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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记》:中国分体文学史中的戏曲经典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宝剑记》完成于嘉靖二十六年。全剧52出,取材于小说《水浒传》林冲被逼上梁山的故事,并因林冲携带宝剑误人白虎堂而得名。不过,《宝剑记》所演的内容与《水浒传》不同。这些都是作者为强化“主动反权奸,自觉上梁山”的主题而进行的艺术再创造。王九思《书〈宝剑记〉后》亦称其为“一代之奇才,古今之绝唱”。

《宝剑记》:中国分体文学史中的戏曲经典

一、主动反权奸,自觉上梁山:《宝剑记》

《宝剑记》的作者李开先(1502—1568),字伯华,号中麓,别署中麓放客,章丘(今属山东)人。嘉靖八年(1529)进士,历官户部主事、吏部考功主事、员外郎等,官至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嘉靖二十年,因上疏抨击朝政被罢官。

《宝剑记》完成于嘉靖二十六年。全剧52出,取材于小说水浒传》林冲被逼上梁山的故事,并因林冲携带宝剑误人白虎堂而得名。不过,《宝剑记》所演的内容与《水浒传》不同。《水浒传》中的林冲原先是一个忍辱负屈、逆来顺受的人物,他的上山是被逼的,他与高俅的矛盾起于妻子张贞娘被调戏。《宝剑记》的林冲与高俅的矛盾是林冲不满朝政,主动上本参奏高俅、童贯结党营私祸国殃民的罪行后而展开。《宝剑记》中的林冲一开始就是一个与黑暗势力势不两立的人物,他的上山是主动进攻后的自觉选择。此外,《水浒传》中的张贞娘是个弱妇,《宝剑记》中的张贞娘是一个坚贞勇敢的斗士,当杨衙内来调戏她时,她敢于进行斗争。这些都是作者为强化“主动反权奸,自觉上梁山”的主题而进行的艺术再创造。若置之于明代嘉靖年间奸邪擅权,政治腐败,以及明代开国后相当长时间封建教诲之声充斥剧坛的时代背景中去评判,《宝剑记》的开拓之功和戏剧价值更加显著。雪蓑隐者《宝剑记序》评曰:“是记则苍老浑成,流丽款曲,人之异态隐情,描写殆尽。音韵谐和,言辞俊美,终篇一律,有难于去取者,兼之起引、散说、诗句、填词,无不高妙者……才思文学,当作古今绝唱。”王九思《书〈宝剑记〉后》亦称其为“一代之奇才,古今之绝唱”。《宝剑记》的这些特点,在该剧的核心场面《夜奔》(第三十七出)中得到集中体现。

(生上,唱)

[点绛唇]数尽更筹,听残银漏。逃秦寇,好教我有国难投,那搭儿相求救?

(白)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鱼书不至雁无凭,几番欲作悲秋赋。回首西山日又斜,天涯孤客真难度。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念我一时忿怒,杀死奸细,幸得深夜无人知觉,密投柴大官人庄上隐藏。昨闻故人公孙胜使人报知:今遣指挥徐宁领兵沦州地界捉拿。亏承柴大官人怜我孤穷,写书荐达,径往梁山逃命。日里不敢前行,今夜路经济州地界,恰才天明月朗,霎时雾暗云迷,况山路崎岖,高低不辨,教我怎生行蓦!那前边黑洞洞的,想是村店,只得紧行几步。呀,原来是一座禅林。夜深无人,我向伽蓝殿前暂憩片时。(生作睡介)(净扮神上,白)生前能护国,没世号伽蓝。眼观十万里,日赴九千坛。吾乃本庙护法之神。今有上界武曲星受难,官兵追急,恐伤他性命。兀那林冲,休推睡梦,今有官兵过了黄河咫尺赶上,急急起来逃命去罢!吾神去也。凡人心不昧,处处有灵神。但愿人行早,神天不负人。(生醒白)唬死我也!刚才合眼,忽见神像指着道:“林冲急急起来,官兵到了!”想是伽蓝神圣指引迷途。我林冲若得一步之地,重修宝殿,再塑金身。撒开脚步去也!(唱)

[双调·新水令]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的忠和孝。

[驻马听]良夜迢迢,投宿休将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急步荒郊。身轻不惮路迢遥,心忙只恐人惊觉。魄散魂消,魄散魂消,红尘误了武陵年少。

[水仙子]一朝谏诤触权豪,百战勋名做草茅,半生勤苦无功效。名不将青史标,为家国总是徒劳。再不得倒金樽杯盘欢笑,再不得歌金缕筝琶络索,再不得渴金门环佩肖遥!(www.xing528.com)

[折桂令]封侯万里班超,生逼做叛国的红巾,背主的黄巢。恰便似脱扣苍鹰,离笼狡兔,摘网腾蛟。救急难谁诛正卯?掌刑罚难得皋陶!鬓发萧骚,行李萧条。这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须教他海沸山摇。

[雁儿落]望家乡去路遥,想妻母将谁靠?我这里吉凶未可知,他那里生死应难料。

[得胜令]呀!唬的我汗浸浸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内类油调。幼妻室今何在?老尊堂恐丧了!劬劳,父母恩难报;悲嚎,英雄气怎消。

[沽美酒]怀揣着雪刃刀,行一步哭号咷。拽长据急急蓦羊肠路绕,且喜这灿灿明星下照。忽然间昏惨惨云迷雾罩,疏喇喇风吹叶落,振山林声声虎啸,绕澳涧哀哀猿叫。吓的我魂飘、胆消,百忙里走不出山前古庙。

[收江南]呀!又只见乌鸦阵阵起松梢,数声残角断渔樵。忙投村店伴寂寥。想亲帏梦杳,空随风雨度良宵!

故国徒劳梦,思归未得归。

此身无所托,空有泪沾衣。(下)

这出戏着重表现在奸邪势力的迫害下,林冲走上梁山反抗道路的悲愤情怀和矛盾心理。林冲本是一个心怀正义报国无门的忠孝者,他是在走投无路的逆境中上山的,于是上山时内心展开一场新旧意识的激烈冲突。作者构思这场戏,善于将人物外在的矛盾转化为内心的冲突,既写出林冲“专心投水浒”,与奸邪势力誓不两立的斗争决心,又表现他“回首望天朝”,与传统的封建意识难以彻底决裂的内心痛苦。一夜的奔走,满腔的悲愤,构成整出戏慷慨悲壮的基调。加之作者善于发挥中国戏曲在时空上的虚拟性和写意的特点,通过虚实相生手法,真实地表现了林冲夜奔时的心理历程和英雄襟怀,于是给人以强烈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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