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生存境遇：生命哲学视域中的探索

生命哲学是关于人的生命价值和意义的学说，具有鲜明的非理性主义色彩，也是对19世纪以来极度膨胀的科技理性遮蔽人的精神价值和意义的反思和批判。主要代表人物是法国的柏格森和德国的狄尔泰、齐美尔等。这些生命哲学家尽管形成了不同流派，但他们都关注人们的生命，倡导“对话与交流、表达与理解”的人文科学研究，强调心灵世界的独立性，要归还生命的完整性，都要“找回失落的精神世界”。狄尔泰从生命本身出发，进行社会历史领域的研究，他认为，对历史个人的理解必须在客观精神的广阔遇境关系中才能完成^[11]。而教师的生存境遇直接影响着教育质量和学生发展，因此从生命哲学的高度关照生存境遇具有本体论意义。

生命哲学视域中，生命是具有时间延续性与空间广延性的整体存在，绝不仅仅是单纯理性的存在。而教师作为个体的人，其生命的独特性决定了其生存境遇的差异性和超越性，也决定了教师自然的、经验的、历史的、生成性的生存和发展方式。对教师的研究自然由自然物质世界转向了教师本身，进而转向他们的生存境遇。

1.关注教师生命的独特性和完整性

根据生命哲学理论，教师作为生命存在，既是世俗的、物质的存在，又是高贵的、精神的存在；其生命是自然生命与价值生命的和谐统一，是种生命和类生命的有机结合，是双重的复杂生命体。^[12]生命即是自我经验的形成，每一个生命都有不同于他人的自我经验，而经验是个体的体验过程，因此，生命以及对生命的体验是对社会-历史世界进行理解的永远流动的源泉。而自我经验差异化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生命个体总是独特而完整的，以及教师生存境遇的个性化。

按照社会需求和期望理论，教师既要生存、活着，更要活得体面、有尊严。教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而需要一定的物质作为生活基础。但随着物质文化的发展，拜金主义和功利主义猛烈地冲击着教师的精神家园，他们要活出自己的价值和尊严，必须从更高的境界审视物质生活。因此，教师渴望社会各界能从“人”的需要出发，关注他们的整个生命发展。狄尔泰从心理-历史-社会的角度指出，对教师的关照要从素质关怀走向生命关怀，关注教师的知识技能、情感态度、价值观的统一，满足他们合理的发展需要。

环境孕育生命，因此“教师是一个环境共生的存在”^[13]。“各种个体生命都通过他们与其他周围环境、其他人，与各种事物的关系中，得到无限的丰富和充实。”^[14]环境即生命生存于其中的自然环境和社会境遇，也即个体生命周遭的处境。因此可以看出，教师不仅包含于由自然和社会所构成的生态系统中，还有赖于生态系统各个要素的相互作用而存在，教师的发展直接或间接受到所接触的其他人、家庭和社会的发展的影响。因此，在价值多元化的时代，职场中的生活和发展只是教师生活境遇的一部分，教师个体生命需求的完整的人的生存状态和发展更应受到尊重和关注。

2.关注教师生存状态

法国生命哲学家柏格森认为：“我们的过去始终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是我们自出生以来的历史，甚至应当说，我们就是自我们出生以前到现在的历史，因为我们全都带着先天的禀赋。”^[15]人类永恒的历史成为生命实体生活展开的背景和空间，因此，只有在历史的进程中才能真正体悟到历史实践生活和生命的真谛，要到历史性的存在中去挖掘生命的本质。在狄尔泰看来，历史生活就是生命相互影响的、时间上相续的事件。(www.xing528.com)

对教师而言，将自身的生存状态和生命哲学结合起来进行研究是哲学的历史传承，但在实践中，这一传承被技术理性取而代之，而这并不否定教师自然的生命是一个历史存在，教师的肉体身上呈现着诸多过去的痕迹，还包含着教师过去的情感和意志。由此可以看出，从生命出发理解教师生存状态具有不断更新的深度，对教师生存状态的关照和研究只有在对生命和社会的反应里，才能不断增长和生成新的价值，进而获得其最高意义。正如齐美尔所说：“只要有生命存在，它就产生某种活生生的东西。”^[16]

事实上，教师的生存状态是由过去延长到现实的情境中，由一系列相互影响、时间上相续的事件构成的，并不断地发展和演进着，影响着未来。教师生存状态离开了自己的记忆、经验与历史，其内涵和本质就无从谈起。而对教师生存状态绵延的记录通过记忆机制，不断地将过去的事件和体验彼此叠置。教师生存状态的价值之一在于向人们提供经验，而教师个体的经验构成历史和自身生命的重要内容；教师群体的生存状态作为一种文化形态存在，为历史文化所记录。

3.关注教师生命体验和价值

齐美尔指出：“生命过程是不断保持生命自身，不断壮大、发展生命自身的过程。但是生命的含义不仅仅于此，它不仅创造更多的生命来时时更新自己，而且从自身创造出非生命的东西，这些东西又具有他们自己的规律和意义。”^[17]对教师而言，生命过程不是“先验预成的”，是在真实生活场景中不断实现发展的“共可能”过程。教师个体在自己的生活中丰富着生命存在形式，体验到生命的内容，创造着生命的意义。正是这种体验有效地诠释了生命哲学所提倡的“教育在于唤醒人的灵魂”的理念。

生命哲学同时主张精神自治是生命存在的样式，只有用主体性和精神性来定义生命，才能揭示其存在的真谛。人的内心世界是道德、思想、情感及人对现实生活映像的栖息地，也永远比现实世界真实且丰富。但人的内心世界又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在此教师可以回归内心，享受真实和宁静，也可以恢复灵性，放飞梦想。因此，对教师生存境遇的理解和研究，也只有和每一个个体相遇并产生互动和交融，摄取他们的真实体验，才能提升教师的理性内省能力，不断促进教师“生命直观”精神的生成。

教师生存境遇包容于两个世界中，即科学世界和生活世界，前者是一个科学性很强的外部境域，涉及教师养成的各种教育教学的习惯、专业精神和技能。目前这种制度化、体系化了的教师专业生活世界的产生，原本是为了更加高效而合理地推进教师发展，祛除“生活世界”中的教育“乱象”，但这种被称作“规范世界”的教育却使教师发展也遵循科学的方式，随着“科学世界”渐趋成熟与完善，渐渐脱离了“生活世界”。教育领域，尤其是教师教育领域中，对教师职场专业发展的关照遮盖了对教师生存状态的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