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曰：“履霜，坚冰至。”孔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皆圣人教天下，以善处岁寒之道也。天下草木多矣，皆零落于岁寒，而松柏独郁郁含翠于觱发栗烈②之际。噫！危矣③。孰知岁不寒，松柏与凡草木无异；岁寒之后，一望宜春、上苑④，昔日之青青安在耶？独松柏苍然如故。所谓“风急天寒时，身礧砢⑤以多节，叶菁葱而标色。”此松柏得志于岁寒之日也。故岁寒不足以困松柏，而松柏反足以傲岁寒，此其气与骨，视凡草木何如！而人之有气骨者亦然。华下友人⑥尔泰韩子，生今之世，学古之道，额其藏修之斋曰“岁寒”，使其门人国佃⑦，丐一言以志之。余曰，有心哉，岁寒之为斋也。斋中何所有？独有松柏耳。天下无岁寒，则松柏无以自见；岁寒然后见松柏，是苦松柏者，岁寒也；而养松柏者，亦岁寒；老松柏者，岁寒也，而坚松柏者，亦岁寒；冷落松柏者，岁寒也，而馨香松柏者，亦岁寒。岁寒之时义大矣哉。伯夷，遇岁寒于周者也。庞德公⑧、管幼安，遇岁寒于汉魏之际者也。陶渊明遇岁寒于晋宋者也。今尔泰复以岁寒名其斋，倘所谓松柏其骨者。是耶？非耶？
注：①斋处华山下，近渭南，当与《
庄记》创作在同一时期。②觱发栗烈：冬天风寒，冷气凛冽。觱发（bì bō），风寒。③噫！危矣：啊呀。高峻傲岸危险呀！④宜春、上苑：秦宜春宫之东曰宜春苑，“以黔首葬二世宜春园中”。地处长安，汉元帝时称“宜春下苑”。上林，秦时旧苑，汉武帝扩建为三百里，行宫七十，养禽兽，供皇帝秋冬打猎，在长安、周至、户县。⑤礧砢（lèi luǒ）：树木多节，也比喻人有奇才异能。⑥华下友人：华阴朋友，指韩尔泰。⑦藏修之斋：藏书并修养性情的书房。国佃，尔泰门生。⑧庞德公：汉末襄阳人，为司马徽、诸葛亮、徐庶等所尊事。荆州刺史刘表数延请，不能屈，后携妻子登鹿门山采药不返。(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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