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贬官的主要类型及相关处置
唐五代贬谪具有广泛性与灵活性的特点,其在具体实施时因受贬对象、犯事大小而轻重有别,遣送赴任、在任所的限制以及迁转量移亦各有不同,因而贬官的名称亦不无区别。据有关诏书制令和正史行文看,可明确视之为“贬”的约有这样几种类型:左降官(贬降官)、责授正员官、量移官、流人。流虽为五刑之一,但它适用于官吏时,与贬相去不远,人们往往“流贬”合称,习惯上将其视为贬谪的一种。下面试就诸种类型稍予说明。
左降官。这是贬官的主体,是最典型、处置最严厉的一种贬官类型,也是文学研究中最为关注的对象。它往往同时含有降级、投闲、出外三种处罚意义,贬地也大都比较荒恶。如李德裕大和九年贬袁州长史,大中元年贬潮州司马,二年再贬崖州司户,其贬官制文中所谓“宜加窜斥”、“俾佐遐服”、“宜移投荒服”,即明确说明了朝廷的处罚意图[16]。左降官从赴任、谪居到迁转还往往伴随着一些附加处罚。贬谪之初,制下即仓促就道,遣送赴任,李德裕三贬制书均明令“驰驿发遣”。左降官在贬所亦有诸多限制:不得补职、不得流连宴会、不得擅离州县[17]。他们在贬所的身份虽仍是朝廷的官员,其职权却非常有限,有时甚至官带“员外”或“同正”,即不是正式职位。所谓“左降官是受谪之人,都不釐务”[18]。柳宗元之贬永州,身份是“员外司马”,故他自述道:“余时谪为州司马,官外乎常员”[19];李德裕之贬潮州司马、崖州司户,均带“员外置同正员”字样,与正员官有别。贬官在任所如遇朝廷大赦,可提前量移;而左降官如所犯罪大,处罚严厉时,则别有处置。如元和元年八月,朝廷即明申:“左降官韦执谊、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等八人,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20];李德裕涯州之贬,朝廷亦明令“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21]。贬官在任所例经五考,考满量移,但在实际执行中,“左降官缘任处州府,多是遐远”,量移制度“因循日久,都不举行,遂使幽遐之中,恩泽不及”[22]。柳宗元、刘禹锡永贞元年被贬永州、朗州,十年不曾量移;元和十年虽召至京师,但旋又远迁柳、连二州。至如朝廷明令不许量移者,除上举柳、刘及李德裕诸端外,还有明确期限者,如大和九年,牛党成员李汉贬汾州司马,即“诏有司不二十年不得用”[23]。
责授正员官。责授是“贬”的委婉说法,元和以前言“左授”;正员官与员外、判、试、检校等官相对,是职官正员。责授正员与左降官相较,贬后官职不带员外,其处置也大抵稍轻。这从以下几条史料中可略窥端倪。
1.(元和十二年)九月刑部奏:准今年七月二十一日勅,诸道左降官等,经五考满日,许量移者。其贬降日授正员官,或无责辞,亦是责授,并请至五考满,然后许本任处申阙。
2.(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吏部奏:今请应责授官,前制已改转者,各勅依今任考数,停替日便放。东西合选时,任自参选,不要反更有检辖,庶使人无凝滞,事有指归。敕旨依奏。
3.开成元年二月勅:贬责降资授正员官员,及曾经误累停免未经引用者,并与进改。左降官有事情可恕、才用足称者,中书门下量才处分。(www.xing528.com)
4.(开成)四年五月勅:诸州府有责授六品以下正员官,起今以后,宜委吏部许终四考满,与替。仍先具事由,申中书门下指检,不得同寻常员阙使用。[24]
受贬者乃有罪之身,通常宣布其贬官的制书,措辞极为严厉。条1言“或无责词,亦是责授”,大概其制文较左降官要温和,至有无责辞者。又言“并请至五考满”,则此前责授正员官或不需经五考即可量移;参之条4,责授六品以下正员,可四考量移,可见责授正员官比左降官很多时候经考的时间要短。条2言已经量移的责授正员官,今任考满,即可脱谪籍参加吏部铨选,无需再量移别处。条3言责授正员官,可与误累昭雪的官员一样,获得进改,可见其地位明显优于左降官。以上四条均是关于量移进改的处置,至于责授正员官在赴任、谪居的处置上,与左降官有何不同,尚待考。
量移官。量移官并非一种独立的贬官类型,它只是贬官在贬谪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一种形态,即自迁转离开初贬之地,至复资、脱离谪籍以前的受贬官员。其身份仍是左降官或责授正员官。所谓量移,顾炎武谓“唐朝人得罪贬窜远方,遇赦改近地谓之量移”[25]。顾氏只言遇赦量移,事实上考满量移更为常法。流人依例亦可量移近处[26]。
流人。流为五刑之一,“《书》云:‘流宥五刑’,谓不忍刑杀,宥之于远也。”[27]流刑三等,流二千里、二千五百里、三千里。流放时间则有三年、六年、长流等几种。所谓“非反逆缘坐,六岁纵之,特流者三岁纵之,有官者得复仕”[28]。流刑又可分两类,一为常流,役一年后可在所在编户居住,二为加役流,为犯死免为配流及反逆缘坐流者,加役三年。[29]流人遇赦亦可量移近地或提前放还。官员遭流,先除名,“到流放地后可免居作(劳役)而附籍当地,同于百姓”[30]。期满还可收叙复仕。这里需注意的是,流为减死之刑,贬官仅为行政处罚,但在实际操作中,贬官有时几与普通流刑混同,甚至在某些处置方面更为苛严。如天宝五载七月敕:“流贬人多在道逗留,自今左降官日驰十驿以上。”史家明谓:“是后流贬者多不全矣。”[31]可见,对官吏的贬谪已由行政处罚升级到对生命的威胁,与流放之严酷相近。又如开元十七年十一月大赦天下,“流移人并放还,左降官量移近处”[32]。其后赦文多从此例。流贬之轻重倒置愈来愈严重。至长庆四年朝廷不得不进行辩明:“流贬量移,轻重相悬……流为减死,贬乃降资,量移者却限年数,流放者便议归还……”[33]由此可见,贬官的强制性与严厉性已远远超出行政处分的范围,有时甚至比流刑更重。
以上左降官、责授正员官、量移官、流人(限于官员)均被史书明确称之为“贬”,如官员是以上四种身份者,将之视为贬官了无异议。但如前节所述,在唐人如此看重京官、轻视外任的情况下,有些外任,史书虽未标明贬谪字样,也是可纳入贬官范围的。下节所述节度、观察、东都分司官等,便较普遍地存在着这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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