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杂戏：送门上的民间娱乐活动

在旧日春节的初一到初五，妇女不得出门看戏顾曲。为了点缀这种笯凤囚鸾式的生活，相应地出现了送到门上的民间杂戏。这些民间杂戏的艺人，大都是乡村贫苦的农户，随身带着服装和道具，表演些原始型的简单歌舞，训练些猴、鼠动物，穿街走巷，鸣锣响鼓，以广招徕。他们的朴素技巧，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间艺人的智慧；而在智慧的后面，也含蕴着农民的疾苦血泪。

跑旱船

“跑旱船”是三个人组成戏曲性的民间杂戏之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以简单的化装、粗糙的头面、破旧的戏衣，装扮成一个舞台上的花旦；另一个同龄的男孩，勾个“小豆腐块”，头戴蓝毡帽，口挂倒八字（丑角髯口），穿件破旧的茶衣子；另一个年岁较大的，扛着一只长约七八尺的竹木扎成的旱船，上有篷，下有幔，幔上画着碧水红莲，船头上还放着两个头颅面具：一个是秃头的和尚，一个是古装的妇人；另外有些马鞭、九子鞭之类的小道具。那两个化了装的小演员，一直是这样装扮着，串遍大小胡同，一个敲击怀鼓，一个敲打小锣，配合着扛旱船者敲击的大锣，奏出简单的旋律。有人请他们表演，每次只需四五吊钱。表演的程序是：那两位一旦一丑的小演员，先用节、板伴奏，唱一曲“大年初一头一天，小妹妹跪在姐姐面前……”的《小拜年》；再用九子鞭表演《皮庆儿顶灯》、《王小儿赶脚》；然后由那位扛船的和小丑演员，戴上头颅面具，由花旦演员敲锣伴奏，表演一场有舞无歌的“大秃和尚逗拉脆”；最后花旦演员架起旱船，丑角演员挥舞马鞭，追逐式地跑了起来，穿插些简单的身段和技巧，结束了整个演出。这个带有戏曲性的“跑旱船”，并不是没有来历的。它继承了元杂剧《贩茶船》的雏形，表演书生双渐与苏小卿的爱情故事——苏小卿被茶商冯魁骗上茶船，双渐追船，终成眷属——这是宋元时代极为流行的民间传说，在南戏、杂剧、诸宫调、元明散曲中，都有同一题材的作品，通称为“双渐赶苏卿”。“跑旱船”虽然只舞不歌，但仍继承保留了“赶船”的菁华部分。“大秃和尚逗拉脆”，实际是“月明和尚度柳翠”的讹音，也是保留了元杂剧《度柳翠》的雏形。演的是观世音净瓶内的杨柳枝，偶污微尘，罚入人间，转入轮回，在杭州抱剑营街为妓，花名柳翠；三十年后，填满宿债，命“第十六尊罗汉月明尊者点化还元”的神话故事。在杂剧中，月明与柳翠原有些机锋偈语，故称为“月明和尚度柳翠”。这个节目，虽然有明代徐渭所写的《翠乡一梦》和吴士科写的《红莲案》，但在戏曲舞台上早已失传；得“跑旱船”者继其雏形，与《皮庆儿顶灯》之继承梆子戏《喜龙镇》，同是考据戏曲史者的好资料。王瑶卿幼年时代，每到春节，必与其弟凤卿欣赏一两回“跑旱船”，他们也曾探讨过这些节目的来源。

耍苟利子

“耍苟利子”是“耍傀儡子”的讹音，等于现在的杖头木偶。一般是单人承担演出。他挑着一根很长的扁担，一头担着临时的小舞台，一头担着圆笼，内藏傀儡人和各种道具；手提大锣小锣，敲打着简单的锣点儿，沿巷招徕。请到家中表演，每次也是三五吊钱。演者先用扁担支起临时的小舞台，台下有很长的蓝布筒子，演者藏身其中，台上具体而微地也有“出将入相”的上下场门。在开演之前，演员口衔竹哨，做“丢丢”之声，同时整备傀儡。“丢丢”之声，不只是渲染演前的气氛，也是演唱者的一口双声。演出的节目，有“大八出”、“小八出”。实则每场只演三出正戏、三出小戏。“正戏”都是从梆子传统剧目中撷取的一段，如《大登殿》、《大香山》、《三娘教子》、《秋胡戏妻》、《猪八戒背媳妇》等。具体而认真的腔调，无殊于流行的河北梆子。傀儡人的穿戴服装，也与舞台上角色的化装无异。只是没有板胡伴奏，只用大小锣略衬节奏而已。以一人而担任唱、念、奏、耍。“小戏”则是布袋木偶，即以口哨的“丢丢”之声为念唱，常演的是《小秃儿卖豆腐》、《王小儿打老虎》、《鱼龙变化》、《二老争田》等，所以又把这种耍傀儡子的，叫做“耍呜丢丢的”。另外，还有以四五个人为一组的“大傀儡子”，每场演出，须酬一元左右。他们有临时搭起的大型舞台，演出的节目虽然也是《大香山》、《玉虎坠》、《春秋配》、《子母炮》、《五红图》等梆子节目，而生、旦、净、丑各有专工，伴奏打击，配合整齐。耍傀儡子的人，更显出独特的技巧，许多身段、做、表，逼真舞台；在春节杂戏中，这算是最完整的一种戏曲艺术了。京剧演员，春节多暇，常请他们到家中演出，欣赏之余，还能从中汲取艺术营养。

耍耗子

在“跑旱船”和“耍傀儡子”的锣鼓声中，还穿插着唢呐独奏，这就是“耍耗子”的“报君知”（做生意的响奏称为“报君知”）。“耍耗子”即鼠戏，单人主持表演。他训练出十几只会做戏的苍鼠、白鼠、花鼠，喂养在小木匣里。身背木箱，箱内放着鼠匣；箱上扎置起彩漆油饰的木结构的小舞台，竖柱横梁，梁上架着楼、塔、爪、桃，梁端系着丝绳垂挂的木鱼、木桶和秋千，最上层是个铁丝圈制的转轮。他以唢呐独奏招徕观者。请他表演，每次半小时左右，酬价只一两吊钱。演出前，在木箱两旁临时钉起竹质软梯，然后打开木箱，罗列鼠匣，顺序地把鼠儿托在手里，口中念道“白猿偷桃”，那只鼠儿就会缘梯而上，钻到梁上的桃瓤里；再念“状元祭塔”，又一只鼠儿也缘梯而上地钻到梁上的塔腹中；念“刘全进瓜”、“吕洞宾三上岳阳楼”，也是如此。然后再托起几只鼠儿，喝一声“姜太公钓鱼”，一只鼠儿就攀缘到横梁之端，后两腿攀着梁椽，垂下身子，用前两腿捯着预先安好的木鱼，往复捯动；再喝一声“李三娘打水”，另一只鼠儿也攀到横梁的另一端，依然地捯起预先系好的小木桶；再喝一声“双美打秋千”，两只鼠儿同时从左右两梯攀上，坠到秋千上，左右配合地荡了起来。最后放出一只小白鼠，随着“哪吒大耍风火轮”的喝声，小白鼠攀到最高的铁丝圈中，四脚蹬动，转个不停。直到演者一声“戏完讨赏”，各个鼠儿，依序地缘梯而下，驯服地围在演者的两手之旁。观者用几个铜板，掷地作声；演者说一声：“谢谢！”各鼠人立，齐拱两爪，然后各按方位地钻进自己的宿舍——木匣之中。“耍耗子”的时间很短，所以索酬不多。但是“耍耗子”的艺人，还能唱竹板书，什么《百忍图》、《百山图》、《双锁山招亲》、《樊梨花征西》、《刘金定骂城》、《水漫金山寺》等，用“栅板”、“节子”伴奏，也唱得有声有色。一般老妪，多喜听之，酬亦不丰，每段取资一吊。(www.xing528.com)

耍猴儿

“耍猴儿”和“耍耗子”同属驯兽的杂戏。两个人为一组，一个背着木箱，箱上蹲着一只穿着短小红衫的猴子，一个牵着一只狗或一只羊，也有羊、狗并牵的。他们也用大锣为“报君知”。每演一次，约一小时左右，代价三四吊钱。演时，先在地下安装一个铁质的橛子，敲锣开场，先把猴子牵过来，翻筋斗、竖蜻蜓、前提、后提。随着锣声的变化，猴子目注耍者，打开木箱，耍者唱出腔调简单的词句：“打开柜来掀开箱，装一个三关杨六郎”，猴子就从木箱里取出一顶小纱帽戴在头上，安详地坐在铁橛子上，闪目四顾；耍者接唱“杨六郎回到三关上，装个坐殿的赵乾王”，猴子就把纱帽摘下来，放回木箱，戴上了一顶小王帽；耍者再接唱“赵乾王回到中军帐，装一个倒坐南衙的包丞相”，猴子又把王帽放入箱里，戴上一个画着包公脸谱的面具。如此，猴随人唱，变换地戴着面具或盔头，最后唱到“什么样的官儿都不怕，就怕衙门里的活阎王”，这时，猴子就戴起一个“纬帘”——清代差役的官帽，瞪着眼睛，怒视观者。这个猴学人的动作，无疑的是表现了清代差役催粮逼税的威风煞气，透露出农民们对于“阎王”式的差役们的憎恨与讽刺。猴戏之后，狗钻圈、羊拉车等，均属余波。有的艺人，能训练猴子坐车，挥鞭赶羊，狗随羊后，跑车竞赛；猴子一会儿跳到羊背上竖蜻蜓，一会儿跳到狗背上翻筋斗，每演此技，必倍其酬。

耍狮子

“耍狮子”并不是驯演真的狮子，与鼠戏、猴戏不同。它是沿袭了“过会”的“太狮少狮”，只用一个狮子套形，单独表演。耍者背后背着狮套，左肩挎个秧歌鼓，右肩挎个小锣，左右两手交替着敲鼓击锣，打出“秧歌点儿”来，同时扭起秧歌的步伐。名义上是耍狮子，只不过是披上狮子套形，做几番姿势而已，实际上却是卖唱。唱用秧歌调，节目别致，不是一般的历史故事或民间传说，而是把时事编入歌词，以“十二月花名”、“叹五更”、“小寡妇四季上坟”等为集锦式的曲题。如“小寡妇三月趁清明，去扫亡夫旧坟茔，叫一声夫来哭一声天，抛下奴孤苦又伶仃；地也种不成，租子也交不清，财主天天闹哄哄，只怕奴贞节守不成……”描写了劳动群众在旧社会里动荡愁苦的生活，倾诉了对旧社会的愤懑和怨恨。

二勇摔跤

“二勇摔跤”是模仿“瞎子背疯”的独角戏。用两个连在一起的摹肖真人的套子，拧眉怒目地揪扯着。演者腿穿套裤，弓身架起套子，两手伸入套子的两条假腿中，用自己的真腿，与自己两臂装成的假腿相互撑斗；同时腰部用力，晃动假人套子的上身与两臂，这样就如同两个人真的在那里摔跤一样。这种杂戏，虽也有“角抵”古风，观者却不感兴趣，请到家中表演者极少。一般都在街头巷口，聚人以观，演罢求钱，以谋一日之饱。