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老百姓们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山西有座大山,这座山就是阎锡山。”在百姓们的眼里,当年的阎督军,现在的阎司令长官就是“太上皇”。他拥兵30万,独霸山西。共产党的势力难以渗透,蒋介石拿他没办法,连日本人也对他拉拉扯扯。用阎锡山自己的话说,这叫“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哪一个也不能踩破”。这三方他都不愿意闹翻,又都得应付一下,那么,怎么办呢?对蒋介石还是按照地方政府服从中央政府的态度,可是阎锡山坚持一条,中央军不能进入山西驻军。
当了30多年山西“土皇帝”的阎锡山对蒋介石向来就存有戒心。从当年的袁世凯、黎元洪和段祺瑞历届北洋政府,到今天的蒋介石,阎锡山像个不倒翁在宦海沉浮中始终不倒。袁世凯和黎元洪都曾经想搞掉他,结果都没得逞。蒋介石自然也把独霸一方、雄视中原的阎锡山当作眼中钉。况且当初蒋介石羽翼未丰时,阎锡山总是蠢蠢欲动,先是和唐生智勾结谋反,东窗事发之后,猖狂的阎锡山又赶忙反过来向蒋介石请缨讨唐,发兵中原。蒋介石看出阎锡山想借机入主中原与蒋抗争的企图,结果密令韩复榘、何成浚除掉阎锡山。不料,老奸巨猾的阎锡山来了个金蝉脱壳,回到山西联合冯玉祥共同公开反蒋,一场中原大战打得天昏地暗。到底是蒋介石技高一筹,中原大战取胜后把阎锡山逼得被迫暂时离开经营多年的山西老窝,假借出洋之名跑到日本人庇护下的大连暂避,住进了当年北洋军阀孙传芳的别墅。
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入侵东三省,蒋介石又忙着在南方围剿红军,阎锡山借机悄悄在日本人帮助下潜回山西,重新坐上了“土皇帝”的宝座。
这一次,阎锡山学乖了,他不再公开反蒋,对蒋介石表面上敷衍,实际上仍是我行我素,除了继续和日本人勾勾搭搭,暗中也和中共有来往。因为,他深知要在三股力量中间求生存。
红军东征之后,中国共产党对阎锡山采取同情和支持的态度,为了抗日“甚愿与晋军立于共同战线”。西安事变以后,阎锡山表示“联共是党与党的问题,我完全同意在大西北能很好地联合红军共同抗日”,借助共产党的力量,一方面可以树立自己抗日形象,另一方面又可以借此与蒋介石分庭抗礼。阎锡山以“自强救国”为口号,先后在山西组织了许多群众团体和协会。山西的各种团体协会之多,成了阎锡山的一大发明创造,他自己的头衔也跟着摇身一变,成了“会长”,他先后将他支持的青年救国会和建设救国社等团体合并,成了自强救国同志会,亲自任会长,会员有数千人,其中有不少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参加,积极从事抗日救亡活动。
1936年10月,日军大举进攻绥远,直接威胁到山西。山西一批左派青年(其中包括部分共产党员),倡议组织一个全省规模的抗日团体,定名为“抗日救国同盟会”,号召全国不分党派、不分阶级、不分男女老幼,团结起来,一致抗日救国。阎锡山赶忙派人去说:会长认为组织民众救国很好,但是抗日救国对日本人刺激太大,怕惹出祸来,会长主张“守土抗战”“牺牲救国”,你们还是把“抗日救国同盟会”改为“牺牲救国同盟会”为好,于是“抗日救国同盟会”改名为“牺牲救国同盟会”,阎锡山兼任会长,还特意把共产党员薄一波请来担任常务秘书。阎锡山还亲自写了牺盟会会歌,歌词的最后两句写得慷慨激昂:“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牺牲已到最后关头!”
在牺盟会这杆救亡大旗的感召下,全国各地的进步青年都纷纷慕名而来,一时间,山西被誉为全国的抗日前哨。
在大好形势下,阎锡山却另有打算,在牺盟会改组后的一次高级干部会议上,他说:“假如日本人打进山西,我们该怎么办?”大家对这个问题讨论了好几天,最后提出“建立进步军队是当务之急”的建议,阎锡山一听正中下怀,这才是他葫芦里要卖的药——借机扩充军队,增加实力。于是,以牺盟会为骨干,成立了军政训练委员会,阎锡山自任主任,以“军政干部训练班”“国民兵军官教导团”等名义,培养进步青年,为建立新军培训干部。
西安事变之后,成立了“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阎锡山还把组建新军的任务交给了薄一波。
“七七”事变之后,阎锡山“联共抗日”进一步明朗化。7月31日,他向中共联络代表彭雪枫正式表示:“自今日始,你可以用红军和中共中央代表的名义,公开进行活动。”至此,中国共产党同阎锡山达成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协议。
虽然名义上服从蒋介石,又公开地联络共产党,可是阎锡山在抗日问题上始终不提“抗日”二字,他的口号是“守土抗战”,言外之意,你日本人不进攻山西,我就不和你对抗。
阎锡山在和日本人打交道中始终态度暧昧。他曾在日本留过学,在日本政界军界也颇有人缘。当初他中原战败避难大连,到后来重回山西执掌大权,都是日本人暗中帮忙。所以,阎锡山和日本人的关系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彼此之间有过默契:只要阎锡山不让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势力进入山西,日本就不进攻山西;反之,只要日本不进攻山西,阎锡山也不抗日。所以,当日军咄咄逼人妄图吞并中国的时候,阎锡山用心良苦地提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口号,叫作“牺牲救国,守土抗战”,既不敢说“抗日”,又不掩饰他的根本立场只是守土,即保护自己的地盘。
可是,谁知日本野心太大,背信弃义,全面侵华战争一开始,就攻占绥远,沿平绥铁路疾进,直扑山西。眼看着日本人要抛弃他这个暗中盟友,自己的独立王国朝不保夕,阎锡山这才不得不勉强抗日,担任第二战区司令长官,他知道自己的家底晋绥军战斗力弱,何况这是他的命根子,不能全赔进去,于是,只好改变立场来个一箭双雕,借助共产党和国民党两方的力量来抗日,同时,他还可以利用国共之间的矛盾以及山西新旧势力之间的矛盾从中渔利,以保全他自己的地位。
“七七”事变后,阎锡山曾询问蒋介石山西该怎么办?
蒋介石精神抖擞地指着墙上的地图,侃侃而谈:
“我们跟日本人打仗,不怕从南方打,也不怕从北方打,最令人担心的是从卢沟桥打入山西,再经汉中入四川,这是当年忽必烈灭南宋走过的路子。如果日本人占领了西南,再占领云贵、两广一带,我们即使保住南京、上海,这个仗也打不下去。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设法改变日本人作战路线,宁可引他沿江而上,也不能让他走忽必烈的道路。”蒋介石把话一顿,加重语气地说:“山西必须保住!”
蒋介石答应出兵30万,一下子把阎锡山吓呆了。他马上想到:“30万中央军开进来,不用日本人就把山西给踏平了。这跟当‘亡国奴’有什么两样!”蒋介石的决断,直接危及了阎锡山“土皇帝”的宝座,他马上回绝了蒋介石:“既然山西这样重要,我决心用晋绥30万人马,依靠防御工事,拒敌于国门之外。打胜了,日本人进不来;纵然打败了,也可以固守雁门关。”
既然在蒋介石面前说了大话,为了不让中央军染指山西,也为了不让日本人占了他的老窝,阎锡山也只好硬着头皮拿自己的命根子——30万晋绥军去抵挡拥有飞机大炮坦克杀气腾腾向山西杀来的日军。
从“八一三”事变起,日本帝国主义公开向中国正式宣战。这样,上海抗战开始的同时,华北日军也以第20师团川岸文三郎全部,第5、第10师团各一部,与酒井旅团,沿平绥线进攻南口,另以第4师团第30旅团,与第12留守师团的铃木旅团,攻张北及张家口,大井支队则由沽源经龙泉关侧击平绥路,企图占领察哈尔。阎锡山参加南京国防会议回山西中间,南口失守,日军侵入长城以内,战事眼看着进入阎锡山第二战区晋绥两省范围以内。
顿时,山西形势紧张。山西东北面暴露于敌,太原也常受敌机轰炸。阎锡山在南京受命出任第二战区司令长官,急忙直回山西,所面临的便是指挥二战区武装抵抗日本侵略军侵占山西。
8月28日,农历入秋,阎锡山坐着专为他备用的汽车改装的铁甲车,循铁路行驶至原平,然后改乘汽车到达岭口指挥。
代县的太和岭口,位于雁门山南麓一条干河槽的两侧,距山顶的雁门关约十里。阎锡山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就在这儿安营扎寨。
一天,汤恩伯来了,他一见阎锡山便坐在那里抱头大哭,说:“我对不起我的官兵!”接着,汤恩伯叙述了他的部队于南口撤下来以后,由于天镇一带的国防工事无人防守,在日军追击下损失惨重的情况。阎锡山对汤恩伯好言安慰,然后说:“这事我办吧!”
阎锡山心里自有打算,日本人到了家门口,“守土抗战”这回要动真的了,可不能让日军踏进山西的大门。
不过,阎锡山心里清楚,靠自己晋绥军的战斗力是挡不住强大的日军的。那么,靠什么呢?山西,有的是山,就凭着环绕山西的崇山峻岭,只要守住各处关隘,日本人就别想进来。
自古以来,“表里山河”的三晋一直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东有太行山屏障,西接黄土高原,北有内、外长城关隘,西面南面是黄河天险。东出娘子关可以挥师河北、平津,南可逐鹿中原,西出潼关可以直取西北,所以无论哪一个朝代哪一个政权,如果得不到山西,在华北就立不稳脚跟。日本帝国主义在“七七”事变占领平津以后,在华北的总兵力约有15万人,一路沿津浦线南下,约一个半师团;又一路沿平汉线南下,约一个师团;另以其主力三个师团攻南口出长城,沿平绥铁路西进,采用一个大迂回的姿态去包抄山西。
南口失守之后,阎锡山出动了晋军的主力,配合中央军一部,制订了大同会战的计划。他命令李服膺的第61军于天镇、阳高一线上,依托已筑工事,节节抵抗消耗敌人,把敌人引到聚乐堡一带,然后发动预先部署于南北两翼的大兵团钳击敌人,把敌人消灭于聚乐堡一带。
这个计划本身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战争一经展开,首先比拼的是指挥官的智慧与应变能力。当时阎锡山的对手是板垣征四郎。他在日本是一个狡诈多端的人物,“九一八”事变便是他直接策划制造出来的。他是一个中国通,对中国的情况很熟悉,曾到绥远、山西一带做过长途旅行。阎锡山制定大同会战的根据是:敌人只能沿平绥铁路进攻,不可能丢掉铁路交通线,向别处进攻;敌人要进攻太原,必须走天镇、阳高、大同,过雁门关,沿同一条铁路前进。根据这个设想,阎锡山才决定大同会战的方针。
8月23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正式公布红军改编命令,将西北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设总指挥部,任命朱德为总指挥,彭德怀为副总指挥。9月12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按照抗战的战斗序列,将八路军改称国民革命军第18集团军,以八路军总指挥部为18集团军总司令部,朱德、彭德怀分任总司令、副总司令。但是,大家的习惯还是叫“八路军”,不久,朱德被任命为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八路军便被编入第二战区战斗序列。这时,“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驻晋办事处”的牌子,在太原市内的“成成中学”大门口挂起来。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都换上了佩有“八路”臂章的军服,并从延安派来教导营的一个排,担任警卫,中共中央正式任命彭雪枫为八路军总指挥部参谋处长兼八路军驻晋办事处处长。八路军下辖115师、120师、129师。115师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120师师长贺龙,副师长萧克;129师师长刘伯承,副师长徐向前。
八路军接受改编之后,随即向山西挺进。
这时,中国共产党决定派出周恩来为首的代表团来山西,与阎锡山具体谈判解决八路军向山西的挺进路线、活动地区、作战原则、指挥关系、后勤保障等一系列问题。徐向前因为是山西人,与阎锡山同乡,又在阎锡山创办、赵戴文任校长的太原师范读过书,所以作为代表团成员跟随周恩来一起入晋。
此时,阎锡山唯恐山西有失,损害自己的利益和声誉,正在代县的太和岭口行营坐镇督战。
1937年9月7日凌晨,周恩来和徐向前乘汽车去雁门关以西的岭口,会见阎锡山。正在部署大同会战的阎锡山,见周恩来、徐向前他们来了,满面春风,热烈欢迎。周恩来在同阎锡山谈判中,首先对阎的“联共”态度及“守土抗战”主张,给予积极的评价,希望他不负国人期望,履行诺言,与中共合作抗战到底。周恩来说:“我们共产党主张建立各党派各军各界人士的共同联盟,要使山西同胞不当亡国奴,只有联合起来,发动民众,共同抗战。”关于八路军进入山西后的作战地域和方针,周恩来提出,我党根据自己的兵力及战术特长,前已同百川先生商定,开赴冀察晋绥四省交界的地区,以山地战、游击战侧击西进和南下日军,配合友军正面作战。现115师已经入晋,正在侯马一带修火车路;120师即将入晋;129师尚在整顿中,晚些时候才能出动。八路军入晋部队希望早日到达预定地域作战,请阎司令长官给予支持和方便,阎锡山满口答应,同时扼要介绍了大同会战部署。八路军进入山西后,八路军驻晋办事处还迎送了赴抗日前线途经太原的八路军干部战士,并负责到阎锡山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领取枪炮、弹药,军械和电台等通信器材及医疗药品,分发给八路军部队。
阎锡山在岭口行营会见周恩来的时候,他正制定大同会战的作战方案部署。阎锡山兴致勃勃地把他的大同会战部署向周恩来、徐向前作了扼要介绍,请他们提出意见。
这正是阎锡山“联共抗日”“守土抗战”在全国人民当中露脸的时候。阎锡山和他的谋士赵戴文,与共产党的政治家、军事家会晤接谈之后,都认为,共产党里人才辈出。阎锡山在岭口两次会见周恩来,还有朱德、彭德怀等,在太原会见他的学生徐向前。会晤时,都作了长时间谈话。
周恩来根据当时形势,说明目前虽然是敌强我弱,但我们只要动员全民团结奋斗,就可以削弱敌人力量,增强我们自己的力量,打败日本侵略军,收复失地,鼓励阎锡山坚持抗战。阎锡山当时还“考试”了一下周恩来,要求他写一个第二战区的作战计划,周恩来只用一天时间就写成了,阎锡山看了,十分惊异、赞佩,连声说:“写得这样好,这样快,如果能这样打,中国必胜。”之后,阎锡山每日早晨约周恩来去办公,并通令全军学习八路军的办法。后来,周恩来还提议在沦陷区成立“战地动员委员会”,阎锡山先是不同意,后来薄一波向阎锡山作了解释,阎锡山也就同意了。
有一件憾事,阎锡山一直极感可惜。他以前在晋北雁门关见过徐向前,一见果然非凡,令他遗憾的是,共产党的这位五台名将不能被他拉过来“楚才晋用”。早先,徐向前由黄埔军校分配到冯玉祥的国民2军岳维峻部,岳部被打垮,徐向前和几个山西同事回了家,阎锡山惋惜知情晚了一步,没能挽留争取徐向前成为晋军将军。后来,徐向前又转回南方寻找共产党,当了红军第四方面军总指挥,成了共产党著名的军事家和战将。当徐向前指挥红军在鄂豫皖、川陕把蒋介石指挥的多于红军几倍的“围剿”部队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阎锡山也曾为他五台出了个大将军赞不绝口。
这次,徐向前跟周恩来回山西,阎锡山又瞪着眼睛“盯”住了他,听说徐向前要回永安村探亲,准备给他一笔钱,徐向前没有接受;后来派了一部小汽车,由阎锡山绥署主任办公室上校参事、徐向前原配妻侄朱点陪同回家。当时汽车路只能通至东冶镇。徐向前在东冶下车后,让朱点随车回太原,他自己带了警卫步行回了永安村老家。这以后,一天阎锡山约薄一波和赵戴文、梁化之谈话,忽然讲到,徐向前这样的人才,怎么走到共产党一边了,不是楚才晋用,而是倒过来了,得人者昌,失人者亡。阎锡山想起这句话不胜感慨之至!
此时,日军攻取晋北,意在打通平绥路以及连接察绥,包围山西、威胁西北,配合平汉线的日军从正面会攻太原,达到分进合击的目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令李服膺第61军辖第101师、第200旅附5个山炮连镇守天镇、阳高;赵承绶骑兵第1军守兴和、尚义、商都,阻敌西进,掩护王靖国第19军,傅作义第35军、刘茂恩第15军在大同、集宁与日军决战。阎锡山知道天镇的重要,它是进入晋北的第一道门户,也是山西抗日的第一仗,他令李服膺死守天镇,如果天镇失守,将以军法论处!
第61军奉命驻守天镇,在其东郊盘山周家山抢占制高点,赶筑防御工事,并遣所部在天镇、阳高城内加强城防,疏散居民。从军事家的眼光看,天镇是大同的前哨阵地。9月3日,日军直逼天镇。9月5日,日军出动飞机30架,坦克、装甲车50余辆,纠集步兵、骑兵3000余众猛扑天镇主阵地,敌我双方损失严重。这时,阎锡山忙调第19军在丰稔山、聚乐堡一带紧急布防,声援天镇,并防止日军迂回西进大同。而日军也利用这一间隙将增援部队布置于晋北地区,完成了对天镇和大同的集结。
第二天,日军又出动飞机、坦克,在猛烈炮火的支援下,掩护步兵3000人向天镇东郊盘山及周家山冲击。两山守军冒着密集的炮火,与倍于自己的敌军殊死鏖战,坚持到夜,许多官兵以身殉国。次日,日军兵临天镇城下,李服膺令61军残部退往王千户岭,只留第200旅一个团守城。
9月8日,日军轰炸天镇,城垣大部分被炸塌,抗日守军在毁坏的阵地工事中顽强抵抗,以轻、重武器组成交叉火力网,并派出突击队绕到敌后,扰敌阵脚,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日军决定停止进攻天镇,以一个联队兵力偕坦克10辆绕过天镇,奔袭阳高大同。35军军长傅作义急遣一个旅兵力迎击该敌。9月9日,在洪镇堡发生遭遇战,日军拖住抗日军之后,又以增援的优势兵力将傅军截为三段,傅作义见势不妙,令被包围之部队向北突围。
9月10日,日军攻占阳高和王千户岭,天镇丧失屏障,61军军长李服膺下令弃守天镇。翌日,日军攻陷丰稔山、天镇,同时在大同附近调集主力向以东阵地发动全线进攻。敌机械化部队在城外东奔西窜,伺机攻城。由于刘茂恩第15军此时尚未赶到大同布防,城内兵力薄弱,防守空虚。
战争打起来了,各种条件都在急剧变化。9月11日,敌陷天镇,13日便越过了聚乐堡攻陷了大同。原计划依托阳高工事进行抵抗消耗敌人的打算,根本未能实现。全国舆论责难天镇守将李服膺无能,随便放弃阵地。阎锡山在舆论责难之下没有办法,便扣押了李服膺。
阎锡山坐在雁门关下岭口行营之内气得撅胡子,还没有下决心改变聚乐堡盆地会战的计划。就在阎锡山犹疑不定时,一个战报来了:
“日军陷察南蔚县,73师于洗马店受挫,14日敌占广灵,15日取灵丘,直奔平型关。”
平型关如果失陷,敌人便可以越过平型关,直抄雁门关的后路。
这是板垣征四郎出的主意。他前两年曾以旅行观光的名义,骑着毛驴,数着山山水水,走遍了繁峙、沙河、大营、平型关、灵丘、广灵的道路。他料定了阎锡山认定日军只能沿铁路进攻,不会走这条路。他便出了这支奇兵。一下子把阎锡山的大同会战计划给戳乱了。阎锡山急得干瞪眼,这时才明白了板垣征四郎的主力已在平型关的路上。而这一路,中国军队只有惨败下来的73师的部队,他们不可能阻敌于平型关外,雁门关的后路,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地。(www.xing528.com)
他叫来了第6集团军副总司令孙楚,向他说明了情况。
“现在已是燃眉之急,你应该马上到大营,指挥高桂滋的第17军和你们33军的独立第3旅章拯宇部、独立第8旅孟宪吉部,进入平型关即设阵地,支援73师,阻击敌人。”阎锡山说。
“那大同会战计划呢?”孙楚问。
“唉!唉!”阎锡山连连摇头,十分责备这个多年共事的老部下,竟然这样不懂“存在就是真理,需要就是合法”的阎氏哲学:“冬天穿皮袄,夏天穿布衫,大同会战的计划已经过时了。”
阎锡山一个劲地看着墙上的军用地图,画来画去。他想板垣征四郎这着棋下得出奇又险绝。在这高山峡谷之中行军作战,如果遇到山上预伏的高手,简直是走入死亡地带,可惜的是阎锡山并没有在这一带布置下兵力,被敌人钻了空子。
阎锡山后悔之余,灵机一动,脑子里闪出了光明。他望着窗外层峦起伏的群山,看见了被群山包围的繁峙一带的小平原,他想如果能把敌人诱到小平原上消灭之,岂不一快?但是他又想把雁北兵力调动过来,不是轻而易举的,况且雁门关也是不能丢失的。雁门关处高山峻岭峡谷之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保住雁门关是比较容易的。雁北主力如能以急行军姿态掉转过来,在繁峙盆地消灭敌人还是可能的。阎锡山思前想后,举棋不定。他在室内轻步转了几圈,站住了,喊了一声:“副官长。”副官长应声来到面前。他命令道:
“请王靖国军长!”
王靖国任19军军长,是阎锡山最倚重的人才,重大军事决策几乎都与他商定。
“敌人已经攻陷了广灵、灵丘,正在指向平型关。73师已被敌人打残,我已命孙楚所属33军的章拯宇旅和孟宪吉旅急赴平型关占领阵地,援助73师,守住平型关。现在,大同已经陷落,局势正在变化,我们应该有个应变措施。”阎锡山说。
王靖国自恃多才,其实见地浅薄,他根本不了解敌人的情况,更不明白自己的情况,大同失守,灵丘陷落,使他心慌意乱。在阎锡山垂询之时,他故作聪明地说:
“敌人的主力仍在大同一线,平型关一路山高谷深,交通不便,是一条险路,敌人不过是出一支奇兵,骚扰我们侧翼,有章拯宇旅和73师,足可守住平型关,阻敌于关门之外。”王靖国说。
“雁门关既有足够的兵力,又有强固的国防工事,当然可以守住,但敌人已经破坏了大同会战的计划。我想敌人既然从平型关来了,索性先消灭这股敌人,也许更有把握。”阎锡山说。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在这高山峡谷地带,争取一个主动权还是可以的。”王靖国说。
“不!我是要把敌人放在蒜臼子里捣碎!”
阎锡山根据自己想定的腹案,命令平型关的正面由把总部设在大营的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指挥。孙楚33军的两个旅和高桂滋17军的两个师,及从广灵退下来的73师,布防于平型关、团城口南北线既设工事之中,阻止敌人西进,消耗敌人,并掩护雁北主力部队撤入雁门山、恒山,以五台山为依托,组成南侧机动兵团。雁门山北侧,依恒山、雁门山为屏障,把刘茂恩的第15军置于恒山之外,以34军的101师和梁鉴棠旅分守北娄口、大小石口、茹越口间的已设阵地,保持重点于代县与雁门关间。傅作义的第35军为北侧机动兵团,在繁峙北翼展开。选定决战地点在平型关以西、沙河与繁峙城间的盆地。当敌人越过平型关时,孙楚33军等部抄袭平型关后,南北兵团夹击敌人于沙河一带。
“你以为这个计划如何?”阎锡山问。
“好!好!”王靖国说。
“布好口袋阵,让敌人进得来,出不去,不过……”
阎锡山还没把下边的话说出来,副官长报告:“李服膺军长到!”
李服膺是阎锡山一手提拔起来的,与阎锡山有特殊亲密的关系,是阎锡山认为很有才干的军长,他的61军在天镇、阳高被敌人打得溃不成军,败下阵来,引发全国舆论大哗,要求严肃军纪。李服膺手中持有“可以节节后退,诱敌深入”的命令,又加上平时与阎锡山的亲密关系,虽然全国舆论鼎沸,他以为也没有多大关系,所以阎锡山叫他来,他就来了。可他不知道,此时正处在抗日高潮时刻,全国舆论一致表彰上海抗战的部队,要求整饬军纪,刹住溃败的局势。天镇、大同几日之内失守,作为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的阎锡山在众人责难面前,被迫寻找一个替罪羊。
李服膺站到阎锡山面前,阎锡山没有让座,没有布茶,他满脸灰暗,两只小眼睛久久地盯着李服膺。过了好长时间,他才轻轻说道:
“你的军长不能当了!”
“卑职知罪!”李服膺说。
“有罪当罚!来人哪!”
一群卫士进来了。李服膺这才知道不只是撤职了事。他身子抖动起来。阎锡山命令:
“把他押起来!”
“司令长官……”李服膺一手摸出兜里装的阎锡山的允许撤退的命令,想要辩解。
阎锡山向他一摆手,不许他多话,反而抢着说道:
“你身后的事,家眷子女,我完全负责,你不必挂心!”
卫士们把李服膺押下去了。
阎锡山找来了陈长捷、郭宗汾两位爱将,向他们面授自己的锦囊妙计。
“李服膺罪由自取,军法难容。”阎锡山说:“61军的遗缺,就由长捷你担起来吧。由你的72师,再加上新编第4旅组成。”
“人轻任重,恐怕我……”陈长捷说。
“不讲那些。”阎锡山说:“我要把一项重大任务交给你的61军和郭宗汾的预备第2军。要你们在繁峙、沙河之间,组成一个坚不可破的口袋底。当南北机动兵团合力歼敌时,千万不能叫敌人从口袋底钻出去。要是真的往西钻出去,我这个行营和雁门一线的部队也就站不住脚了。不但歼敌计划不能实现,太原的北大门也就捅开了。”阎锡山把话刚一收住,副官长又来报告:
“八路军周恩来到!”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灰布军装,腰上横了一条小皮带的人。他脚上别说马靴,连皮鞋都没有,只穿了一双普通布鞋。
双方寒暄之后,阎锡山问:
“贵军都已经过河了吧?”
“都已经过河了,我正要向您报告一切,听取您的指示。”周恩来说。
阎锡山端起战区司令长官的派头,大讲了大同失守之后,要如何整饬军纪,以儆效尤;着力地谈到他的得意计划:在平型关内大摆口袋阵。他语调不高,讲得却是有声有色。周恩来知道阎锡山的部队加上中央军,数倍于板垣征四郎指挥的部队,虽然武器不如日军,要是指挥得当,将士用命,还是大有可为的。之所以出现“闻风四十里,枪响一百三”的溃败局面,并不是兵不能打,实在是当官的恐日病太深,而又采用了阵地拼死打的错误战法所致。平型关的口袋是大同口袋阵的翻版。如果还是这样惧敌,第二个第三个天镇溃败局面还会出现。周恩来根本不相信这种呆板的阵势可以打好,更不相信板垣征四郎会傻得看不出这个口袋阵的架势,按着阎锡山的设想往里钻。
但,八路军的将领是无法改变阎锡山的计划的。
周恩来只好顺水推舟地说:
“这个计划能够实现了,那是全国人民都高兴的,八路军一定绕到敌人后方,切断敌人交通,打击敌人,与这一计划紧密配合。”
“120师已经出左方,到达了五寨、神池一带,向山阴、岱岳前进;115师出右方,已经越过五台,向灵丘、涞源挺进;我们将用游击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办法,抄袭敌人的后方。”周恩来不顾阎锡山的狐疑,陈述了八路军用兵的方略。
“说实在的,”阎锡山叹息地说了一句心里话:“我的军队一散了就不能收拢,八路军早上被打散了,晚上又能聚到一块,这一点我真佩服。如果贵军能顺涞源、灵丘一带给敌人的后方一个严重打击,将是共同消灭板垣师团的一大主力。”
“那一带尽是高山峡谷,正是容易打击敌人的场所,我们一定在那一带会一会板垣征四郎,争取打出一个好仗来。”周恩来说。
“好!一言为定!贵军夺标的时候,我这里一定五路出击歼灭敌人!”阎锡山踌躇满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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