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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山之行:探索神秘居民与海拔最高地

时间:2023-10-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武夷山,整个华东南地区的最高峰,主峰海拔2157.8米,号称“华东大陆屋脊”。因此,我对这趟武夷山之行充满了期待。他眼力极好,发现石头上趴着一只武夷湍蛙。与前文提到的崇安湍蛙一样,武夷湍蛙的模式产地也在崇安。不过由于前者已经占用了地名“崇安”,后者只好以武夷山命名。武夷山的黑斑肥螈继续搜寻肥螈老大爷说的海拔更高的地方,在Pope的文章里也有记载,名叫挂墩。

武夷山之行:探索神秘居民与海拔最高地

武夷山,整个华东南地区的最高峰,主峰海拔2157.8米,号称“华东大陆屋脊”。根据文献记载,这里的肥螈不同于天目山猫儿山的,应该属于肥螈属中的第二个物种——黑斑肥螈。相比无斑肥螈,黑斑肥螈极少出现在宠物市场。因此,我对这趟武夷山之行充满了期待。当火车把饥肠辘辘的我们摇到武夷山市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七月的午后,晃眼的太阳炙烤着光秃秃的五九路。路上基本看不到行人,只有几辆拉客的摩托车师傅,懒散地聚集在车站外的台阶下面。偶尔有车辆驶过,扬起一阵尘土。

武夷山市只是一个县级市,在1989年之前都叫崇安县。对研究两栖爬行动物的学者而言,崇安这个名字可比武夷山市要响亮得多,因为很多物种都以此地命名,比如崇安髭蟾、崇安湍蛙、崇安草蜥、崇安斜鳞蛇等。如此集中的命名,一方面得益于武夷山脉得天独厚的动物资源,另一方面也与一个叫Clifford H.Pope的美国人有关。Pope生于1899年,二十几岁的时候曾8次来中国进行野外科学考察,后来终成世界著名的两栖爬行动物学界泰斗。他的著作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影响着后来一辈又一辈的中国科学家。就连我在制订野外工作路线的时候,都参考了Pope发表于1931年的福建两栖动物记录。在Pope的论文中,保存了大量的黑白照片。其中有一位打着赤脚、背着背篓的武夷山民,似乎刚刚捕蛙归来,左手正逮着一只肥硕的棘胸蛙。近一个世纪后,古老的崇安已经面目全非。捕蛙者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他的子孙,或许便有站台下吹牛打盹的摩托车师傅。

19世纪初期的武夷山山民(Pope 1931, Notes on amphibians from Fukien,Hainan, and other parts of China)

匆忙吃过午饭,我们挤上了前往武夷山景区的中巴车。车上已经坐满了回山里的当地人,他们有说有笑,似乎都很熟悉。而我们背着大大小小的旅行包,挤到最后一排,显得格格不入。汽车终于开到山门口的车站,当地人一哄而散,只留下我们三人,不知所措。周围没有游客,也没有指示牌与路标。迎面走来一队身强体壮的野生猕猴,把我们吓了一跳,只好匆匆离开车站。经过一座小桥时,蒋珂看到桥下流水潺潺,溪边乱石林立,忍不住溜到桥头下,看有没有两栖爬行动物。他眼力极好,发现石头上趴着一只武夷湍蛙。与前文提到的崇安湍蛙一样,武夷湍蛙的模式产地也在崇安。不过由于前者已经占用了地名“崇安”,后者只好以武夷山命名。湍蛙背面的保护色极具迷惑性,哪怕近在咫尺,普通人也不会留意到。

武夷湍蛙与岩石混为一体

溜达了半天,我们碰到一位老大爷,他说上山砍竹子的时候,曾在小溪里见过肥螈,当地人管它们叫“山泥鳅”。听着有戏,我们便在老大爷家住了下来。第二天老大爷领着我们上山,来到水潭边,目光一扫,果真在浅水滩处发现了一条小肥螈。它的身形与之前见到的无斑肥螈类似,粗尾巴,小短腿,颜色却大不相同——浑身浅黄褐色,布满了醒目的芝麻大小的黑斑,正是黑斑肥螈!它静静地趴在撒满碎石子的水底,随着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溪水轻轻摇晃。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如果小家伙受到惊吓,扭头就能游进水潭深处。我让大家不要出声,蹑手蹑脚退到离岸边几米的地方,打开折叠抄网,慢慢把网浸入水中,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堵住了它逃跑的路线。我再轻轻一拨,便把小肥螈赶到了网里。抄网出了水,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这是我捉到的第一条黑斑肥螈。

湍蛙没能逃过蒋珂的眼睛

大家纷纷受到鼓舞,分散开来继续搜寻黑斑肥螈。似乎轻易不会再给我们惊喜,辛辛苦苦找了很久,肥螈却再无踪迹。我们只能用最笨拙的办法,把水中的石头挨个翻一遍,希望能碰到藏匿在石缝中的肥螈。精诚所至,还当真让我们翻出一条成年的黑斑肥螈。收获一大一小,我已经心满意足,感叹武夷山没有白来。老大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说没想到“山泥鳅”这么难找。不过没关系,他有个熟人在海拔更高的村子里,晚些时候我们可以上那儿碰碰运气。

武夷山的黑斑肥螈

继续搜寻肥螈

老大爷说的海拔更高的地方,在Pope的文章里也有记载,名叫挂墩。挂墩地处峰岭之间,山势险恶,行政区划上仍然隶属于崇安。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此闭塞的云中村寨,在百余年前却吸引了外国学者与传教士只身前往,意外发现许多新的动植物。比如有名的挂墩鸦雀,就是1897年时由一位叫Slater的传教士在挂墩发现并命名的。挂墩鸦雀的拉丁名为Neosuthora davidiana。其中davidiana又引出了另一个叫Armand David的传教士。此人来自法国,谙熟中国文化,还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叫谭卫道。谭卫道的本业是传播天主教,他却醉心于博物学,在动物、植物、地质研究上颇有成就。1869年,他从四川宝兴的猎人手中获得一张熊皮,毛色黑白相间。他听说这种熊不吃肉,专爱吃竹子,为欧洲人闻所未闻,于是将其发表为一个全新物种,取名“黑白熊”,也就是我们的国宝熊猫。其他西方学者为了纪念他,将很多中国的明星物种都以他的姓氏命名,比如“娃娃鱼”大鲵(Andrias davidianus)、“四不像”麋鹿(Elaphurus davidianus)、“鸽子树”珙桐(Davidia involucrata)等。

去挂墩之前,老大爷先带我们去了他另一个朋友家串门。那人捉了两条脆蛇蜥,准备待价而沽,顺便也让我们开开眼。脆蛇蜥乍一听,很陌生。其实很多人都在中药铺里见过,炮制后盘成一团,和蚊香差不多,名曰“脆蛇”,据称可以散瘀、祛风、消肿、解毒。我是头一回见着活物,发现它还长得挺漂亮,背上泛着幽幽的蓝光。当地人管脆蛇蜥叫“山黄鳝”,颇为形象,正好与肥螈的土名“山泥鳅”对应。这种动物虽然长得像蛇,却是地地道道的蜥蜴,只不过四肢完全退化罢了。仔细观察后会发现,它的头部依然保留了蜥蜴的特征,比如拥有眼睑与外耳道,很容易与蛇的脑袋区分开来。像这种四肢部分或完全退化的例子在国外也有,比如生活在澳洲的鳞脚蜥,与壁虎亲缘关系很近,专门捕食有腿的蜥蜴。(www.xing528.com)

脆蛇蜥的四肢已经完全退化

下午,从挂墩来了两个摩托车师傅,载着我们三人,顺着盘山小路蜿蜒而上。村里人听说来了游客,都聚到主人家的堂屋里看稀奇。堂屋正中的墙上有一幅泛黄的画像,边角卷了起来,显然已经挂了很多年。这幅画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因为它并非常见的松鹤延年八骏图之类的吉祥画,而是怀抱耶稣圣母玛利亚——原来这一家人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起初我觉得不可思议,如此偏远的山区怎么会有人信奉天主教?后来想明白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村落,不正是百年前那些西方传教士们拜访过的地方吗?村民也许读书不多,却把宗教信仰一代代传下来。即使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依然保留旧制,如同桃花源。看着圣母图在昏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我仿佛觉得时空在穿梭,闭上眼便能看到烛光下跳动的人影。他们衣着简陋,却饶有兴趣地围坐在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传教士周围,听他用生硬的中文讲神话般的故事。

夜幕中逆流而上

奇臭无比的山溪后棱蛇

这家人姓詹,男的是生产队副队长。晚饭后,我们一行数人便从屋后上了山。先穿过茶园,茶园种满了武夷山特有的小种红茶,再钻进树林。走了没多久,小溪就忽然出现在眼前。我们蹚着溪水,逆流而上。夜幕下的小溪是两栖爬行动物的舞台。大绿臭蛙与武夷湍蛙趴在石头上,受到惊吓便扑通跳入水中。棘蛙们则喜欢蹲在浅水湾和石头缝间,偶尔呱呱两声,呼唤雌蛙前来交配。一条小蛇刚从石缝中探出头来,便被蒋珂一把揪了出来,原来是山溪后棱蛇。它长得非常不起眼,背部棕黄色,有黑黄相间的纵条纹,腹部接近土黄色,脑袋又圆又小,与黄鳝差不多,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而当蒋珂把蜷缩成一团的后棱蛇递给我时,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而且这种气味并不单一,像混合了各种鱼腥味、血腥味与腐臭味,直勾勾往鼻孔里钻,让我连连作呕。如果说这气味像屎,屎一定会觉得受到了侮辱。更神奇的是后棱蛇的臭味似乎能违背气体扩散原理,即使过了几个小时,臭味却并不会随时间而减淡。哪怕用了肥皂外加洗衣粉使劲搓,搓破了皮,臭味依然阴魂不散。

肥螈的体色与环境色彩相似

午夜前是肥螈活动的高峰期。与山下的小溪相比,这里显然“螈”丁兴旺。灯光向深水处照去,便能看到好几条黑斑肥螈,或在水底爬行,或浮在水面呼吸空气。它们的体色与水里的落叶、枯枝和碎石子非常接近,难以被其他动物发现。如果保护色被识破,肥螈还有第二道防线——皮肤上的黏液。即使在常温下,黏液里面的蛋白质也会在肥螈发生应激反应时凝固,变成白色的絮状物,并散发出强烈的硫黄味。这个特征也被Pope记录在了他的文章里。更为厉害的是凝固的蛋白质里含有蝾螈毒素,与令人谈虎色变的河豚毒素其实是同一类物质。电影《厨子 戏子 痞子》里,正反派争夺的焦点,虎烈拉病毒的解药,就是蝾螈毒素。因此最后电影主角们在中毒后,也用河豚肝作为替代,勉强能自圆其说。当然,电影的科学性不能当真,虎烈拉是霍乱弧菌而非病毒,而蝾螈毒素属于神经毒素,主要扰乱神经系统信号的传递,两者并不相关。虽然肥螈皮肤中的毒素剂量对人类没啥危害,但对其他小动物却可能致死。与黑斑肥螈装在同一个塑料袋的几只体重超过半斤的棘蛙,纷纷全身痉挛,中毒而亡。肥螈们则仍然在充满硫黄味的浓稠黏液中扭来扭去。

夜深了,来帮忙的村民陆陆续续离开,詹队长送我们三人下山。摩托车没法同时载四个人,于是小马拎着肥螈先行一步,我和蒋珂则沿着下山的小路慢慢走着,等詹队长返回来接我俩。当摩托车的轰鸣声消失在夜幕中后,我才意识到忘了借手电筒。朦胧的夜色下,小路若隐若现,四周寂静如无物。路过一个村子时,四周没有一户灯光,整个村子似乎已经沉睡。突然,静谧的夜空被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打破。大概是某条看家狗察觉到了生人,开始狂吠。我们还没来得及在黢黑的夜里分辨出狗的方位,吠声便像击鼓传花般蔓延开来。这时我感觉自己前后左右都有恶狗,叫声此起彼伏,最近的似乎就在几米开外。我俩着实吓得够呛,就怕万一哪只狗没有拴好,从黑暗中斜窜出来,咬我们一口,那可就惨了。我紧紧握着抄网的折叠杆,全身肌肉紧绷,心中推演了几招临时自创的打狗棍法,随时准备出击。所幸直到我俩战战兢兢地走出了村子,我担心的正面交锋始终没有出现。吠声渐行渐远,我松了口气,才发现手心已经湿了。这时前方的黑暗中闪出一束摩托车的灯柱,是詹队长返回来了。

詹队长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马被摩托车的排气管烫伤了!小马坐在后排,一路无事,临了下车时,脚下打滑,小腿内侧便贴在了滚烫的排气管上。这铁皮烙肉的滋味,想想就让我起鸡皮疙瘩。小马腿上留下一个接近正圆形、直径差不多4厘米的烫伤,疼得他龇牙咧嘴。伤口上起了好几个大水泡,表皮已经裂开,真皮层不断渗出组织液。我用消毒药水与胶布临时给小马包扎了一下,只能等回到山下再找医生处理。从此以后我就落下个心病,只要坐摩托车就格外留意排气管的位置,唯恐重蹈小马的覆辙。

次日清晨,我们告别了这座华东大陆屋脊,坐上南下的班车,前往福建省中部的尤溪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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