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鲜荔枝是否存在？历史资料为你解答

第二四○问　秋季能吃到鲜荔枝吗

上一回说到荔枝夏季成熟，而咏白海棠却发生在秋季，荔枝不可能出现，因而说在小说原稿中，送荔枝、咏白海棠、贾政离京，是发生在不同季节的事情，曹雪芹在修改中把它们捏合在一起，却没有注意到细节的不合。由此可以推论，小说原稿可能并非曹雪芹所写。可是在内心里，我却不愿意承认这种事实，还是希望小说的作者就是曹雪芹而不是别个，因而就想找出一些证据，看一看秋季能不能出现鲜荔枝。这种证据，至少说让我找到了大半。还是在清初屈大均所著《广东新语》当中，他介绍了一种保存鲜荔枝的方法。他这样写：“而予又得藏荔枝法。就树摘完好者，留蒂寸许蜡封之。乃剪去蒂，复以蜡封剪口，以蜜水满浸，经数月，味色不变。是予终岁皆有鲜荔枝之饱。”这种保存方法的要义有二，一是不许果汁外溢，所以一摘离树枝，就要留蒂寸许，以蜡封口。待到正式保存之前，再剪去蒂，仍要以蜡封口。二是要以蜜汁满浸，类似于做蜜饯的方法。这种方法的原理很简单，我们这一带的果农也早已掌握，比如丰润县的果农保存葡萄就曾经采用过这种方法。葡萄摘下架后，将葡萄梗插入一枚甜梨里面，再放入菜窖保存，由于梨能源源不断地供给葡萄水分，再加上菜窖内适宜的温度与湿度，就可以保存到春节期间出售。而蜂蜜的防腐保鲜功能则是尽人皆知。贾宝玉送给贾探春的鲜荔枝，可能是用这种方法保存下来的。这也有历史资料为证，历史上曹家确曾吃过用这种方法保存的鲜荔枝。曹雪芹祖父曹寅在他的《楝亭集》中收录了一首词《一捻红·蜜渍荔枝》，全词如下：

向承明卸驮，纪方物南至、寒销烽火。纱囊露浓，一串兰台，驰给珠 成颗。柔颐漫朵。已风染、槟榔红唾。问丰肌濡沐，炎依旧，色香俱妥。甘么，难消三百，燥润宜分，左车先堕。和拌搦裹。食屏凉州琐琐，都寻甜，甜里殊怜虫豸、生长蓼株瓜。谁能交趾移根，看他硕果。

既然如此，我们便可为曹雪芹辨诬。曹雪芹没有错，秋季确实能够吃到鲜荔枝，不过是经过特殊加工的，很有可能是进贡内府的，只有生活中的曹家和小说中的贾家方能吃到。在《李煦奏折》中，有一件进果品的单子，其中就有“荔枝，计二桶”，这个进上的荔枝，必为这种“蜜渍荔枝”无疑。这就进一步说明曹家对于这种蜜渍荔枝确实非常熟悉。

至于白海棠，小说中写明，在当时亦属罕见，可这恰恰也是曹家旧事，曹寅的《楝亭集》中就有关于白海棠的描写。曹寅这个人大约平时做诗太用心了，以致睡梦之中也在做诗，这首咏白海棠的诗，就是他在睡梦之中做的，醒后又补足之，因之题目就为《梦中咏白秋海棠醒足成之》。我们要注意他的题目中海棠是“白秋海棠”，这就与《红楼梦》所写完全对榫。全诗如下：

拱生旧说云台观，大叶曾推树林。(www.xing528.com)

无梦谁凭花作想，有情空讶粉沾襟。

一丛冷艳披黄子，几点秋兰惬素心。

试问明珠缘底泪，断垣荒砌不堪寻。

他在梦中所咏的是在一所叫作云台观的道观里野生的秋海棠，据说茎长丈余，大如拱。这就更为难得，只有南方能见，北方断不会有。

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推翻上一回所做的关于小说原稿作者的推想了？我说未必。因为虽然鲜荔枝有可能出现在秋季，白海棠也确实是秋季开花的秋海棠，而且两者都是曹家旧事，但是仍然无法消解贾芸所说八月底九月初仍然“天气暑热”这个矛盾。如要消解这个矛盾，只能做这样的推想，即小说原稿所写可能是南方情事，具体说可能是南京的事情，南京也许有可能在八月底九月初的样子仍然“天气暑热”。而且即使书中所写是曹家旧事，也未必非得曹雪芹来写，也许是他的家人，比如他的上一辈所写，在曹雪芹的手里做了一番脱胎换骨的改造工程，把故事从南京搬到了北京，故而留下这许多漏洞。这种推想不能作为定论，先记在这里，待以后有什么新的发现，再来谈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