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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教的造反:衣着仪式与女性教首形象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更具意味的是,教徒所着“白布”、“白巾”,是由各自的“白衣”教首分给的。“白”乃至“白衣”在嘉庆白莲教的造反中,作为一个说教存在于教授教徒的教义中。在嘉庆白莲教造反中,活跃着众多被称作“师母”、“老母”的女性教首,其形象不能不让人联想到白衣之母的神祗。

白莲教的造反:衣着仪式与女性教首形象

三、白莲教的造反礼仪

在红灯教的入教礼仪中,新教徒缠在身上的是“红”巾。即“红”是象征红灯教的思想、内在理念(它并没有通过理论而外化)的颜色,而在自明代以后贯穿于整个清代白莲教系民间宗教世界之中所崇尚的颜色为“白”。如张力所认为的,如果说白莲教系民间宗教为红灯教打下了深厚的基础的话,那么为了探明由“白”向“红”的变异,首先要从“白”所象征的意义开始进行探讨。因此本节再回过头来考察一下红灯教造反之前“白”的造反——嘉庆白莲教造反的事例。

嘉庆元年(1796),起义于湖北的教军,以其特异的着装而被称之为“白匪”:

嘉庆元年,白匪乱……贼裹白巾,旗帜尽白,口念经咒,妖异骇人。

——同治来凤县志》卷三十八《武备》

白莲教教军的形象,据说是以白布(白巾)包裹着头部。但教军并没有全都裹着“白巾”。嘉庆元年二月六日,教军占领了湖北当阳县县城,此后与包围了五个月之久的清军不断地进行激战。在这个过程中,清军发现对方的指挥官与一般教徒的着装不同:

臣舒亮,带有投出良民,使其指认贼目,忽见有身穿白袍、手执白旗指挥众贼者,讯即知左寨头目王正统。

——嘉庆元年五月二十七日,舒亮奏[9]

指挥防守当阳县城“左寨”部分教军的王正统,身上披“袍”——身穿白衣、手执白旗。另一方面,自湖北最大规模的教军起义的襄阳,送来了如下的报告:

逆匪假借白莲教名色,是以为首贼匪自头至足俱装饰以白布,其余从匪俱以白布缠头,实堪发指。

——嘉庆元年三月二十一日,孙士毅奏[10]

其中明白无误地指出了“自头至足”全身着白衣的指挥者(教首),与只头缠白布的教徒之间因级别不同而衣饰也异。

更具意味的是,教徒所着“白布”、“白巾”,是由各自的“白衣”教首分给的。有证言说:“枝江松滋、当阳教首,分与随同白布、黄绫记号,系放火、烧抢。”(嘉庆元年三月十八日,汪新奏)[11]而在潜江县、监利县交界地区的熊口集聚教徒的教首张在阳,制作刻有“天地交泰”四字的木印,印在白布上分给教徒。[12]教首分给教徒的白布被赋予了什么意义呢?领导宜都县教军的张正谟,就所分配的白布说了如下的话:

劫数将到,凡入教者,分上下文武两班。竹溪、房县、保康各处为上头武仙,枝江、宜都、宜昌为下头文仙。三月间劫数一到,武仙来与文仙会齐,杀人无数。[13]

“劫”若到来,各地的教徒作为文仙、武仙——拥有神力、更高层次的人集合在一起,杀尽教徒以外的人。不过有只要身上有白布和黄绫的符贴,就可以免遭灾难之说。在这种情况之下,白布、黄绫不仅仅只是同伙的标志,或许还被认为是具有逃避“劫”的灾厄、保护自身的咒术——护身符的功能。

如前所述,明末以后,“白”色是白莲教系民间宗教造反的象征,下面的例子来自滨岛敦俊介绍的嘉靖年间发生的马道人之乱。[14]由于这次造反决定分发“白巾”,在造反之际缠在头上,因此被称作“白包巾”之乱。马道人对教徒们说:“末劫年,地方大灾。……从我斋戒,与印信、白巾,临时免死。”[15]这里,“白巾”很明显地具有了能从“劫”中脱身免死的护身符意义。

关于清代嘉庆年间山东的震卦教,也记录了教首徐安帼如下的话:

今年九月以降为白洋(白阳)劫,同教人劫数到时,老教首与白旗插门首,免杀戮。”[16]

现存世界(红阳)的终结期到了,在向完成理想世界(白阳)的过渡期,迎来了混乱与杀戮。这时,把分得的白旗插在门口,就可平安无事。看来这与马道人之乱中的“白巾”所呈现的意义是相同的。经过了“分与”这个程序,一段白色的布就神圣起来,把开发成为具有超常神力的护身符。接受者通过这种形式被认可而进入更高层次的世界,归属于神圣的集团。

另一方面,教首必须显示出其庇护麾下教徒的超常能力。在嘉庆白莲教造反运动中,屡见有教首手持“白旗”的报告(参阅当阳县王正统的事例)。在战场上,白旗成为使敌人(清军)的枪炮无用的咒术之源。据说,宜都县造反军的一个教首,手执白旗面对清军的大炮施展“邪术”要封住它。[17]分与的白布如果是保护“劫”中的自己的护身符,那么教徒所面对的清军的枪炮,也是“劫”之灾厄的一部分,这样这种现象就容易理解了。教首握在手中的白旗,无非是庇护着随从自己的人,为引导走出“劫”的世界而高举的大护身符。(www.xing528.com)

关于明末马道人之乱中“白”的象征意义,夫马进指出,它所象征的是必将来临的理想世界——“白阳”,[18]可以说是一箭中的。嘉庆十八年(1813)发生了林清、李文成之乱,后来林清有如下的供述:

我们推算天书,弥勒佛有青羊、红羊、 白羊三教。此时白羊教应兴,众人说我是太白金星下降。” [19]

林清等人准备起兵的契机,是因为临近了弥勒佛治理的三期中最后也是最高层次的白羊(白阳)开始之际。林清自称为太白金星转世,宣告白阳世界开始了,因而其造反的军队“旗帜皆尚白”。[20]

白色代表着理想世界——“白阳”,那么理想世界为什么要借助于“白”来憧憬呢?

“白”乃至“白衣”在嘉庆白莲教的造反中,作为一个说教存在于教授教徒的教义中。在西天大乘教蜂起的四川城口厅,留有如下的记载:

其教(西天大乘教)起西域,无生老母、 白衣观音坐白莲台上云。

——道光《城口厅志》卷十二《武功》

观音菩萨又称观音老母,同样也是女性神,在嘉庆白莲教造反运动中,与至高神无生老母并列受到尊崇。观音的衣着为“白衣”,而且有无生老母、白衣观音都坐于西天的“白莲”花上之说。白莲教系民间宗教的至高神,是被称作“位在玉帝以上”[21]的无生老母,观音或西王母等也处于女性神——“母”的神祗地位,因此往往与无生老母并列、混同,有时则取代了无生老母而成为信仰的对象。[22]教首身穿的白衣,令人联想到作为“母”神的白衣观音;另一方面,与白衣观音一起坐在白莲花之上的无生老母,是否为白色所投影的形象呢?在嘉庆白莲教造反中,活跃着众多被称作“师母”、“老母”的女性教首,其形象不能不让人联想到白衣之母的神祗。

如在第四章里所提示的,作为始源之母的神祗——无生老母的儿子出生的、发见本来的圣我这种主旨,成为白莲教系民间宗教教义的思想核心。还应注意的是,为了恢复本我的修炼过程的“净化”。下面举例说明。

1.护国佑民伏魔宝卷

修道者,养先天一气。采清风入体内,换浊气,努力修养气与神(修道人,先调理。采清风,换浊气,养气存神)。[23]

2.销释白衣观音菩萨送婴儿下生宝卷

采入清气,换浊气,对照登录的姓名,可以直升天宫,不会堕入地狱(采清换浊,答查对号,直上天宫,不入地狱)。[24]

除去浊气,完全换为清气,就完成了修养。无生老母之子迷失于现存世界的始源圣性,由此得以回复。于是就脱弃了凡间所赋予的“凡体”,再生为充满空灵清气的“圣体”。修养的最后阶段出现的内在的“光”,可以说是净化的自我的标志。

在这里,造反军的白色衣着,是否可认作是回复了与白衣之母同质的圣性的自我,或净化的自我在表象上的标志呢?在即将来临的理想世界——“白阳”的说教之中,是否包含着将由“浊”(黑风黑雨、暗)向“清”(理想世界、白色的光)转化的世界观

最后,将本节所探讨的问题归纳于下:

(1)白莲教造反的衣着,教首——白衣,教徒——白巾,与位阶相关;教徒的白巾作为在“劫”的灾厄中保护自我的护身符,由教首分给。 (2) 白色的衣着显示的是穿着者作为无生老母之子回复本我——净化者。因而由此可以导出身着白衣、白巾者,就可以避免所有灾厄的结论了吧。

通过白莲教造反的“色”和红灯教造反的对比,就有了如下两个问题:第一,如多次讲到的,是由白莲教的“白”向红灯教的“红”的变异。第二,是在白莲教造反之中所练就的、敌人的武器(枪刀)也不能伤的圣我——这种幻想的连续性和质变。这种幻想,也在红灯教造反中得到继承,然而此际已经忽略了“作为母神之子而成为真我故不能伤害”之类的内容。尽管在红灯教造反之中也出现了以“观音洁身咒”的方式净化的母的形象,但相对而言,作为更大的幻想笼罩整个造反进程的是以关帝为首的“武”神们——即男性神。如果说白莲教造反中的“白”色,与作为宗教世界观基础的无生老母的信仰不可分割地结合在一起,那么红灯教的“红”,就应对以男性神(关帝)为核心造形的宗教世界观加以综合解读。因此,为探明白莲教到红灯教的发展轨迹,下面要探讨的是登场的男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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