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妇女抗战实录中的精神苦难

除以上所述的各种苦难，东北抗联的官兵们还经受了巨大的精神苦难。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他们与党中央的联系中断。

抗联女兵们也同样经受着这种失去组织的苦难，而且她们的感受更加具体细微。在一次队伍转移中，吴玉清等6名战士与大部队失散了。后来她们几个就“麻达山”（迷路）了。说起那次掉队，吴玉清说：“我们几个在山里转了十来天，一粒粮食都没有，就靠着采野菜、吃野果活着，心里那个慌啊，一个是饿得慌，一个是怕找不到部队急得慌，那天气也和我们作对，风一阵、雨一阵的，后来总算是找到了大部队。”冯仲云在1939年10月12日为中共北满省委起草的给党中央的工作报告中曾指出，北满党完全是处在四外隔绝的状态中。他们与外部没有任何的联系，得不到任何直接的援助，没有得到上级组织上的领导，他们简直好像廉臣著《随军西行见闻录》（廉臣即陈云）里所说的“化外党部”一样。但是还值得中国人民的嘉许、中国共产党足以自豪的，是他们在敌寇空前严重压迫之下，在巨艰万难的环境中，本着共产党员的真正革命的精神，前赴后继，不怕牺牲，不惜流血地向前迈进。“一息尚存，誓死抗日”，使我大中华民族解放史上呈现灿烂的光辉！[64]

失去亲人和战友则是抗联女兵的另一种精神苦难。战争是极端残酷的，几乎每次战斗都会有人牺牲，甚至恶劣的条件、无情的疾病都会随时夺去人的生命。父母与子女、夫妻、战友之间诀别的悲剧时时在上演，伴随着每一次生离死别的，都是对生者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这是一种永无休止的精神上的痛苦，甚至能伴随着生者漫长的一生。

李桂兰、吴玉光这对一夜夫妻就是一个典型。1933年，豆蔻年华的李桂兰在抗日的烽火中认识了24岁的吴玉光，那时她才15岁。参加抗联以后，李桂兰和吴玉光相爱了，此时的吴玉光是抗联6军4师师长、政治部主任。

1937年6月，在中共北满临时省委执委扩大会议上，有两对恋人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婚礼，就是李桂兰和吴玉光、李在德和于保合。

在婚礼上，裴大姐激动地说：“我们没有能力酿造白酒，但我们准备了比白酒更加珍贵的天然美酒——白桦树汁，管够喝。喝了它，会永葆青春，祝愿新婚夫妇的爱情像白桦汁一样纯真甜美，祝两对新人像白桦树一样白头偕老！”

冯仲云接着她的话：“裴大姐说得好啊，就让这白桦树汁婚宴载入我们东北抗联艰苦斗争的史册吧！来，我也祝愿你们永远记住这一天，愿你们永远相亲相爱！”

周保中的祝词：“希望你们像马克思和燕妮那样，在革命道路上携手前进，永不分离！”

张寿篯祝愿：“你们是在抗日的烽火中喜结良缘的，相信你们一定会伉俪情深，地久天长！”[65]

婚礼结束后，于保合与李在德的洞房设在林中的帐篷里，吴玉光与李桂兰的洞房设在被服厂间壁出来的一个小屋里。

第二天，周保中等部队领导就离开这里分赴各地，两位新郎也随着他们一起走向战场。

吴玉光和李桂兰这对新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分别竟是永别！他们只做了一夜夫妻！

李桂兰在1938年被俘，在哈尔滨的道里伪满模范监狱中关押至1944年获释出狱，吴玉光在1938年底牺牲在饶河县的暴马顶子。

这成了李桂兰心中永远的痛！在未来漫长而坎坷的人生岁月中，她从不曾忘记吴玉光——这位她心中永恒的爱人！在生命将要终结之际，她留下了这样的嘱托：希望能和生前的战友吴玉光埋在一起。[66]

2014年的5月，一个春天的上午，当年这场婚礼的见证人李敏、李桂兰的女儿刘颖在伊春市带岭区老促会的支持下，将吴玉光与李桂兰合葬于当年举行婚礼之地。吴玉光没有留下遗骨，东北烈士纪念馆研究员李云桥以史学研究者的名义，在吴玉光战斗过的梧桐河边取了一捧土，作为烈士的魂灵装入骨灰盒中。

墓碑背倚青山，面向东方，上刻有“抗战伴侣，永恒守望”八个大字。

不论经过多少风雨，历尽多少坎坷，所有的苦难都成为抗联女兵更加坚强的砺石！

“不要耻笑我们破烂战袍，不要轻视我们伤病残老，坚持的魄力值得人仿效，十年血战还要争取最后的一朝！”这段歌词出自赵尚志创作的歌曲《十年血战还要争取最后的一朝》。英勇无畏的抗联女兵们，和所有的男兵一样，用她们百折不挠的顽强斗志，用她们钢铁般的毅力克服了人世间极其罕见的巨艰万难，用她们的鲜血和生命，用她们的巨大牺牲和惨痛代价，坚持了14年艰苦卓绝的奋战，终于和全国人民一道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1]王承礼主编：《中国东北沦陷十四年史纲要》，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1年版，第468页。

[2]张正隆著：《雪冷血热》（下），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176页。

[3]中国共产党历史资料丛书：《东北抗日联军史料》（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203-204页。

[4]冯仲云著：《东北抗日联军十四年苦斗简史》，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72页。

[5]霍辽原编著：《东北抗日联军第二军》，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85页。

[6]《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甲57，第109页。

[7]《周保中东北抗日游击日记》，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597页。

[8]冯仲云著：《东北抗日联军十四年苦斗简史》，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302页。

[9]吕英俊口述、韩兑岳整理、紫荆译：《严峻的考验》，延边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98页。

[10]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615页。

[11]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629页。

[12]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629页。

[13]李敏著：《风雪征程——东北抗日联军战士李敏回忆录》（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47页。

[14]王振英、杨湘岚主编：《一代巾帼》，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1991年版，第55页。

[15]李敏著：《风雪征程——东北抗日联军战士李敏回忆录》（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70页。

[16]刘颖著：《东北抗联女兵》，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313页。

[17]吕英俊口述、韩兑岳整理、紫荆译：《严峻的考验》，延边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89-90页。

[18]吕英俊口述、韩兑岳整理、紫荆译：《严峻的考验》，延边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93页。

[19]李在德著：《松山风雪情》，民族出版社1999年版，第92-93页。

[20]《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编》甲29，第105页。

[21]《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编》甲55，第78页。

[22]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630页。

[23]《周保中东北抗日游击日记》，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388页。

[24]《周保中东北抗日游击日记》，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31页。

[25]王明贵：《第二次西征路上》，《黑龙江文史资料》第十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84-85页。(www.xing528.com)

[26]《周保中东北抗日游击日记》，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438、442页。

[27]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629页。

[28]钟占富主编：《饶河抗日风云》，黑龙江省内部资料1999年版，第17页。

[29]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629页。

[30]中共汪清县委党史研究室编：《汪清党史资料》第一辑，吉林省内部资料1991年版，第85页。

[31]王振英、杨湘岚主编：《一代巾帼》，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1991年版，第163页。

[32]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192页。

[33]《黑龙江文史资料》第十四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4页。

[34]钟占富主编：《饶河抗日风云》，黑龙江省内部资料1999年版，第18页。

[35]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192-193页。

[36]《李范五回忆录》，中央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71-173页。

[37]《周保中东北抗日游击日记》，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454页。

[38]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190页。

[39]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191页。

[40]周保中：《东北人民抗日游击战争概况》，《周保中文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93页。

[41]《黑龙江文史资料》第十四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6页。

[42]《黑龙江文史资料》第四十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17页。

[43]刘颖著：《东北抗联女兵》，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314页。

[44]刘颖著：《忠诚》，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92页。

[45]张正隆著：《雪冷血热》（下），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218页。

[46]张正隆著：《雪冷血热》（上），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248页。

[47]《黑龙江文史资料》第四十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94页。

[48]李敏著：《风雪征程——东北抗日联军战士李敏回忆录》（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21-322页。

[49]刘颖著：《东北抗联女兵》，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322-323页。

[50]王振英、杨湘岚主编：《一代巾帼》，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1991年版，第56-58页。

[51]《李兆麟传》，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145页。

[52]东北抗日联军精神宣传小分队编：《东北抗日联军——使命》，黑龙江省内部资料2007年版，第139-144页。

[53]吉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纂：《吉林省志卷十三，群众/团体/妇联》，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03页。

[54]《延边历史事件党史人物录》（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吉林省内部资料1988年版，第220页。

[55]张正隆著：《雪冷血热》（下），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219页。

[56]中共黑龙江省委党史研究室编：《黑龙江妇女的抗日斗争》，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7-152页。

[57]冯仲云著：《东北抗日联军十四年苦斗史》，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79页。

[58]李延禄著：《过去的年代》，转引自刘颖著：《东北抗联女兵》，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35-137页。

[59]吉林省妇女联合会编：《长白山女英烈》，吉林省内部资料1983年版，第25-28页。

[60]徐学新主编：《吉林党史人物》第二卷，吉林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316页。

[61]吉林省妇女联合会编：《长白山女英烈》，吉林省内部资料1983年版，第51-52页。

[62]王霖主编：《吉林党史人物》第一卷，吉林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48-49页。

[63]李敏著：《风雪征程——东北抗日联军战士李敏回忆录》（下），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515页。

[64]《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25，第84页。

[65]李敏著：《风雪征程——东北抗日联军战士李敏回忆录》（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35页。

[66]刘颖著：《忠诚》，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6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