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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吉被俘献艺与越南剧的创生

时间:2023-04-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五节李元吉被俘献艺与越南剧的创生剧,是越南传统的戏剧艺术。中越间一次重大的戏曲传咐播正是因为战争得以实现的——中国优人李元吉被越军俘获后在越南宫廷献艺,此事发生在元朝第二次对越南用兵失败时。李元吉在越南传戏,加速了越南戏剧的发展、推动了剧的产生,因而彪炳于越南史册。这是中国元朝与安南陈朝政权的第二次战争。1285年,在撤退时元军遭受到越南军队的伏击。

李元吉被俘献艺与越南剧的创生

第五节 李元吉被俘献艺与越南img27剧的创生

img28剧,是越南传统的戏剧艺术。其名称的由来,很可能就与中国有关。[90]img29剧在越南的出现一般认为与战争有关。在戏剧史上,这一点也不奇怪,战争中的抢掠、索取与俘获导致艺人迁移,往往是戏剧传播的一部分。如唐代文宗太和三年(829)南诏攻占成都,掠略“杂剧丈夫”,[91]北宋末年金兵占领汴梁,强索杂剧艺人,都分别给西南、北方的戏剧格局带来影响。

在宋元时期,和平中越两国的主要基调,但也常常响起战斗的号角。中越间一次重大的戏曲传咐播正是因为战争得以实现的——中国优人李元吉被越军俘获后在越南宫廷献艺,此事发生在元朝第二次对越南用兵失败时。李元吉在越南传戏,加速了越南戏剧的发展、推动了img30剧的产生,因而彪炳于越南史册。根据夏露的介绍,现今越南北部太平省img31剧祖堂还供奉着李元吉,把他视为戏神。[92]

越南黎朝史学家吴士连(1422—1497)在《大越史记全书》本纪卷之七里记载了这段史实:

[壬寅,(大治)五年,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春正月,令王侯公主家献诸杂戏,帝阅定其优者赏之。先是,破唆都时,获优人李元吉,善歌,诸势家少年婢子从习北唱。元吉作古传戏,有《西方王母献蟠桃》等传。其戏有官人、朱子、旦娘、拘奴等号,凡十二人,着锦袍绣衣,击鼓吹箫,弹琴抚掌,闹以檀槽,更出入为戏,感人,令悲则悲,令欢则欢。我国有传戏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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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史记全书》中李元吉对越南演剧的记载

这段文字是越南史籍对本土戏剧的最早载录,也记载着越南戏剧的中国渊源,为了更好地理解,我们做几点说明:

记载中被破的唆都是元军某部统帅。他于1284年统帅一路人马,随总帅镇南王脱欢攻入安南。这是中国元朝与安南陈朝政权的第二次战争。越南陈朝仁宗以陈兴道为帅,陈兴道坚壁清野,不与元军硬战而以小规模的战斗骚扰元军。元军虽然占领了安南的很多地方,但是麻烦不断,加之士兵难忍酷热,遂决定撤退。1285年,在撤退时元军遭受到越南军队的伏击。唆都部伤亡惨重,唆都也殒命异国。

记载中被俘的优人李元吉,刘致忠认为,只是一个戏班的领衔,换言之,越南军队当是俘虏了一个戏班。[93]此说很有道理。我们知道,在元代,一人主唱的杂剧表演模式,使得观众对名角的追捧特别强烈。戏班在推介自己的演出时,也多将名角之名号悬于招子上面招徕观众。如大家都熟悉的,大德五年(1301)山西万荣县孤山风伯雨师庙舞厅台柱上所刻的“尧都大行散乐人张德好在此作场”,泰定元年(1324)山西洪洞县明应王殿壁画所题的“大行散乐忠都秀在此作场”,都是以领衔人物相号召。因此,一个名角几近成了一个戏班的代名。其实,这种风气在宋代已初露端倪,如《武林旧事》卷四“杂剧三甲(实为四甲)”就有“刘景长一甲八人”、“益门庆进香一甲五人”、“潘浪贤一甲五人”的记载,都是以主要人物代指戏班的。因此,越南军队俘获的应该不是李元吉一个人,而是以他为首的一个戏班,这从下文的记述中也能看出。

这个戏班带有军中戏班的性质。在古代军队中,尤其统帅营帐中,并不缺乏娱乐,这在唐人“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之类的抱怨中多有反映。在元代,蒙古军人的生活中时时有歌舞相伴。如南宋赵珙在《蒙鞑备录》里说:“国王(木华黎)出师,亦从女乐随行。率十七八美女,极慧黠,多以十四弦等弹大官乐,四拍子为节,甚低,其舞甚异。”在元代,军中戏班一定很普遍,不然明朝初年,明太祖决不会对官吏与军中演戏大加限制,以防止军队与官吏的腐化与堕落。[94]当然明朝中后期,军养、家养戏班的风气又渐趋抬头,直至清初还在延续。洪承畴《经略洪承畴奏对笔记》中记载,顺治皇帝就曾说清初将吏“多以优伶为性命,妇女有所好,财帛有所取”,并且认为这是“仍蹈积习”。今人陈寅恪先生在《柳如是别传》中指出:“顺治七年末、八年初,清人似有点取强夺秦淮当时及旧日乐籍名姝之举,此举或与世祖之喜爱戏剧有关。”[95]

关于李元吉戏班是杂剧班子,还是南戏班子,历来存在争论。笔者以为,这个戏班应该是杂剧戏班。理由是:首先,在元代前期,统治者对戏曲歌舞多有爱好,宫廷中也多演杂剧。有兰雪主人《元宫词》为证:“初调音律是关卿,《伊尹扶汤》杂剧呈。传入禁垣宫里悦,一时咸听唱新声。”一些朝臣和杂剧演员也多有往来,这可从《青楼集》中轻易找到相关资料。唆都身为蒙古贵族,选用杂剧班的可能性很大。其次,在元代前期与中期,杂剧无论在北方的乡村,还是全国的城市,都占据着主要的舞台,南戏的市场则大大被打压,苟活于乡村,以致“士大夫罕有留意者”,[96]南戏慢慢复兴是元代中期以后的事情。在元代初年,南戏很难进入上层人士的视野,也当难进入军中。再者,李陈时期,越南的叙事文学并不发达,越南的戏剧、小说等叙事文学的发展是几个世纪后的18—19世纪与中国交流后才出现的。南戏的文本都很长,多的四五十出,少的如《宦门子弟错立身》也有十四出。因此,若李元吉带去的真是南戏,越南接受起来也是相当困难的。还有,在元杂剧传入前,越南的宫廷中已有宋杂剧和嘲剧的身影,我们在谈论嘲剧时已有所涉及,更容易接受与其更为接近的元杂剧。综合推测,李元吉带去的应该是元杂剧。

从引文看,这个杂剧戏班的成员有12人之多。刘致中认为,戏中的官人似为正末、朱子似为副末、旦娘似为正旦、拘奴似为净或丑,戏班的成员有12人之多,再对照《元刊杂剧三十种》中正旦、旦、外旦、小旦、老旦、正末、末、外末、外、小末、净、外净的角色统计恰为12人,那么戏班应该可以扮演行当最为齐全的剧目。[97]从引文看,这个戏班使用的乐器有鼓、有箫、有琴,虽是概括的描写,而非全面的记录,但已经包含了打击、吹奏、弦索三类乐器。而且,这个戏班的演出水平也极高,达到了“令悲则悲,令欢则欢”的境地。

我们知道,中越山水相连,宋元间应该并不乏民间艺班去越南献艺,如“善缘竿,为俳优歌舞”的丁庞德一家就曾到过越南。一般而言,在和平时期,四处游走的路岐人,一般规模较小,演艺水平也一般,才会放弃勾栏,四处奔波献艺以谋取稻粮。从上面的分析看,李元吉戏班阵容庞大、行当齐备、演艺高超。而以李元吉戏班的实力,若非因为战争随军前行,大概无论是在王公权臣家中还是市井勾栏里,都会风光无限,不大可能成为路岐人,远涉越南。看来还真的因为这场战争,才有了今天越南的img33剧。既然这个戏班非同一般,在越南的影响也就自然不同。一些王公贵族很快就对他们的表演产生了兴趣,“诸势家少年婢子从习北唱”,越南“有传戏始此”。

到了陈裕宗大治五年(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之时,经过七十多年的时光,img34剧已有了大发展。“春正月,令王侯公主家献诸杂戏,帝阅定其优者赏之”记载,除了可以证实这个贪图酒色享乐的裕宗皇帝的声色喜好外,还表明img35剧不但成为越南宫廷的重要娱乐,也在上层社会中广为流传,唯有此才会有家养杂戏(这里杂戏包括img36剧和百戏,百戏部分我们在上面章节中已有所阐述)之班竞相献艺、以争高下的文艺汇演局面。

《大越史记全书》中的这段记载,先叙大治五年(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的文艺演出,又说明了形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李元吉等人的演出与势家的学效,可谓言之凿凿。但近年来部分越南研究者认为,从李元吉被俘的1285年,到至正二十二年(1362),已经七十七年过去了,李元吉即使在世,也是耄耋之年,不可能再进行演出了,并据此认为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这种质疑并站不住脚,因为戏剧艺术随李元吉进入越南后,img37剧已在越南上层传播开来,此后即使李元吉不在人世,演出依然能照样开展。(www.xing528.com)

越南史书中记载了一个与演剧有关的“桃色事件”,由此可以证明李元吉不可能是到大治五年方才在越南登台演出的,《大越史记全书》载:

裕宗十二年(明洪武二年,1369)夏五月二十五,帝崩,无嗣。……(六月)十五日,宪慈皇太后使人迎故恭肃大王昱子日礼即位,改元大定元年。日礼,优人杨姜子,其母号“王母”者,为传戏时(原书注:传有《王母献蟠桃》,日礼母为之,因以为号)方有娠,昱悦其艳色纳之,及生,以为己子。至是,太后谓群臣曰:“昱嫡长不得位,且早弃世,日礼非其子耶?”遂迎立之。[98]

记载中的昱就是陈裕宗,考虑陈裕宗死去的时间是1369年,若优人杨姜的演出时间晚于大治五年(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那么陈裕宗死时杨日礼只是一个不到五六岁的小孩,这般年纪固然能被扶上帝位,也绝难做出后面文献中描述的“纵酒淫逸,日事宴游,好为杂技之戏,欲复姓杨,宫室百官皆失望”的事来。因此,杨姜演出《王母献蟠桃》的时间应该比1362年早得多。李元吉是引领越南传戏的人物,杨姜所演《王母献蟠桃》显系来自中国,所以李元吉在大治五年(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才在越南登场演出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李元吉传入的杂剧之花,在越南扎根。此后,它沐浴着来自中国的雨露,吸收着来自越南的营养,最终生成了具有越南民族精神和艺术特色的img38剧。在17、18世纪,img39剧继续蓬勃发展。19世纪,在嗣德皇帝倡导下,陶晋、阮文耀、阮廷占、潘春慎、阮显引等人将这一戏曲推向了巅峰。

img40剧的诞生与中国有关,其发展也离不开中国文化的滋养。《大南实录前编》记载,阮福括曾派人在镇边省强征伶人进宫献艺。其之所以要在此地征艺人,是因“当时那里是华人的开垦区,以中国文化为主,演出的伶人较多”。[99]康熙三十四年(1695)春,广州长寿庵(后称寺)住持僧大汕(石濂)应越南顺化政权阮福周的邀请,渡海赴越南。大汕在赴越前后,曾将国内戏班——祥雪班送往越南,这是中国戏班第二次进入越南。对此,胡忌、刘致中两学者都有论及。[100]

在越南顺化的阮朝故宫中的清平祠堂还供奉着一位名叫“冈刚侯”的艺人,越南学者阮辉宏说,这“是一名中国艺人,明命帝很器重他,顺化很多艺人认为他教的是北调,或称之为客调,以至于他的墓通常称之为客墓”。[101]其在中国默默无闻,却被阮朝皇帝封号,并被普通百姓馨香膜拜,历史就这样值得让人玩味。

除了来自艺术领域的滋养,中越文学交流也助力了越南img41剧。中国古典小说在越南的盛行,不但促进了越南小说的发展,也为越南img42剧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如《水浒传》、《西游记》,尤其是《三国演义》,对越南img43剧创作增益甚多。如古典剧作家陶晋(1845—1907),一生创作了约40部img44剧,他于19岁时创作的第一部作品《新野屯》就取材于《三国演义》,后来还有《关公回古城》、《三顾茅庐》等不少相关作品。

由于img45剧的记载寥寥,使得我们对img46剧开始时候的风貌缺乏明晰的认识。而今天的img47剧,在历经几百年演变后,又继续接受着中国诸多剧种的影响,如粤剧京剧img48剧自身在发展中也不断本土化,已非原来的面目。这为我们进行img49剧与杂剧的比较设置了很大的障碍,但以今天的img50剧观之,杂剧的影响依然可见:

杂剧的结构一般为四折,有的加一个或者两个楔子。img51剧尽管有一百回的《西游记》、二十五回的《忠孝神仙》这类的剧目,但主要的结构多为三段或者四段,在体制上并没有太大的突破。如《三国演歌三顾草庐》四回、《花天宝演传》四回、《金石奇缘》三回、《虎成人》三回、《陈诈婚演歌》三回。

像杂剧一样,img52剧的历史感非常强烈,虽然不乏男女爱恋、友谊歌颂等主题,但最多的还是演绎历史故事,即使是男女爱恋,歌颂友谊的主题,也蕴涵在一个大的历史事件中。img53剧基本是讲述一个已经发生过的故事,尤以描写帝王将相的故事居多。彭世团认为,img54剧剧本结构上的基本套路是,第一部分写帝之将死,奸臣出现,但国家还算和平;第二部分就是帝死,奸臣篡位,太子年幼或尚未降生,忠臣经过艰苦努力,保住了太子;第三部分就是招兵买马,恢复社稷。[102]像《后山》、《三女图王》、《赵廷龙救主》、《武鸿王》等都是这个模式。

在表演形式上,对元杂剧也多有继承。img55剧人物出场,一般先讲述自己的身份、品性,后来若地位变更了,出场时也往往给予交代,有的则交代整个剧目的主要内容。如汉文img56剧《唐征西》第十七回中,就用开场诗歌交代了剧目的情节:樊梨花登台拜帅,薛丁山奉旨完婚。梨花大破白虎关,应龙飞马斩杨凡。这种出场样式正是从宋杂剧草创,在元杂剧定型的。每次人物出场的时候,都做一点回顾与介绍,这是继承了中国戏剧的传统。我们举一例:《女秀才》中的皇帝上场,吟诵道:“继天位御治,朕宋朝大帝,威仪惊震四方,德拂百户之心。”[103]这与杂剧以来的人物出场,几无二致。

img57化妆以黑、白、红三色为主色,与京剧的脸谱相比,img58剧的脸谱色彩较少,也更单纯,但格调大胆,特别集中注意眼睛周围的化妆,更带有早期脸谱粗犷质朴的特点。我们知道,从出土的戏曲文物看,宋金杂剧至元杂剧,脸谱日趋丰富、细腻,但还是集中在眉眼之间。[104]这是否是img59剧保留的宋元杂剧的文化印记呢?

img60剧对杂剧的继承还表现在面剧的使用上,元杂剧中也使用面具,这主要集中在神道人物上,有“神头鬼面”之称。这个我们可以从《元典章》中窥见:“至元十八年十一月初二日,御史呈提点教坊司申闰八月二十五日,有八哥奉御秃烈奉御传奉圣旨,道与小李,今后不拣甚么人,十六天魔休唱者,杂剧里休做者,休吹弹者,四天王休装扮者,骷髅头休穿戴者。如有违犯,要罪过者。钦此。”[105]在19世纪末的越南戏剧照片里我们还可以看到,越南的戏剧演出中,在勾脸的同时,也使用面具,类似于傩戏。[106]据笔者所知,img61剧中使用假面的人物比较典型的是土地神(Thodia)。罗长山先生说,这种戴面具的情况在今天的越南迎神戏班的表演中也还存在。[107]

通过上面的比较,我们发现元杂剧在img62剧中的印迹是明显的,既表现在其结构形式、主题及思想上,也表现在其表演形式、表演方法上,这是李元吉传播杂剧的结果,也是以元杂剧为代表的中国戏剧持续对越南戏剧影响的结果。

随着历史的迁移,更多文化因素融入img63剧,其与杂剧渐行渐远,img64剧内容和人物自身特征逐渐形成。img65剧在南进中受到了占婆歌舞的影响,带有了印度戏剧的因子。在越南中部、越南南部传播时,受到地方文化的影响。在明清时代,中国的多种戏剧样式(如昆曲、京剧及其他的一些地方戏)与越南戏剧的交流,也带给它新的元素。img66剧成为宫廷艺术后,其贵族化的倾向也在加强。

在今天,我们可以看到img67剧与杂剧诸多的不同,很难直接与元杂剧联系起来:如img68剧无论是北调或南调,都与中国元杂剧的音乐套曲不同;科范减少,甚至像《张侥》、《山后》等都没有科范;突破了元杂剧的一人主唱的模式,每个上场的人都可以唱一段。但无论如何,是中国元杂剧的传入,开启了越南成熟戏剧的大门,让越南戏曲走上了具有严格舞台特征的戏剧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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