冷的纯粹在场。德勒兹关心一个更为宏大的话题——历史。虽然朗西埃将德勒兹的这一实践看作一次公然的“历史化”尝试,但不如说,德勒兹是借助电影对历史进行一次工程浩大的阐释。由此,朗西埃与德勒兹的对话转变为一场辩论,其核心当然是“电影之爱”在电影理论中的位置问题。德勒兹所建立的影像帝国,将“电影之爱”拒之门外,而这种拒斥也最终导致了艺术史在德勒兹视域下的缺席。就像朗西埃在文中论述的那样“对于德勒兹而言没有艺术史或通史之类的东西——所有的历史都是‘自然史’”[15]。恰在此刻,朗西埃的《德勒兹与电影的时代:从一种影像到另一种影像?》一文本身暴露了朗西埃自己的症候:作为存在的电影与“电影之爱”的异质。

我们不禁要问朗西埃为何如此爱电影?在此,第二层“治愈”开始显现。电影的“平等性”让朗西埃在这之中看到了希望。在电影中,朗西埃看到的不是“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绝望,而是对抗“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希望。这坚定了他与阿尔都塞彻底决裂的决心,也让他看到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可能。他看到了在“情节”的绝对统治下“图像”所爆发出的巨大潜力,看到了电影自象征滑向辩证,也看到了“否认”阿尔都塞的合法性证明。朗西埃通过电影让“革命”的号角再次吹响,也通过让“电影之爱”重新降临弥合了自己因“否认”带来的创伤。

那么,要让“电影之爱”再次归来,朗西埃就必须要打破德勒兹所建立的影像帝国,打破那个自然史的电影。他要在电影的存在之上言说:不仅是让电影言说,更要让存在言说。但这里仍有一个问题让我们不解:作为存在的电影与“电影之爱”如何形成一种异质呢?

之所以说作为存在的电影与“电影之爱”是异质的,是因为作为存在的电影宣称的是电影的平等:在存在面前,一切的电影“解开”成为图像,他们从原本的意义语境中被解放出来,进入无限意义的连接之中。而“电影之爱”则成了这种“解开”最大的敌人,“电影之爱”是一种连接的力量,它将图像连接成故事,将故事连接成历史,以此为“趣味”赋予合法性地位。如果说,作为存在的电影让影像“众声喧哗”,那“电影之爱”则是将这种“众声喧哗”统治为“共识的言语”。如此,朗西埃似乎陷入了和阿尔都塞一样的境地:批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阿尔都塞最终成为自己的敌人,而宣称平等的朗西埃却似乎因为自己的言说成为独裁的君王,二者的异质性就此爆发。(www.xing528.com)

审美革命让这种异质性走向统一成为可能。在《审美无意识》中,朗西埃提出了审美革命的重要前提——“万物在言说”。“万物在言说,意味着它抛弃了等级的再现秩序。伟大的弗洛伊德的法则,根本不存在无意义的‘细节’,相反,每一个细节都向我们道出真相,这个法则与审美革命完全一致。”[16]至此,朗西埃从精神分析那里借来了全部力量,以此开始了对精神分析理论的“移置”操作。他必须为“万物在言说”的精神分析法则,建立新的语言。一来,这是出于“否认”的逻辑,他拒绝在精神分析的背景下使用精神分析,以免落于拉康过度语言化的危机;二来,他需要用精神分析的力量来完成最终的“治愈”,他需要万物言说,需要借这一体制发挥出所有异质的力量。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概念就是“图像-句子”。朗西埃用“图像-句子”勾连了电影中异质的两种成分,让电影最终成为两种“默然言说”的统一体。但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组概念中,重要的不是图像,也不是句子,而是“-”。朗西埃用“-”这一符号,防止这个概念滑入他所连接的任意一端。作为存在的电影,坚定地站在了图像的一边,它以“万物在言说”宣告着自己的存在,它拒绝被代表,拒绝被象征,是电影中的纯粹激情(pathos),也是《亚历山大之死》中沙皇经过场景中的民众。而“电影之爱”则站在了句子的一边,它连接了电影,也连接了历史,是电影的象征性救赎,也是《电影史》 [Histoire(s) du cinéma]中旋转了90度的抹大拉的玛丽亚的轮廓。那么“-”就是二者的调和剂,它让“句子”拯救了“图像”的愚蠢混沌,同时也让“图像”打破了“句子”的权威。它们相互抗衡,又相互纠缠,让电影为自己证明,让沉默的存在言说。“-”不仅连接了图像与句子,也打断了它们,在制造对立的同时,也在制造统一。“-”是介入性的,它介入了图像与句子的断裂,表达着断裂又弥合着断裂。

但“图像-句子”仍是个复杂的问题。在《电影的寓言》中,朗西埃创造了这一概念,他用这一概念揭示了电影的不纯性,揭示了电影对传统艺术的继承,他用“图像-句子”标示这种继承:自绘画传统继承图像的力量,自文学传统继承句子的力量。朗西埃的分析是有趣的,他并不分析影片的剧情,相反,他分析男主人公走上楼梯的脚步的节奏,分析一个牛奶瓶,分析旋转的风车。他用纯粹的感性串联了他的分析,他让所有的存在言说。以此,朗西埃指出了“电影的历史是与其世纪的历史失之交臂的历史”[17]。电影的历史不是风格的历史,不是技术的历史,而是存在的历史,是见证的历史。在“图像-句子”下,“-”连接的不仅仅是图像和句子的力量,它所连接的更是“存在”与“历史”[“历史/故事就是一种行为处理的方式,按照这种处理方式,我们涉及的不仅是这样或那样的历史,而是由一个架构,将诸多不同的事实穿插在一起,并让这些事实展现为一个整体,也就是亚里士多德所谓的寓言故事(mouthos)——一个情节(intrigue)、一个梗概(argument)”[18]]。

但在《图像的命运》中朗西埃却将这一概念转向了对语图关系的言说。“图像-句子”从一种标示,转变为一种生成。“-”不再是连接,也不再是打断,而是一种碰撞,“-”将图像与句子压缩到一起,于是“图像-句子”成为一种政治的力量,一种共产主义的力量,在形成共识的同时,打破共识。它是连接和中断的统一,是新的象征生成的地方。“图像-句子”通过两种方式产生这种碰撞——辩证的方式与象征的方式。辩证让异质物相遇,在不相容中,通过冲突的暴力揭示,他是差异化的生成逻辑。在异质物的差异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成。而象征的方式在产生类比,他建立了一种共同体,让异质物以一种“新隐喻的兄弟关系”聚集在一起,制造共现的神秘。[19]

于是朗西埃建立了两种“图像-句子”类型,一种是象征式的“图像-句子”,最典型的是戈达尔《电影史》中《我们的符号》一章中创造的类型。它创造的无非是共现的神秘。象征式的“图像-句子”将差异拉平,让异质成为新的共同体,吞没另一种“图像-句子”的类型——辩证式的“图像-句子”。辩证式的“图像-句子”则坚守异质性的阵地,是决不妥协的“图像-句子”,它用暴力的碰撞,在图像与句子的力量间摇摆,让断裂永恒呈现。我们则完全可以将这两种“图像-句子”的类型代入到朗西埃最初的背叛当中。阿尔都塞的言说,显然已经落入了象征式的“图像-句子”,他业已成为那个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象征,而朗西埃则坚持用辩证式“图像-句子”的威力,制造断裂的“歧感”,用异质的力量,撕毁共同体的安宁。

至此,朗西埃完成了他全部的“治愈”。“图像-句子”构建起的“电影寓言”范式,让电影进入到一种永恒的生成中,让电影之爱可以不断在作为存在的电影中涌现,让平等的革命可以随时在电影中发生,让朗西埃的创伤能够得到“治愈”。换句话说,朗西埃在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绝望中,建立起希望,向整个阿尔都塞的结构主义传统,发起了挑战。他借德勒兹的力量,撕毁了电影的象征主义传统,又借戈达尔的实践,构建了永恒生成的电影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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